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7.017:愛她嗎 文 / 素衣凝香
出了「敬慈寺」,逕自奔向城西。然而回首,卻看到京城的方向竟是一片狼煙。
「李蕭哥哥,京城怎麼了?」不知為何,小桃心中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之感,似乎有甚麼事情從腦海裡浮現了,卻又輕飄飄地消失不見。
「京城……」李蕭面色肅然地回頭看了一眼,歎息道,「京城目前已然被起義軍圍困,眼看,就要淪陷了……」
「起義軍!」小桃驚駭道,「誰的起義軍?」
「靖王白隱。」李蕭面色陰沉,濃眉緊鎖,「是靖王白隱的起義軍,據說是發現了藏在玉璽裡的先帝遺詔。那遺詔裡分明寫著傳位靖王,而非武昭帝白澤。卻不知是不是那白隱背地裡使的甚麼手段,抑或是莊太后從中做了甚麼。總之,這些皇族的事情就是這樣難測。慕容侯爺早在聞聽白隱率軍抵京之前,便已然心灰意冷,不願再陷身於這皇權之爭中,所以他與慕容夫人離開之時,前去探望於你。我正是從慕容侯爺那裡得知你所在的地方的,幸好,沒有早來一步,也沒有晚來一步。」
李蕭說著,眉頭微鬆,看了小桃一眼,道,「以後我們就要遠離這些是非與污濁了,那等紛亂之事,再不與我們有關!」
小桃微微地點了下頭,神色裡卻有著說不出的複雜。
耳邊似是響起了白隱的聲音,那俊美而邪魅的面容上掛著少有的鄭重表情,那微微低沉的聲音緩緩說著:「本王只是要拿回屬於本王的一切,包括皇位,包括你!」
心又狠狠報抽疼,小桃痛苦地閉上眼睛,決意永遠地忘記這一切,忘記那個帶給她太多痛苦的男人,忘記那個讓她蒙弊在他的謊言與騙局裡直至流乾了血淚的男人。
就讓這一切像遠遠落在後面的京城,越來越遠罷,再不要回頭,再不要相見!
身邊的李蕭神情堅毅,目光明亮,恰如當年那個攜著她的手與她一併歡快地奔跑在青蔥歲月裡的少年,竟是這麼多年都不曾改變的模樣。
或許最初的,也是最後的。就這樣走下去罷,就這樣走下去,也好……
然而小桃卻忘記了,那慈緣法師說過的,即便是你放下了紅塵,那紅塵卻偏偏不想放過你。
眼看著便要馳過這片樹林之時,卻突然在眼前出現了一大隊的人馬。
那為首的一人,卻正是那高高端坐於馬上,身著月白色長袍的靖王爺白隱。
夕陽西下,血一般紅的夕陽之光讓他有如沐浴在血光之中,那俊美的面容,那明亮的黑眸,那緊緊抿在一處的薄唇,那隨風翻飛的衣袂都讓他像是突然間醒在小桃眼前的噩夢,一瞬間忘記了所有。
「白隱?」李蕭的眉頓時皺了起來,他示意小桃繞過白隱鑽入樹林之中,然而兩個人剛剛欲調轉馬頭,卻突然看到於那樹林裡還埋伏著更多的士兵,這些士兵呼啦啦地湧出來,竟將李蕭與小桃團團圍住了。
「靖王爺,」李蕭將小桃擋在身後,警惕地握住腰中的長劍,冷笑著望向白隱,「為了一個先朝的皇后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罷?要知道白澤已然廢了她的品級,她不再是皇后,靖王爺既然有先帝遺詔在手,登上皇位豈不是理所應當?何必再找她的麻煩?」
「李將軍,找麻煩的可不是本王,」白隱那雅魅的唇微微上揚,露出的卻是一個冷冷的笑容,「找麻煩的是你身後的那個女人。」
「你住口!」小桃憤怒地啐道,「白隱,你這個無恥小人!你從一開始便算計於我,害得薇兒錯嫁了皇上,害得我誤會了舅母和舅父。你竟還親口編造了那樣一個骯髒的故事來騙我!你告訴我,我娘,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
白隱沒有說話,他緊緊地抿著嘴唇,一瞬不瞬地望著小桃。
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汲取著夕陽的光亮,明亮得似乎能夠逕自照入小桃內心的每一個角落,讓她的痛苦無處可逃。
「本王剛開始,也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許久,他方才緩緩地揚聲道。這聲音依舊如此低沉,如此冰冷,算不上是一句解釋,卻想來,是最好的解釋了罷……
硃砂的全身都微微地顫抖起來,她緩緩閉上眼睛,來不及阻止,那滴淚水便已然緩緩滑落,帶著絕望的味道。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麼?」小桃的聲音微顫,緩聲問道,「為了那個叫妖兒的女人?」
白隱回望著小桃,他看到了在這張嬌美臉龐上流露出來的痛苦,竟讓他的心也沒有來由地疼痛起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本王的姐姐,白瑤。」
白瑤,妖兒……如此巧妙的名字,卻,竟是他的姐姐麼?
小桃帶著不信任的目光注視著白隱,但聽得他緩聲道:「相信你一直在皇宮裡,自然也會知道,為甚麼而今武昭國還留有乾青王朝的一些遺風與習俗罷?那是因為太祖皇帝……原本與乾青王朝便是一脈。」
甚麼!
李蕭與小桃齊齊一震,他們都萬萬沒有想到那武昭國的太祖皇帝竟然本身就是乾青國皇族!
「那乾青王朝素來近親通姻,卻自然也會有幾個皇子是外戚之子,太祖皇帝便是如是。心懷野心而又不甘於平庸的太祖皇帝舉兵謀反,卻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提倡廢除的近親通姻,卻早已然深深地植入了他子孫後代的骨血之中。他最為欣賞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嫡長兄——太子,和高祖皇帝都同時愛上了我的姐姐白瑤公主。然而,白瑤卻秘密地與高祖皇帝相愛了,這是一個無法為外人道的秘密,也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那個早已然成為了禁忌的愛情,是絕對不會被太祖皇帝允許的,所以他們苦苦地壓抑著心中的愛情,痛苦而悲傷。太子在戰亂中死去,聽取了瑤兒的建議,奉勸太祖皇帝立了高祖皇帝為太子。我沒有了長兄,就只剩下了一個姐姐,那一年我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戰亂讓我們沒有了母后,白瑤像母后一樣照顧於我,疼愛於我,在那處處充滿了硝煙與血腥氣息的戰場之上,是瑤兒拼盡了性命將我一次又一次地從乾青國的包圍中救出來,是我永遠永遠也無法回報的恩情……然而,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我們的父皇——太祖皇帝為高祖安排了一場婚禮。」
白隱說著,深深地看了硃砂一眼:「對方的女子,想必你也知道罷,那個人,便是而今的莊太后。為了坐穩太子位,高祖表面上對莊太后十分體貼,恩愛有加,然而事實上心中卻依舊深愛著白瑤,並為此痛苦不已。那一年,正好是我與白瑤被乾青國扣押成為人質之時。當白瑤保護著我,九死一生地從乾青國逃出來,看到的,卻是已然挽了高祖之手的莊太后。這讓白瑤如何能夠接受?所以她便做了一個此生最為不理智的決定——她找到了莊太后,把她與高祖的秘密全盤托出,並以此為傲,大加嘲笑莊太后的可憐。」
「那莊太后原本便是心性高傲之人,得知如此,竟從此變了個人般,將一腔的仇怨全部傾注在了白瑤的身上。」白隱歎息著,緩緩閉上了眼睛,彷彿回憶起那令人無奈的一幕依舊難以抑制住心頭的痛楚一樣,「很快,太祖皇帝一舉攻下京城,並且登上了皇位。然而他卻並沒有在位幾年,長年的征戰讓他的身體很快衰老下去,不出幾年便駕崩了。高祖皇帝即位,前往殷山祭祖。莊太后便利用了這個時候,假傳聖旨,賜了白瑤三尺白綾……讓她自盡了……」
他的聲音已然有抑制不住的顫抖,小桃的心裡像是受到了那份痛楚的感應,劇烈地疼痛起來。
「你知道麼,她死的時候,有多害怕,多無助。」白隱緩緩睜開眼睛,他看著小桃,眼神一如當年那單純迷茫的少年,「我發現她的時候,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那雙美麗的眼睛儘是驚恐。她的宮殿裡沒有燭火,她明明是最怕黑的呵,可是卻還是在黑暗裡一個人走向了死亡……所以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會聽到她在我的耳邊哭,哭著說她好怕,哭著說她好冷!你讓我怎麼能不為她報仇,怎麼能不傾覆他的江山為她陪葬!所以從那時起,我便發誓,一定要把他的江山傾覆,一定要讓他的後代流盡鮮血,以撫慰她那孤獨的靈魂……」
「因為你愛她,是不是?」小桃的話讓白隱渾身一震,驚駭地看著她。
「你愛她,明明知道是禁忌的愛,卻依舊放不下,是不是?」小桃的朱唇微微地揚起,嬌艷而淒絕,「所以這也是你痛苦的源泉罷?你那樣恨高祖,也是因為恨他奪走了你最愛的人,是不是?」
「我……不,不是!」白隱突然間暴吼出聲,他策馬上前一步,怒瞪著小桃,道,「你根本就不會懂!在這個黑暗冰冷的世界上,我只有她,只有她這個唯一的親人了!你懂甚麼,你這個只會站在那裡嘲笑本王的小丫頭懂甚麼!」
說罷,白隱便用力地夾了下馬腹,朝著小桃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