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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第25章 廣寒清影 文 / 寒血

    文定帝現在的心情很不好,韓家今夜的無所作為讓他有些惱火。

    韓允此時的心情比文定帝更加的不好,自從他知道韓雪決定替雨兒獻藝,再看看韓雨依舊一臉涼薄的模樣,就氣的差點一巴掌煽出去!

    至於韓雪呢,她的心情也美麗不到哪裡去,因為她的一身綢裙都快被青蘿給扯破了。

    「青蘿姐,你冷靜點,不過就是一次獻藝而已!別、別再扯了,再扯我真要光著上去跳了!姐啊!!我錯了……」

    此時此刻,韓雪真的是連哭出來的心思都有。

    原本兩人在台下一直好好的,開開心心的欣賞著各家千金小姐獻藝的歌舞,尤其是一開始,那位西羌小公主的一曲胡璇琵琶,真真是讓人看的如癡如醉。

    接下來幾位小姐的表演倒是無甚特別,無非就是目前大梁最流行的那幾種,不過其中倒還真有個膽大的,竟然敢選擇當年韓傾城的那曲驚鴻飛天!

    結果莫說是四成,便是連皮毛都沒有摸到,就在韓允慍怒、眾人不耐的眼光下掩面淚奔而去。

    何苦呢?韓雪心裡暗自吐槽道。

    直到最後,一位小公公跑來通知她們早作準備,事情才真的開始大條了起來。

    衣裙已經換好,可青蘿一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頓時就哆嗦了起來,一雙玉手緊緊的攥著韓雪的裙角,死都不肯往前走,還使勁的退後了兩步。

    最後實在沒辦法,使勁的求著哄著,韓雪才好不容易讓青蘿鬆開了她的裙擺,可看到青蘿現在一副受驚小兔子似的模樣,又怎麼好逼迫她強行登台?

    「青蘿,一會我先登**舞清唱一遍,如果你調整過來了,就在第二曲的時候上台演奏。如果你不行……也就算了,別太為難了自己。」給青蘿一個溫暖的擁抱,韓雪在她耳邊低語道。

    這低語似乎帶著一種淡淡的魔力,讓滿眼慌亂的青蘿眼裡多出了幾絲清明。()

    轉身、邁步,韓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半的涼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已經沒有她退縮的餘地了!

    「定國公嫡女韓雪御前獻藝!~」

    宣讀的小公公刻意拉長了音調,尖銳的聲音頓時迴盪在整個朝陽殿裡。

    韓允聽到這聲音,整個人頓時就是一震。

    而文定帝手裡的杯盞也是狠狠的一顫,怎麼會是韓雪?!

    深深的看了一眼眉間悲切的韓允,文定帝這才「明白」過來,以韓雨的身份而言,確實是不甚貴重,為了國家大計,韓允竟然能狠心舍下自己最疼愛的長女!

    文定帝在心裡暗道:韓允,你們韓家為大梁做出的犧牲,朕,都記在心裡!

    韓允這時倒是不知道文定帝究竟在腦補些什麼,若他知道了,恐怕真的會一口老血噴出來!那可是洛兒給她留下的唯一的女兒,若是早知道會出這事情,就算一條老命拼上去,他也不可能輕易就捨棄啊!

    所有人的眼光全都凝聚在舞台上,等著韓雪這位大梁的絕色佳人登台表演。

    韓雪抖了抖自己的裙擺,盡量讓長長的舞裙散開的更加飄逸一些,這才足尖一點,幾個躍步便輕盈的飛上了舞台。

    是的,飛上舞台。

    在遼北侯府的這段日子裡,韓雪每天忙碌的不僅僅是練舞,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拿出母親留下的小冊子來認真修習,而她第一個選擇的就是其中的輕功步法——天山踏雪。

    也許是有母親的功力為基礎,也許韓雪本來就天資聰穎,不過區區數日時間,她就已經窺得其中些許訣竅。雖說只有些許,可要是由其他人來習練,沒有數年的苦功怕是想都不要想的。

    長袖側擺,衣裙的底料是陛下賞下的「臨江仙」,此時在韓雪縱躍的過程裡,隨著夜風的吹拂,真真便如同臨江迎風的月下仙子一般,悠然飄渺。

    一雙玉臂輕輕的挽著那匹純白色的薄霧紗,在七彩琉璃燈的映照下,週身便彷彿有一片霞光籠罩,又像是仙女身側的霓虹雲帶,隨風起舞。

    素手輕舉,似抱月而歎,又似美人仰天垂淚,韓雪清冷的歌聲這才輕輕的飄蕩了出去。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韓雪的聲音既輕且淡,似從雲端天幕飄墜而來,靜靜的淌進眾人心底。

    明月、把酒、宮闕、何年,四個清淺的詞語彷彿在眾人眼前勾勒出一幅雲端仙影的畫卷,讓人不禁心生神往。

    人間已是如此盛景,不知天宮又有何為?

    足尖不斷輕點,韓雪似乎從舞台之上扶搖而起,欲奔月而去,卻又在半途墜落回來。扭腰迴旋,偏頭側身,正對著自己月下的孤影,似垂憐,似幽怨,對影自照、人影相依。

    眾人皆癡癡的望著台上迎風而舞的謫仙子,恍惚間隱約聽到韓雪幽然飄渺的歌聲。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本欲飛天而去,卻又眷戀人世凡塵,情之一字,傷人甚深。

    韓雪的聲音頓時就是一轉,高亢清冽,直刺雲霄。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廣袖長舒,輕提蓮步,在台上不斷的迴旋奔走著,就彷彿一位癡情的女子正迷茫憂傷,於夜半無人之時轉盡朱閣、踏遍綺戶,卻終究是皓月熹微、一地清冷。

    不應有恨,就真的沒有恨意麼?那為什麼明月高掛的時候,心愛之人卻總是不在自己的身邊?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歌聲一低,韓雪的眸子似乎也暗淡了些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多麼灑脫的情懷,可於我而言卻又有幾分慰藉?

    人長久,情長久,可若是情長人不長,或是人長情不長,那又會是如何?

    折腰而醉,躍身而起,月光映亮了韓雪的身子,七彩琉璃的光芒彷彿都暗淡了些許。琴音錚錚淙淙,流淌而過,卻是青蘿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舞台上。

    悠長渾厚的琴音,在青蘿十根柔夷的輕巧撥弄下,不斷發出陣陣連綿的顫音,只讓人覺得滿腔清輝月色入腑、既冷卻甜。

    足尖輕點、輾轉挪移,每一片衣裙都不曾有片刻的停歇,隨著青蘿的琴音驟起,韓雪整個人似乎也隨之癲狂了一般,猛烈的迴旋了起來。

    這次,青蘿柔婉妖嬈的聲音也隨之而入,卻並沒有任何衝突矛盾的感覺,反倒是跟韓雪清冽的嗓音相映生輝。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廣袖翻飛,裙裾輕颺,月色的映照下,薄霧紗的罩衫裡,隱隱顯露出半截潔白細嫩的藕臂。

    纖腰一扭,腰帶上琉璃珍珠四散飛起,台下四十八盞七彩琉璃之色,再次映上了韓雪潔白的衣衫,飄飄渺渺、不知身在何處,縱使臉上罩著一層薄紗,卻依舊美艷而不可方物。

    青蘿的聲音很淡,琴音配合著韓雪的清音高歌不斷,待唱到那句『不應有恨』,韓雪整個人卻彷彿朦朧了起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那一世,就真的沒有愛過麼?怎麼可能!

    曾經愛的那麼深,換來的卻是**裸的背叛,每當念及此處,整顆心便彷彿片片撕裂、燃燒成灰。

    不應有恨?明月當空,你又怎知我當初的怨、痛、恨、懼……不過以後,就全都忘了吧。

    一曲終了,青蘿剛想放下手裡的古琴,卻發現韓雪並沒有停住腳步。

    飄然而起,足底微浮,卻不再沾落地面,只在偶爾提起借力之時足尖略略一點,這時的韓雪似乎真正成為了一位洒然翩飛的廣寒仙娥,凡間紅塵滾滾,這位仙子不願輕易踏足於其上。

    縱情而舞、悲歌長嘯,凌空而立的韓雪彷彿在舞動著最後一抹靈魂深處的倩影。

    半空中的韓雪似乎已經忘記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只知道冷冷的唱著、靜靜的舞者,那是一份深埋心底的恨意,可這恨意也早晚要隨著時空葬去。

    今夜,我最後一舞,從此天人兩絕,再不復念!

    沉浸丹田許久的陰陽之氣似乎也被韓雪的怒意所觸動,沿著她身體的脈絡逐漸遊走起來,似乎試圖撫平她躁動不安的心緒。

    那一瞬間,韓雪突然明白了母親註釋在輕功身法旁邊的那句話。

    雲影天光,驚鴻兩行,莫失莫忘,莫癡莫狂。

    母親曾在手札上寫道,愛情,怕是女子這一生斬不斷的羈絆,情絲如夢,欲理還亂,夢醉情深,情深緣淺。

    原本韓雪不懂,可現在,她終於懂了。

    猛的一個旋身,一滴清淚從鬢邊滑落,正滴在那條流蘇腰帶上,就看到夜空之上瞬間一抹月華直射而下,落入韓雪腰間。

    這一下,滿場之人盡皆瞠目。

    那條本來只能算是華麗的腰帶,在淚痕與月華的沁潤之下,瞬間綻放出耀眼清冷的銀輝,一根根隱藏的銀絲從腰帶間緩緩浮現,最終匯聚成一隻纖巧的銀色鳳凰,圍繞著韓雪的週身翩然起舞,似守護、似膜拜、似崇敬、似依戀。

    那銀色的光芒將韓雪的面紗射透,眾人隱約看到,韓雪臉上微抿的薄唇、以及一行未干的清淚。

    月下仙子,如夢似幻,彷彿對天宮之上還有著難以割捨的眷戀,卻已經不得不謫落凡間,從此再與天庭無緣……

    清輝月影,果然是它。

    青蘿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韓雪,又看了看台下怔怔的望著韓雪的蘇展,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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