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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因禍得福(七) 文 / 漫語非歌

    夏侯敬一走半個月,玉婉日日派人打聽戰場情況,聽到南華**隊暫居上風便慶幸喜悅,聽說北越逆轉形勢便擔憂心焦。

    直到第十八日,玉婉如同平時一樣站在門邊等候著人來跟她說戰場情況,可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人還是沒來。玉婉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可是也不敢隨便猜測,生怕一不小心便一語成戢。

    第二日,玉婉仍是早早就等在那裡,整整一天,也沒等到人。玉婉不想放棄,月上中天時仍舊抱著兔子守著。

    月夜朦朧中,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玉婉驚坐而起,仔細辨認,看出是常來報信的林六兒。

    「你怎地現在才來,可急死我了,戰事如何,夏將軍怎麼樣?」玉婉著實著急的很,一口氣問出好幾個問題。

    林六兒卻是站在原地,如同丟了魂一樣。

    「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句話呀?」玉婉忍不住搖了搖他的手臂,催促著。

    可是林六兒卻是呆呆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玉婉急得不行,也跟著蹲下,「你這是怎麼了,你快告訴我,可是將軍出什麼事呢?」玉婉見林六兒這副模樣,心「咯登」一跳,知道必是大事不好了。

    「將軍,將軍他……」林六兒眼淚直掉,哽哽咽咽,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沙漠裡傳來消息,將軍帶的軍隊,全軍覆沒了。」

    玉婉驚得跌坐在地上,懷中的兔子也被摔得打了個滾翻到地上,它輕輕叫喚了一聲,站起來,抖抖身上的泥土,跑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玉婉呆了半晌,還是不敢相信,夏侯敬這次帶去的,都是最精良的軍隊,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

    「六兒不敢有半句謊言。」林六兒跪坐在地上,眼睛通紅,他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六兒昨天之所以沒來,也是因為不相信這個消息,六兒想,路途遙遠,或許是誤傳也不一定,便想著今日再打聽一番,夏將軍英雄神武,怎麼可能會全軍覆沒?今日一早,六兒便又去打聽詢問了驛站裡的兄弟,那裡的消息總是對的,可得到的,還是一樣的答案。六兒怕姑娘傷心,便一直沒敢過來,可六兒又知道,六兒或是不過來,姑娘定會一直等,如此,六兒便過來了。」

    玉婉呆若木雞,腦中空空,什麼也沒了。她曾想過夏侯敬會受傷,會失敗,可她從未想過,他會全軍覆沒。

    怎麼可能呢?他是夏侯演的孫子,是南華國的大將軍,怎麼可能會全軍覆沒呢?玉婉不相信,可眼前的人卻不像是在撒謊。

    「那你可知,是何原因,才導致了夏將軍全軍覆沒的?」若是給不出個合理的解釋,玉婉便是親赴沙場,親眼見到他的屍體才肯罷休的。

    「聽說是中了敵人的奸計了。如今沙漠中炎熱乾燥,敵人夜中偷襲,用了迷煙和硝石,將士們因此都喪失了戰鬥力,北越國趁機派重兵圍剿,幾十萬人,無一生還。」林六兒的聲音越來越淺,漸漸連尾音也被山風吹走。

    玉婉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進房中,如何坐在梳妝台邊的,鏡中反映的是玉婉呆呆的臉,蒼白如紙。

    她對著鏡子坐直了身體,將自己的長髮一縷一縷的綰起,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大壞蛋,你看,這便是我綰起頭髮的樣子,好看嗎?你若是喜歡,我以後便日日綰給你看,可如今,你在哪裡?你快回來看看我……」

    玉婉的心如同凋零的桃花紛紛揚揚落地成殤,聲音顫抖的彷彿初學者的琵琶斷斷續續句句斷腸。

    夏侯敬,你如今,到底在哪裡?我發誓,只要你回來,我便做你今生的妻。我會將自己的手親自交到你的手裡,我會溫柔的喚你「相公」,會穿著大紅的喜袍,任你抱著旋轉哪怕千遍萬遍。只要你回來,怎樣我都答應你。

    玉婉的心無止境的絞痛著,夏侯敬陣亡的消息讓玉婉一時接受不了,她只覺整個人一下子空了,如同幽靈般飄飄蕩蕩無處可依。

    她顫巍巍的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張紙,鋪展開來,是那熟悉的遒勁有力的幾個大字。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她曾騙夏侯敬說那紙她早已扔了,可是夏侯敬不知道的是,她其實一直當作寶貝般的留著。她知道那是他的一份心,即便那時並不確定,她也不忍隨意踐踏。

    可如今,當她開始慢慢確定自己內心的時候,那個想和她白首不相離的人,已經找不到了。

    玉婉的淚一滴一滴落在蒼白的紙上,淚水暈散開來,墨色隨即渲染至整張紙,彷彿渾然天成的告別詩詞,濃濃淡淡,儘是思念傷悲。

    心臟位置的疼痛加劇,似乎要將整個心生生捏碎一般,玉婉只覺內心翻騰,一股腥甜湧上喉嚨,眼花繚亂間一口鮮血便噴至紙上,原本黑白交加的紙上多了分妖冶的紅,便顯得更加的觸目驚心,彷彿地獄之手,正一點點的索要著玉婉薄薄的命。

    玉婉苦笑,這樣的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的,不如早點解脫,去見夏侯敬的好。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卻是兩眼冒黑,虛弱脫力,倒在桌上生死難測。

    那是一個長長的夢吧。

    恍惚間玉婉似乎來到了兩軍交戰的地方,那裡屍橫遍野,血肉淋漓,鮮血將沙漠都染成了紅色。屍體疊加交錯,擺成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動作,濃濃的血腥味充斥著玉婉的神經,打擊著她脆弱不堪的心靈。沒有呼吸,那裡好安靜好安靜,安靜到連烏鴉啄食人肉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玉婉就那樣突兀的站在萬千屍首之間,看天地蒼茫卻無無生跡可尋。她知道,那千千萬萬的屍首間,有一個,便是夏侯敬。

    誰也不知道玉婉是懷了怎樣的心情,才能做到翻越茫茫屍首,只為尋找心中在乎那人。

    時間彷彿靜止,只剩玉婉嬌小柔弱的身子在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鏡頭被放遠,看不見盡頭的屍骨之間,萬千血場之間,玉婉純白衣裙被風吹成一道靈魂葬歌。

    一道道屍骨被堅持不懈的翻過,可一個個陌生的面孔也同樣似乎在嘲笑著玉婉的堅持,偌大的修羅煉獄場,想要找到一個人是何其不易。

    可玉婉卻沒有放棄。

    已經記不清是第多少具屍體了,玉婉早已絕望,只剩殘餘的生命在持續著機械的動作,是夢還是現實,玉婉已不在乎,或許不久,她和夏侯敬,就能在另一個地方相逢。

    四肢慢慢冰涼,玉婉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在翻開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玉婉終於能夠安然接受死亡,她甚至覺得,死是一種幸福。

    因為她終於找到他了。

    她的指尖一點一點劃過他那熟悉的眉眼,細心擦掉早已凝固的血和灰塵,他還是那樣好看,眉角黑痣依舊驕傲的在那裡,可她卻再也看不到他邪氣的笑,聽不到他不羈的聲音了。

    她靜靜抱他在懷裡,天地混沌,只剩他們二人,鮮血浸染的大地瞬間開出妖嬈美麗的曼珠沙華,片片叢叢,將他們攏在其中,像悲傷的婚禮,像熱鬧的葬禮。

    玉婉的唇輕輕吻上他早已冰涼的額頭,淚水從她的臉上滑到他的臉上,最後滴落在沙漠中,瞬間不見。

    「夏侯敬……」玉婉沙啞的嗓子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天地瞬間變色,從遙遠天際伸出一隻手將玉婉帶到了漫天雪地裡,所有的血色和屍首頃刻不見,連夏侯敬也沒了。

    玉婉瑟縮著艱難行走,卻突然看見前方佇立著一座冰雕,那裡面凍結的人,分明就是夏侯敬。

    玉婉跑過去,拍打著冰雕,努力叫著夏侯敬的名字。夏侯敬猛地睜開眼,玉婉卻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因為夏侯敬原本深棕色的眸子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此時正嗜血的盯著玉婉,他的嘴角微揚,眼中卻是對待獵物般的渴望。

    冰柱四周快速爬滿裂紋,一聲巨響,冰柱裂開,夏侯敬將玉婉一把抓住,輕鬆拎起,玉婉死死掙扎,夏侯敬卻彷彿沒聽見一般,將玉婉一下扔出去好遠。

    玉婉的背砸在冰山上,血從玉婉嘴角流下,夏侯敬如同發了狂,連玉婉也不認識了,面目猙獰的往玉婉這邊走來。

    玉婉痛得動也不能動,她看著步步緊逼過來的夏侯敬,聲音依舊微弱,「夏侯敬……」

    四周景象又是驟變,江南綠水邊,玉婉身著長裙走至橋頭。

    「姑娘可是要乘船?」溫和聲音響起,玉婉尋聲望去,夏侯敬正一身蓑衣微笑看著她。

    「夏侯敬……」玉婉奔過去,滿是欣喜,夏侯敬卻猛然跌進河裡,玉婉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住。

    「夏侯敬!」玉婉驚呼,聲音似乎穿透幾個世紀的距離滾滾傳來,暴露在空氣中的手突然有種溫熱的感覺。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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