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86.085:人心會變 文 / 素衣凝香
到底是將此事看個清楚,還是閉上眼睛裝作看不見?
這個問題,恐怕是糾纏了莊太后這一輩子都無法迴避和解決的問題罷。其實她滿可以閉上眼睛裝作聽不見,捂上耳朵裝作聽不見的。相信如果她早就這樣做,或許會生活得比現在更加的幸福和快樂,可是她做不到。骨子裡那股子不甘總是常常溜出來作祟,告訴她堅決不可以姑息的原則。就像那一年,當那個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用那妖嬈而鮮紅欲滴的朱唇告訴她那個秘密的時候,她其實蠻可以閉上眼睛裝作看不見,聽不見的。如果那樣,或許她會一直一直蒙在那個婉若神話般幸福的甜蜜裡,或許直到現在都能夠用一種美好的心意去回憶那段與他共同走過的歲月。
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呵!她就是要睜眼看著,把身邊的一切看個清清楚楚。即便是難過,即便是痛苦,也她要睜著雙眼看著,把所有經過都看個透透徹徹,即便以後面對的是她無法挽回的傷痛。
只是,如果她真的可以做到他人所流傳的鐵腕,就不會在這裡任憑宋賢妃那只跳樑小丑在自己的面前呼吆喝三了罷?
莊太后沉默著,聽任宋賢妃叫囂著喚人去帶小玉。
當瘦弱無力的小玉搖搖欲墜地走進來之時,硃砂的心裡,一片淒涼。
成也是你蕭何,敗也是你個蕭何呵……站在一旁的清荷的眼睛如雪似冰,憤怒地瞪著小玉。就連妙涵和夏青都快要按耐不住,衝上前去好好地賞她幾記耳光。
小玉慢慢地走進來,竟是連頭也不敢抬地,跪在了地上。
「小玉,你說,是不是你先行告之了珍婕妤,以乞求她可以救戴寶林出困境。結果珍婕妤娘娘卻拒絕了你,是麼?」宋賢妃走到小玉的面前,厲聲問。
小玉渾身一哆嗦,原本都已經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兒,卻遲遲說不出來。她怯怯地抬起頭,卻赫然發現清荷正目光灼亮地瞪著自己,唬得她急忙低下了頭去,更加說不出話了。
「小玉!」這宋賢妃原本有著十成把握的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卻眼看遇到了阻礙,這教她如何甘心?於是又氣又急的宋賢妃便走過去,指小玉的鼻子啐道:「好一個沒心肝的東西,你們家主子待你不薄,你卻連她死的真相都想要隱瞞嗎?」
小玉的全身一哆嗦,攸地想起了雲霓所說的話來。戴寶林娘娘的死甚為蹊蹺,或可會與珍婕妤有關。可是,珍婕妤娘娘她……真的會做那樣的事情嗎?
她緩緩地朝著硃砂看過去,卻從那張臉上看到了足以令她震驚的表情。
沒有怨恨,沒有責怪,沒有不甘更沒有惱怒。在那張溫和容顏上的,是充滿了同情、憐惜與無奈的表情。
如此……讓人感覺到溫暖的目光呵。在這一刻,在自己即將出賣她的一刻,都沒有責怪自己麼?
可是,那種略帶著失望的眼神,又是甚麼呢?難道是……對自己這番背信棄義行為的失望麼?
「小玉,你莫不是想要在哀家面前使甚麼手段麼?」那莊太后已然沒有了耐性,她猛地一拍桌子,那桌案上的茶盞和果盤齊齊一震,發出輕微的聲響。然而這聲響傳到小玉的耳中,卻好似雷霆一般,她全身一哆嗦,舌頭像是打了結,結結巴巴地擠出一句:「不,不敢。」
「那你還不快說!」那宋賢妃急得幾乎要跺腳了,這個好死不死的小玉,是餓傻了還是怎樣。為甚麼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奴……奴婢……」小玉遲疑著,真相就在嘴邊,到底是該說,還是不該?而說出來,又會有怎樣的後果呢?珍婕妤娘娘她會怎麼樣,而自己,又會怎麼樣?
「太后娘娘!」一個清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小玉的失神,錯愕的小玉抬起頭,看到清荷上前一步跪倒在了那莊太后的面前。
清荷姐姐?
小玉詫異地看著清荷。
但見這清荷的臉上帶著決然的神情,重重地叩頭道:「太后娘娘,這件事情,讓奴婢來說罷。」
清荷!你瘋了嗎?
夏青瞪大了眼睛看著清荷,她的手幾乎要下意識地去碰腰間藏著的暗器了。這個慣會裝聾作啞的醜八怪難道想要落井下石,在莊太后面前買好嗎?
如果是這樣,一定要把她大卸八塊,萬箭穿心才行!
夏青,不要衝動。
甚為瞭解夏青的妙涵急忙悄悄地拉住了她的袖子,夏青看到妙涵那彎月般的眼睛,此時也緊張地睜得圓了,臉上的笑容也頃刻間蕩然無存。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清荷的身上。
莊太后不自覺地握緊了那椅子的扶手,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清荷。她還記得這個孩子,臉上帶著傷疤的孩子。
記憶裡對於她的記憶還新鮮如初,那個與硃砂一起趴在「集秀坊」的冰冷的地面上,任由內務府的執懲太監如何杖責也咬緊牙關,不肯呼疼的孩子。那個被人毀了容貌,即將要出宮回家,卻被硃砂留在身邊的孩子。原本以為她的堅毅與忠誠,是會像鄭尚宮一樣的,卻……要在這個時候出賣她的主子嗎?
看起來,時代已然變了,人心也再不像從前那般了呵!是……自己老了嗎?竟然常常看走了眼,看錯了人……
「你叫清荷,是不是?」莊太后此時已然平靜了下來,她的目光冰冷而無緒,淡淡地看著眼前的清荷。
「謝太后還記得清荷。」清荷由衷地說道。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罷。」莊太后用略顯得疲憊的聲音說道。是了,她已經累了。別人的肉,貼不到自己的身上。這後宮裡原本便是一個人人自危,只顧著自己向上攀登的地方。又怎麼能怪這些孩子們呢?一切,都按著宮規來辦罷。在心裡輕輕歎息一聲的莊太后,已然再也不想去替誰擔憂,替誰操心了。
「是,太后娘娘,」清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朗聲道,「太后娘娘,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什麼?
「清荷!」硃砂失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