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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六節 祈雨1 文 / 凝波

    祈雨

    三年全國性的旱災過後,糧食又豐收了。大家似乎忘了挨餓的時候,又開始各自的生活。日子安生了沒幾年,村支書上城裡開會。聽說上面來了新精神,要破除封建迷信,打倒各種牛鬼蛇神。屯裡的半大小子開始興奮起來。也學著城裡人的樣子,找塊紅布將自己手臂紮起來,說自己是紅小兵,要帶頭破除屯裡的四舊。

    要破四舊,那首當其衝的就是村頭的小廟子。這簡直是封建迷信的代表物件,這幫孩子帶著鍬鎬就去了村頭。村裡的老人攔都攔不住。各家的爺爺奶奶叫罵著自己的孫子,可是一群人面前,這些孩子誰也抹不開面子聽家裡人的話回去,反而擰著脖子硬充自己是為了響應上頭號召與封建家庭割裂的先進分子,一幫人一起哄,這小廟子就被砸了。事後聞訊趕來的龐家人捶胸頓足,劈頭蓋臉的將孩子們一通罵。孩子們看村支書都不支持他們的行動。積極性立馬打了折扣,灰溜溜的跟著各自的家人回家了。聽說,回到家挨鞭子的不在少數。

    二姨是聽我回來提起這事兒的。聽了以後皺眉道:「這麼不懂事兒啊。小廟子砸了,村裡又要不安生了。」

    我說:「這算什麼,咱們屯裡龐大爺有正事兒。他壓著,算沒出亂子的,你沒聽說二道河子,他們那鬧得狠。說什麼上頭指示要鬥地主。你說咱們莊戶人家都是自己一根壟一根壟的刨出來的山地,就是地多也是自己辛苦賺來的,哪有什麼地主?他們屯子就為了爭先進,非要弄個指標出來。就把屯裡地最多的老侯家給報上去了。這可好,老侯頭天天要去公社挨批鬥,沒幾天,一個想不開就掛了房梁了。你說他招誰惹誰了?」

    二姨道:「這都是命數啊,他命理有這一劫。看來是化解不開了。可憐他媳婦和孩子了。」

    我接著說:「可不單單是他,他們那一個新出馬的媳婦兒也被當成牛鬼蛇神的,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新鮮法,天天戴帽子遊街呢。屯裡的小廟子也給燒了。咱們屯子我就聽說隔壁老劉家曾經有保家仙兒的。幸好龐家良心不壞,要不容著這幫孩子胡鬧。沒準我劉叔家也得受牽連。」

    二姨忽然抬頭衝我笑道:「你就不怕因為我受牽連啊?」

    「二姨你又不是領神兒,是真本事,他們能給你咋樣。再說你是我姨,你有事我還能幹看著麼。找你就先衝著我來,還牽連不牽連的。」我有些惱怒二姨的玩笑。

    二姨抿嘴笑笑。不再說話。這麼些年,二姨在屯裡攢下的人品足以保證屯裡沒人去告什麼密了。不過說什麼來什麼,真的有人找上門來,還是公社的人。卻不為二姨的本事,而是因為當年二姨曾經給鬍子做過軍師的事情傳出去了。於是一幫人就說二姨曾經也是鬍子,禍害過百姓。只不過二姨年歲太大,他們怕動武鬧出人命。就讓我去公社代為交代罪行。整個過程二姨就盤腿坐在炕上,靜靜的瞅著他們,也不爭辯。

    我倒是不怕的,去就去,我二姨一輩子幫了多少鄉親的忙,這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是沒做過壞事對得起良心的。這話我到哪裡都敢說。陣扔吐號。

    正被壓著要往出走呢。龐爺帶著伙人趕過來,看到要帶我走,愣了一下,忙問怎麼回事。那人就說我二姨是鬍子,要帶著她的親屬去代為交代罪行。「這都搞什麼亂!」一位性急的爺爺頓著枴杖罵著說,「要帶人帶走我。你們這幫東西還反了天了,成天正事兒不敢就搞沒用的。」「您可別妨礙我們辦公事。」來人冷下臉來,但眼前是個老頭,他又不敢動手。「你們誰能證明她沒罪啊?」龐大爺立馬拍著胸脯打包票說:「別的不敢說,二姨可是全村人都敬重的人,你要是想說她是鬍子霍霍過百姓,我們屯裡的人都不服,我們都能跟你去公社對質。我個人也敢擔保,她就算去過鬍子窩,也是為百姓做好事去的。你想帶走桂芬,我們全屯子人都不能答應。」跟著龐大爺趕來的鄉鄰們都紛紛出聲響應。那人看,竟然這麼多人保住二姨,一時也沒了主意。他只不過想借一事邀功而已,並沒有膽量熱眾怒,於是色厲內荏的說:「你們這是妨礙公務,我可以回公社反映的。」龐大爺斜著眼睛看著他說:「你去吧,我看看你能編出點啥瞎話來。我活了這麼大把歲數,吃過的鹹鹽比你吃的飯都多,我還能怕你嚇唬我呢?」那人見嚇唬不了,灰溜溜的想走。二姨隔著窗戶說話了:「那個先生,你也別太急,咱們還有見面的時候呢。到時候怕是你要求著我了。」那人不答話,氣匆匆的走了。

    於是過了幾天的平靜日子。這年的秋天,地裡莊稼正結子上漿的時候,又鬧旱災了。連著一個多月的晴天,明晃晃的太陽照著葉子打蔫枯黃的莊稼,將人們的希望一點點的蒸發出去。在這樣下去,又要絕收啊,那時候可不又是饑荒了?龐大爺撐不住了,來我家找二姨嘮嗑。

    「她二姨,你說最近這老不下雨可咋整啊,不是又要像前幾年似的鬧大旱吧?我心裡一點沒底啊。」龐大爺道.

    二姨正吃著一個脆生的蘿蔔。切了塊,跟水果一樣生著吃。二姨牙口好,到老了還是什麼都能吃的動。她遞給龐大爺一塊,說:「這都是那幫小子造的孽。誰讓他們把小廟子砸了。」

    「啊?和這有關係?」龐爺驚訝了。

    「你知道咱們小廟子供的是白家仙兒,是條蛇仙。後來劉奶奶請回家去保家,劉奶奶沒了就劉嬸接著供。前幾年鬧鬼子,白家仙兒進山修煉去了。這不世道太平了,它又回來了。只是沒回老劉家,又回到了小廟子。你們都不知道。那天砸了小廟子,把白家仙惹怒了,直接就走了。你當這白家仙兒管啥的?咱們這一片兒沒有大河能供養龍神,這白家仙兒就是掌管咱們這一片兒的水神。你把水神氣走了,還想下雨呢?」

    龐爺對二姨的話深信不疑,忙問怎麼化解。二姨卻搖頭說:「現在都破四舊了,也就是你,我跟你說實話,那幫小子和上面的人誰信這個?我就是告訴了你方法,也做不到啊。」

    「你就說怎麼辦,至於辦不辦得成是我的事。」龐爺撂下話。

    「帶眾人祈雨。」二姨就說了五個字。

    龐大爺犯難了。這算是頂風作案了吧?全國轟轟烈烈的破四舊,你個支書帶頭領著屯裡人求雨。

    但是看著越來越嚴重的旱情,想著挨餓那幾年死去的鄉鄰,龐大爺咬了咬牙,說:「就這麼幹了。你說要準備啥,怎麼做。」

    二姨倒是沒想到龐大爺這麼乾脆。不過隨後就釋然了,到底是屯子裡的當家人,關鍵的時候就是為了屯子著想啊。於是告訴了龐大爺怎麼辦。

    求雨的當天,龐大爺先將那天帶頭鬧事的幾個小子押到修好的小廟子前,讓他們磕頭認錯。迫於家裡的壓力(有好幾個人家都要將他們踢出家門的)小子們不情願的跪著給小廟子磕頭。接著,龐大爺帶著大伙去了西河溝。這西河溝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乾旱,已經由小溪變成了涓涓細流。有泉子的地方還好些,其餘的地方僅僅剩下了淤泥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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