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01.101:便是死亡也奪不去 文 / 素衣凝香
這是硃砂第一次看到白隱殺人。她怔怔在站在那裡,寒風凜冽,吹著她的衣袂飄飛。
而那個月白的人影就這樣手持長劍,在那瘋狂地撲上來的那些狀漢中穿梭。那般優雅,如果不看他的眼睛,根本感覺不到半分的殺機,衣袂揚起之處,劍影閃耀,那飛濺的鮮血像是丹青,在他的衣裳上留下朵朵艷麗的桃花。
知道遇上這種魔頭,只有冒死一拼的蕃匪們一個個兒紅了眼睛,張牙舞牙地撲向白隱。然而白隱卻有如遊戲般將這些人一個個摞倒,猛然回身,硃砂竟在那張臉上看到了笑意。
那是……完全凌駕於死亡之上的殘忍笑意,像是操縱著死亡的神坻冷眼看著人間血流成河,哀聲遍野。
這就是他所說的,只有當你達到了權力的頂峰,便擁有了掌控死亡的能力麼?然而他屠殺這些蕃匪所用的,卻不是他的權力,而是他手中的長劍呀!這些,可以冷漠地看著那些女子們被摧殘蹂躪,還當成樂事的暴徒……終於在這一刻,付出了血的代價。
直到空氣已經被血腥之氣瀰漫,直到腳下的這片土地已經被染得血紅,直到那些男人們沒有一個站在那裡,白隱才停下了腳步。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長劍還一滴滴地滴著鮮血。
硃砂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那些個囚車裡的女子們此刻都已然被嚇得傻了,一個個兒連聲都吭不出來,而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更是沾滿了鮮血,她慢慢站起身來,望著這沉默著相視的男人和女人。
他們就好像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勢,那是一種……站在最高處睥睨眾生的高貴罷?卻……為何有著那充滿了悲傷的凝望呢?
「我來接你了。」
硃砂聽到白隱這樣說著,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沒有調侃,沒有揶揄,沒有平素裡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與曖昧,那雙明亮的黑眸如此鄭重而認真地看著自己,那俊美的臉龐在篝火的照映下如此令人心動。
是感動,還是劫後餘生的悸動?為何此刻的鼻子酸酸的,連視線都模糊了?
是誰總是在她生死之際出現在眼前,又是誰一次一次地把她從死神的手中奪回去?而他卻說,他來接自己了麼?
硃砂的嘴唇輕輕地顫抖著慢慢地朝著白隱走了過去,那結實的手臂猛地攬過硃砂,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他用的力氣竟是那麼大,彷彿生怕一不留神眼前的女子便被人奪走了一般,白隱緊緊地閉著眼睛,用力地擁著硃砂,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
硃砂幾乎要透不過氣來了,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掙扎,像是在縱容一個任性的孩子,就這樣靜靜地任他擁著。她的頭就抵在他的頸間,可以聽得到他結實有力的心跳,和硃砂那劇烈的心跳聲融合在一起,緊緊地糾纏。
「本王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從身邊奪走,」白隱的聲音,突然恢復了平素裡的陰冷,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即便是死亡。」
說著,白隱扳住硃砂的雙肩,一瞬不瞬地看住她,「你是本王的,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不待硃砂有所反應,白隱攔腰將硃砂抱走,大步離開。
「等一下,」硃砂卻扭了扭身體,用下巴指向了那輛關押著許多女子的囚車。白隱回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但當他看到硃砂眼中那抹乞求,卻只是淡淡地牽動了唇角,放下硃砂,回身將那囚車上的鐵鏈斬斷。
囚車上的女子們這才如夢方醒,紛紛湧出囚車,跪倒在地上,一面慟哭著,一面大聲地向硃砂向白隱道謝。
硃砂在白隱的懷裡,望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龐漸漸遠去,等待著這些女子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呢?而等待著她與白隱的,又將是甚麼?
誰,又知道呢?
這是自從幾年前離開王府別院之後,硃砂第一處與白隱獨處這麼久的時間。
那淡淡的麝香一如從前般芬芳,夾雜著的卻是血腥的氣息。就像是在這污濁的亂世,即便是唯一的溫暖也要包上殘忍的外衣。
硃砂牽動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她慢慢地向後靠去,依偎在白隱的懷抱之中。
馬,正在朝著京城的方向奔跑,硃砂靜靜地聽著白隱的心跳,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抬起頭望住這雙黑眸,硃砂的唇邊卻綻出頑皮的笑意:「你,擔心了?」
薄唇微微挑起,白隱黑眸裡閃過的,是一閃即逝的溫和笑意。然而他終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抬起頭望著遙遠的前方。
「京城,就在眼前了。」硃砂聽到白隱淡淡地說道。
是了,京城,就在眼前。她和他,終是要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兩旁掛滿雪霜的樹木都在飛快地向後跑去,生恐遲一點兒,便趕不上回家的路。
是了,誰也不能讓時間停止下來,誰也不能讓那即將發生的悲慘之劇停止下來。我們都沒有退路了不是麼?只能這樣一步步地走下去,直到萬劫不復。
「到底是誰劫持了我?」硃砂突然想起這件事情,驚聲問道。
「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白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那是本王要做的事情。本王說過了,是誰讓你流了血,誰就要用血來償還。」
輕描淡寫的語氣,卻足以讓硃砂讀得懂他話裡的隱藏的殺意。
「這難道就是靖王爺您所謂的保護?」硃砂哧笑出聲。
「如果是保護,怎會讓你受到傷害。」白隱的話讓硃砂的心再次顫抖起來,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卻看到他俯下身來,在硃砂臉頰被匕首刺傷的地方,輕輕印下一吻。
如此……冰冷的吻麼?
卻為何讓我只想流淚呢?
硃砂在心裡無聲地歎息著,卻突然間聽到一陣陣轟隆隆而來的馬蹄之聲。抬眼望去,但見一隊人馬正急速地朝著這邊疾馳而來。而那為首之人,卻是一騎馬白,猩紅的披風在身後飛揚,銀色的戰鎧被月光的清輝映得分外耀目。
這戰甲,這披風,這雪騎,這挺拔的人影……硃砂的心底微微地一顫。
李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