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第12章 韓雪出遊記(三) 文 / 寒血
果不其然。
很快,就有一個魁梧大漢從旁觀的人群裡擠進來,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老婦人,挽起袖子就指著馬車怒道:「天子腳下,朗朗乾坤,爾等竟然敢在鬧市之中縱馬傷人!」
老田寒著眸子坐在車上,雙手環胸絲毫沒有理會他。
從這漢子出現的那一刻開始,老田就已經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個透徹,尖嘴猴腮,目帶狡獪,時不時的撇一眼自家車駕,彷彿還有些不屑似的,絲毫沒有那些大府下人家丁或是打手的氣息。
所以老田可以斷定,這人根本就是個在鬧事碰瓷詐錢的小賊,而且還是慣犯。
想到這裡,他不禁感覺有些好笑,自家小主子不過是想出門低調些,卻沒想到低調到連小毛賊都敢上門惹事的地步,看他這眼神,明顯還是鄙視的嫌眼前這個肥羊肉少的樣子。
那漢子看老田一個車伕竟沒有理會他,又向前邁了兩步,指著車簾再罵:「車廂裡的人出來,爾等需要知道,此處離京畿執法司甚近,爾等今日若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就送你們去報官!」
說罷,周圍人群裡又鑽出來七八個魁梧大漢,人人提著木棍,將馬車半圓形包圍起來。
老田掃了一眼周圍圍觀的人群,驚愕的有,麻木的有,幸災樂禍的有,純粹看熱鬧的也有,甚至還有那麼幾個人面無表情卻又眼神閃爍。
韓雪在馬車裡踹了一腳韓正,示意他出去看看。老田看到的韓雪從車簾縫隙裡一樣也都看到了,可她心裡總隱約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韓正一掀車簾,整個人就出現在車駕前方,「那你們想如何交代?」
那大漢看了眼韓正一身的華服錦緞,眼中閃爍出貪婪的神色,一雙小眼睛咕嚕嚕一轉,拱著手對韓正笑道:「這位小少爺您也看到,家母年紀不小,這次實在是傷的不輕,一條腿都被你們的馬踏斷,除了治療雙腿以外,還得有一系列養身補氣……」
韓正一揮手,道:「不必這麼多廢話,說吧,多少錢。」
大漢伸出一根手指頭。
「十兩?」韓正有些詫異,十兩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已是不少的一筆,足夠一家人富足的生活上一年,可若對眼前這些人來說……
大漢搖頭,奸詐的笑道:「在下說的是一百兩,看小公子衣著富貴,這一身衣服怕都不止百兩之數,何必對咱這窮苦人家吝惜這九牛一毛呢。」
韓正也氣笑了,「我要是不給呢?」
「不給……」大漢的腦袋前後轉了轉,正看到一小隊身著京畿執法司制服的捕快從不遠處往這邊走來,於是邪笑道,「不給怕是不行呢。」
不待大漢的話說完,那一小隊捕快已經到了近前,那大漢直接迎上去,賠笑道:「勞煩公爺們跑這麼一趟,是這麼回事,這位小公子的馬車不慎傷了家母,小公子正在準備賠償家母醫藥費呢,對不對,小公子?」
聽著大漢語帶威脅,韓正覺得也有些好玩,學著田叔的模樣環胸抱肩的冷冷看著他,嘴唇裡吐出倆字:「不對!」
大漢面皮一僵,雙眼中目露凶光,於是對著那群捕快再拱手道:「公爺,既是如此,在下向京畿執法司報案,此人公然在官道鬧市縱馬行兇,求公爺為小的主持公道!」
那群捕快中看似頭領的一個人物站了出來,往馬車近前站了站,用只有附近幾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勸道:「這位小公子,既然傷了人,與其讓我們兄弟把您帶進去折騰那麼一次,還不如花點銀子、破財消災嘛,您看如何?」
韓正看著眼前這捕快,發現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貪婪,頓時心下瞭然,這捕快,或者說這群捕快,恐怕都跟面前這個大漢相互勾結,以此詐錢斂財,而且應該不止一次。
看著他們身上的制服,韓正的臉色又冷下許多,「不如何!」
那捕快的臉色也瞬間冷下來,「既然如此,就請這位小公子還有這個車伕,跟在下走一趟吧。」說罷就要拿著鐵鏈往韓正身上套。
韓正只覺得胸臆間怒氣上湧,這等小人物竟然也敢妄想羞辱於他,對著那捕快的前胸就是一腳踹出去,只聽到卡嚓一聲,那捕快倒飛而出,趴在地上死狗一般,也不知被韓正一腳踹斷了幾根肋骨。
剩下那群捕快沒想到片刻之間變生肘腋,正準備一起撲上來制服韓正,就聽到人群中一聲尖叫:「那是定國公府的馬車,我見過那個車伕,這小公子是定國公府的人!」
眾捕快身子猛的僵了一下,一時間面面相覷了起來,定國公府?!那自己等人這次豈不是踢上了個鐵板,還可能硬生生的把自己給踢死?!
想及此處,眾人後背的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雙腿有些發顫,卻不忘狠狠的瞪了旁邊那大漢一眼。
而那大漢呢,一聽說自己訛詐的人竟然是定國公府的人,腦子嗡的一下就差點暈過去,他在心裡將剛才花錢鼓動他訛詐這輛馬車的那人罵了個半死,祖宗十八代都生生的罵上一遍。
分明苦著臉還得硬擠出笑容來賠笑道:「那個,小公子,誤會,這是個誤會,小的也是被人挑撥,有眼無珠,還希望您看在小的還有娘親要奉養的份上,今天放小的一馬吧。」
說罷直接跪地磕頭嚎哭起來,鼻涕眼淚一流就是一臉,這時候哪還有空管什麼旁的,先把小命保住要緊!
圍觀的民眾有些鄙夷的看著那大漢,忽然人群裡不知道從哪裡不斷傳出這樣的聲音:
「定國公府果然好大的威勢,縱是真的在長街之上傷了人,苦主又哪裡敢承認出來?」
「就是,人家可是朱門大戶,捏死咱平頭老百姓,還不是跟隨手捏死只螞蟻一樣。」
「那你說今天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我總覺得透著些玄乎。」
「廢話,你看那老婦人的腿,都扭成那個形狀,難道還是自己硬掰的不成?」
幾句話一出來,圍觀眾人的表情再變,從一開始就目睹實情的人謹慎小心的閉上嘴,牽扯到這樣富家大戶的事情,還是當沒有看到就好;而很多後來圍觀的百姓,經過這番話一煽動,各自臉上浮現出一抹或憤怒或譏諷的表情。
韓雪冷冷的旁觀著眼前的一切,她此時才明白,這個大漢的出現應該絕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仇富恨權的心理並非個例,而是一種群體性存在的心態,有比較自然就有不滿,有區分就感覺被壓迫。無論在哪個時空、哪個朝代,均無可避免。
這種心態平時不露痕跡,一旦被人煽動便容易出現盲從之勢,無論事實真相究竟是什麼,輿論的口誅筆伐往往第一時間會砸在富庶權貴身上,哪怕事後澄清卻也為時已晚。
這背後策劃之人正是利用平民百姓的這種心態,意圖從小事上徹底打擊定國公府的威信。
那這人,會是誰呢?
一旁的二層酒樓上,正有兩人臨窗而坐,雖都是一身錦衣華緞的打扮,可明顯東座之人身份更為貴重。
那位貴公子卻首先舉杯向對面人致意道:「還是吳期兄心思縝密,佈局精妙,這次定國公府怕是有樂子看了。」
被喚作吳期的年輕公子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才向那位貴公子笑了笑,「哪裡哪裡,這也是錢兄消息靈通,竟然能提前知曉這些隱秘情報,在下不過隨手推波助瀾而已,何足道哉。」
錢仲文哈哈大笑:「既然他們老子讓我家老子不痛快,本公子就讓你們幾個小的一起都不痛快。」
說罷轉身又向身後一個黑衣人說道:「讓老二、老三、老四他們幾個見機行事,盡量煽風點火,另外派人去京畿執法司報案,就說這裡有人聚眾鬧事。」
聽到錢仲文這話,對面那吳期公子剛想抬手說些什麼,卻又把話嚥了回去,此時錢仲文興致正濃,不好駁他的面子,只是吳期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彷彿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吳期胸中那抹不好的預感始終揮之不去,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於是站起身來微微拱手躬身,對著錢仲文說道:「錢兄,在下忽然想到家中還有其他事情要辦,既然此處事畢,在下也就不打擾錢兄雅興,還望錢兄不要見怪啊。」
錢仲文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派人將吳期送下樓去,自己便又靠在窗口看起樓下的樂子來。
這時的街道上已經開始有些騷亂,由於錢仲文手下幾人在暗處不斷出言挑撥,人群裡已經有幾個酸儒的書生站出來,義正言辭的指責起定國公府囂張跋扈,當街縱馬的罪責來。
直把韓家幾人說的專橫跋扈,不顧黎民百姓疾苦,甚至隱隱開始有往定國公韓允身上指責的意思。
而京畿執法司的一位大隊長也親自帶著上百個捕快到達現場,原本他聽說的只是有人聚眾鬧事,誰知道到現場卻發現定國公家四位少爺小姐全都被圍在現場,地上還躺著一個捕快,跪著一個大漢,周圍還有幾個書生在不斷的謾罵著。
瞬時,他腦門子上的汗珠子都給逼了出來,這種事情又豈是他這個小小的大隊長能夠處理的?可不處理,不處理也不行啊!
沒辦法,硬著頭皮對韓正拱手說道:「韓小少爺,您看、您能不能跟小的去執法司簡單說明一下,好歹小的也有個交代不是?」
韓正沒有說話,他身後馬車的布簾卻被掀了起來,韓雪帶著面紗的裊裊身形出現在眾人眼裡,周圍的聲音頓時就是一緩。
卻聽到韓雪微微冷笑,向四周揚聲道:「威凌衛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