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絕念掩桃花(三) 文 / 漫語非歌
三人回到小屋,搬出桌椅置於葡萄架下,此時秋高氣爽,月朗星稀,桌上酒香滿溢,遠處仍舊有三三兩兩的螢火蟲忽高忽低的閃著光,草叢中時不時會傳來一兩聲蛙鳴。用籬笆圍成的院落裡值了兩顆丹桂,花香正隨著秋風一波又一波的襲來。木桌上掌著燈籠,有些零零星星的東西隨風吹入桌下,君逸藉著光仔細一看,原來是凋零的桂花。
「玉婉姑娘園子裡的丹桂是極好的,為何不用這些桂花釀些桂花酒?」君逸彎腰拾起幾朵桂花,放在鼻尖聞了聞,隨口說道。
「玉婉自知技藝不佳,可不敢輕易做桂花釀,釀得不好,可是褻瀆了好花呢。況且,這葡萄美酒味甜而不烈,平日小聚喝幾杯,還是不錯的,只是及不上桂花酒大氣,重要場合上不得檯面。」玉婉費力將滿壇的酒搬上桌子,打開封口,邊用酒勺舀酒邊解釋。
玉婉笑著為每個人都斟滿了酒,自己一口飲下,片片紅暈慢慢浮上臉,在搖曳的燈光下,玉婉微紅的臉映著昏黃的光,少了平日的清純靈動,多了幾分妖冶嫵媚。君逸的一杯酒送至唇邊,抬眸欲飲,闖入眼簾的便是玉婉微醺的神情,竟叫他看得呆了。他忽然想起,當年,唐詩畫就是以這樣一幅美人醉酒圖而一下子掠奪了他的心,他為她魂牽夢縈,她卻對他冷冷淡淡,只因,她表演的醉酒圖,對像不是他。
君逸慘淡一笑,搖搖頭,一飲而盡,接著,又是自斟自酌,一壺酒很快下肚,君逸卻還不盡興,直接拎起酒罈仰頭便倒。
玉婉急忙攔下,心疼的抱著罈子,一臉不高興,「我辛辛苦苦釀得酒呢,統共只有幾壇,七王爺如此喝法,我可經不起。」說完向君逸投去幽怨的一瞥,卻見君逸雙手下垂,搖搖晃晃,臉上神情悲涼,玉婉抱著罈子走近兩步,伸著脖子試探的問,「七王爺好像有心事……」
君逸卻只顧自言自語,輕聲呢喃,「詩畫,詩畫……」
玉婉仔細聽著,也懂了七八分,恍然大悟般坐回去,「酒不醉人人自醉,七王爺心中有事,想趁機借酒澆愁吧。只是王爺如此聰明,也參不透借酒澆愁愁更愁的道理麼?」
君逸無力坐下,再不似先前的風流倜儻,身上瀰漫著頹靡的氣息,「我又怎會不懂,只是人生在世,難得糊塗。我也不過是借酒緩相思罷了。」
玉婉撇撇嘴,白了君逸一眼,「你堂堂王爺,撇開富貴權勢不談,就憑你的才華,也不知道有多少妙齡少女為你芳心暗許。看你妙語連珠,樂觀豁達,既有相思之人,為何不讓她知道,獨獨在些單相思有什麼意思?」
「呵呵,她何曾不知道,只是不屑一顧罷了。她自有她的心上之人,我於她而言,什麼都不是。」君逸目光低垂,清毅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憂傷。
「你若果真喜歡她,就勇敢一點,行動起來,努力讓她也喜歡你啊,總比在這裡多情傷身的好,你再傷心,她也看不見。」玉婉說得理直氣壯,全然忘了自己也曾深陷其中,左右蒼茫無路可尋,最終選擇逃避放手。
君逸看一眼氣鼓鼓數落他的玉婉,失聲笑了,「你說得倒輕巧,你若真有那般豪氣,怎會隱居於此,同我五十步笑百步。你我本就是同病相憐,如今你將我批駁的一無事處,你又為何不去向那人表明心跡,讓他對你也上上心啊?」
「七王爺!」楚橋的重呼驚醒了君逸,他自知失言,一臉愧色,卻也不急著解釋。
玉婉搖頭苦笑,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再次被挖出,玉婉只覺身體倏然間飄飄忽忽,找不到依靠,全身像被冷水澆透般冰涼,凍住了心脈,也凍住了思想。
半年了,她以為,已經可以做到對他全無念想;她以為,她能坦蕩蕩的離開,就能徹底忘了他;她以為,是他負了她,該傷心,該自責,該懷念的人應該是他。可如今,他有他的幸福美滿,琴瑟和鳴,可她,僅僅一個『那人』,就將她打回原形。
玉婉抬起頭,月光清冷,四周萬物一片寧靜和諧,歸於巢穴,歸於睡眠,獨獨她的一顆心,無處可歸。兩行清淚無知覺落下,玉婉聲音低沉,「我又何嘗不想,可他心有所屬,佳人在側,更視我如洪水猛獸。自知無可能,我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況且,他與心愛之人兩情相悅,情意綿綿,又豈能容我輕易拆散。王爺若真是喜歡唐姑娘,就請趁早,或許還有可能,別等到她嫁做他人婦時再表心意,那時,即便唐姑娘有心,也只能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了。」
「人人都道玉面郎君果斷敢行,我又豈會徒有虛名,唯唯諾諾。只是她雖不視我為洪水猛獸,卻也無半點男女之情。如今她也已為別人洗手做羹湯了,我即便是再癡念,也是晚了。」君逸一聲重歎,又是狂飲一杯酒,目無神采。
「如此一來,你我倒真是同病相連。只是我如今雖仍舊心痛,卻真是無其他念想了。玉婉想奉勸七王爺一句,不如就放下吧,水中清荷,岸上之人再是喜愛,也無從采揳,苦念只會傷及自身。何苦……」
「婉兒,你可知……」楚橋有些猶豫,還是狠心說出,「唐姑娘所嫁之人,便是……便是當今太子—君凜。」
「怎會?!」玉婉猛地站起。
「怎就不會?」君逸脫口而出,「他是太子,未來君臨天下的皇帝,但他並非嫡出卻能成為太子,眾多皇子中有誰會誠服。朝中爾虞我詐,明爭暗鬥,不是每位皇子都如同我一般游手好閒,不問政事。他們暗地裡相互依附,拉攏勢利,都想有朝一日能站在萬人之上,受人朝拜。唐家家事顯赫,又在朝中舉足輕重,能夠與其聯姻,他太子的地位就更穩固,況且唐家三小姐一心仰慕三哥,三哥娶她,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君逸一語道出其中原委關鍵,卻著實叫玉婉驚訝。
「可是……」玉婉雖不想,還是說出,「他是那樣愛清漣。」
「愛?呵呵……愛不過是一時口快之語而已,都說男兒涼薄,更何況皇家子弟。他即便再愛清漣姑娘,也不會拿萬里江山做陪。況且,玉婉姑娘難道不知道麼?清漣姑娘如今的身份只是妾,稱呼也只是夫人而已。而詩畫,才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我的三皇嫂。」君逸說完,已是苦笑連連,她傾慕的人,如今,他要喚她,嫂嫂。呵呵,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果真麼……果真麼?玉婉難以相信,他這般厭惡自己,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堅固勢力,助他登上寶鼎,而那個唐家三小姐,即使他對她沒有半分情感,他也可以擁她入懷,調笑溫存麼。果真麼,她的三郎,竟是如此麼?
玉婉跌坐在椅上,精神渙散,她看一眼君逸,忽而笑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不想你我如此受傷,竟是因為同一個人。哈哈……不如今日,我也學你借酒澆愁,難得糊塗,一醉方休吧。」
說完便掄起身邊的酒壺,仰頭便灌,楚橋急著去攔,玉婉推開他的手,「楚哥哥,婉兒難受,你就容婉兒任性一次吧。」
楚橋看著玉婉慼慼的臉,亦是心頭阻悶,拿開手,任由兩人玩命灌酒,不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