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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恩義絕 第44章 萬全策 文 / 安慕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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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近黃昏.暮氣稀薄.夜風漸冷.

    已經過了立春.天氣雖然依舊寒冷.然而大地卻已漸漸回暖.陽光中也多了一絲暖意.雪已經開始漸漸融化.空氣中瀰漫著生命的氣息.似乎.皇宮里長久籠罩著的寒冷和陰霾.一夜之間全都散去了.

    乾坤殿的起居室裡.孟宏煜正懶懶地倚在榻上.他半瞇著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李昭在一邊靜靜地伺候著.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聲響來.只怕會驚擾到他.

    天漸漸黑下來了.起居室裡光線昏暗.李昭正思量著是不是該點盞燈.孟宏煜卻忽然開口了:「陸遙還沒進宮來嗎.」

    「奴才也不知道……這時候.也許已經進宮了吧……」李昭柔聲細語地答道.

    「你先出去候著吧……若陸遙來了.就讓他進來.」孟宏煜用略微疲憊而沙啞的聲音說道.

    忽然.瀰漫在屋子裡的黑暗被一道亮光劃破.火折子在李昭的手中氣息微弱地跳躍著.孟宏煜不禁閉起雙眼.淡淡地說道:「不用點燈了……」

    「是.」李昭趕緊滅了手中的火折子.輕手輕腳地退下了.

    孟宏煜閉著眼睛.聽到李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開門關門的聲音.片刻之後.屋裡重新陷入了黑暗和寧靜中.這無邊無際的寧靜和黑暗.讓他感到心安.彷彿躲進了無人能及的地域.不怕被人間瑣事驚擾.不怕被哀傷和痛苦纏身.

    忽然.這片無邊無際的寧靜被一曲笛聲打破.那笛聲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清婉悠揚.如泣如訴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江樓月》.

    也許.是歐陽縈起了思鄉之情.又吹奏《江樓月》了.孟宏煜被那陣笛聲打動.不禁坐起身來側耳細聽.今夜這笛聲.與歐陽縈的笛聲又有所不同.比起歐陽縈的笛曲中過分的纏綿.今夜的笛聲似乎多了一份哀怨這笛曲.不是歐陽縈吹的.

    事實證明.孟宏煜的判斷是對了.這不.他心裡剛剛做出了判斷.門外便傳來李昭細細柔柔的嗓音:「皇上.縈嬪娘娘來了.您可要見她.」

    「宣吧.」孟宏煜於黑暗中坐起身來.低沉著嗓音說道.

    宮女們進來點了燈.屋子裡一下子亮了起來.歐陽縈輕盈如仙子一般.飄然而至.她似乎有什麼傷心事一般.蛾眉輕蹙.嘴角帶愁.盈盈一拜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你怎麼來了.」孟宏煜心有不解地問道.要知道.歐陽縈不似其他的妃嬪總喜歡到乾坤殿來討恩索惠.一向都是他去永年宮過夜.很少是她主動到乾坤殿來的.不知她今日這般反常地來了.所為何事.

    歐陽縈抬起頭來.臉上掛著悲哀.眼中是欲言又止的猶豫.半晌.似乎下了重大的決心一般.她才悲悲慼戚地說道:「皇上……白昭容她、她……小產了.」

    「什麼」聽了歐陽縈的話.孟宏煜猛然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盯著歐陽縈.焦急地問道.「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臣妾也不清楚……」歐陽縈眼中含悲地說道.「臣妾正在慈寧宮裡陪太后下棋.思同院的宮女忽然來報說白昭容身體不適……太后和臣妾連忙往思同院趕去.轎子才走到半路……宮女們又來報說已經小產了……太后吩咐臣妾來稟報您……」

    「母后呢.母后可去了思同院.」孟宏煜問.

    「太后已經去思同院了……」

    「李昭.擺駕思同院.」歐陽縈的話尚未說完.孟宏煜便心急如焚地起身往門外走去.也顧不上問歐陽縈是否同去.

    待孟宏煜走遠了.歐陽縈才一改畢恭畢敬的姿態.慢慢地抬起頭來.輕輕地整了整衣襟.臉上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她不知道白如霜為何會忽然小產.也不知道蕭子靈是否從中做了手腳既然已經說了讓蕭子靈單槍匹馬闖敵營.那麼.她便不會插手.也不想過問.她只知道.白如霜小產了.這對她來說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待孟宏煜走後.歐陽縈才慢悠悠地往思同院而去.到了思同院.只見白如霜臉色蒼白地倚在床上.臉上依稀還有淚痕.往日裡水靈靈的勾魂眼也微微紅腫.看樣子.必定是哭得不輕.

    太后一臉哀戚地坐在旁邊.不時地唉聲歎氣.孟宏煜面無表情地正襟危坐.靜靜地聽跪伏在地上的太醫稟報道:「……娘娘似乎是受了驚嚇.氣急攻心才會小產……微臣保胎不力.望皇上降罪.」

    「是臣妾不好……向晚時分.臣妾不小心在台階上跌了一跤.以為只是小事.因此不曾放在心上……誰料到……」白如霜說著說著不禁又撲簌簌地掉下眼淚來.漸漸地泣不成聲.

    「怎麼這麼不小心.」太后正為那不幸滑台的皇孫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生氣地抱怨白如霜.轉而.她又將那股怒氣轉投到宮女們身上.厲聲呵斥那些正提心吊膽地站在下首的宮女們:「你們是怎麼伺候白昭容的.給哀家好好說清楚.該當何罪.」

    「不關她們的事……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太后若要降罪.就降罪於臣妾吧……」此時.白如霜雖然心如刀割、悲傷欲絕.卻還顧得上護著自己的奴才.這是可驚可歎.

    「怎麼會這麼大意.」孟宏煜也忍不住出言責怪白如霜.「連走路都不會了嗎.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

    「臣妾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太后……嗚嗚……臣妾該死.身為妃嬪卻保不住皇室血脈.不能為皇上生下子嗣……望皇上和太后降罪……」孟宏煜的責怪無異於在白如霜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她忍不住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罷了.」太后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半是心疼半是無奈地說道.「你心裡也不好受……快別哭了.你且好好休息吧.照顧好身子要緊……哀家也該回去了.」

    見太后心力交瘁地欲起身離開.歐陽縈忙上前去搭著太后的手.扶著太后慢慢地往門外走去.然而.歐陽縈卻心下納悶:太醫說白如霜是受了驚嚇.氣急攻心才會滑胎.為何.白如霜卻說自己是不小心摔倒的.像她那般心狠手辣.害死了流雲、慕雪和小葉子的女人.今兒怎麼又一反常態地護「僕」心切了.

    此事並沒有這麼簡單.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蹊蹺吧.那麼.白如霜是被陷害的嗎歐陽縈帶著疑惑離開了思同院.

    出了思同院.歐陽縈才忽然想起慕雪臨終前斷斷續續的話語:「孩子……是假的……小心……」難道.真如自己推測的一般.白如霜的孩子是假的.或者.慕雪想說的是白如霜的孩子要小心.

    歐陽縈滿懷揣測、思緒混亂地送太后回了慈寧宮.這才回永年宮去.轎子在黑魆魆的宮道上慢悠悠地走著.歐陽縈心中正為白如霜的小產而雀躍心喜.忽然.夜空中又傳來一陣哀怨幽咽的笛聲……

    那是她最熟悉不過的《江樓月》.她早已聽出來了.那是最原汁原味、最正宗、誰都無法模仿的《江樓月》.是孟宏燁吹奏的《江樓月》.

    那笛聲.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斷斷續續、如泣如訴、如絲如縷.哀怨得彷彿沉冤千年的女鬼.一襲素衣.滿目泣血.無聲無息地跟隨著歐陽縈.讓歐陽縈一陣一陣地害怕.一陣一陣地發抖……

    孟宏燁.已經來到京城了.

    歐陽縈猜錯了.白如霜腹中的胎兒是如假包換的皇裔.並非如歐陽縈猜想的一般.白如霜是假孕爭寵.其實.慕雪臨終前百般掙扎著想說的是白如霜是假仁假義之人.如今她懷了身孕.因此.歐陽縈更應提防著她.以免她對歆旻不利.

    白如霜猜對了.白如霜確實是中了蕭子靈的計謀.情緒激動、怒急攻心.以致滑胎的.原來

    自歐陽縈來過夕花堂之後.蕭子靈便開始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為她那被害滑胎的孩子復仇的萬全之策.這日晌午.蕭子靈心中萬分歡喜.因此便親自上陣.研了磨.鋪了紙.執了筆.洋洋灑灑地給白如霜寫了一封「情意綿綿、含情脈脈」的信.然後吩咐玉奴想方設法將那封送到白如霜手中.

    白如霜怎能料到蕭子靈送來的信會是個晴天霹靂.將她劈得淋漓盡致、外焦裡嫩.原本.她還以為這會是「走投無路」的蕭子靈送來的「求援信」呢.於是.她便得意洋洋地打開信來悠然翻看.

    白如霜翹著個蘭花指.捏著那信箋得意洋洋地斜著眼瞅著.瞅著瞅著.她的臉色卻漸漸蒼白如紙.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好無血色的雙唇緊抿著.嬌弱的身子禁不住發抖……

    白如霜腦中一片空白.思緒渙散.呼吸急促.渾身無力.手中那三張薄如蟬翼的紙.彷彿千斤重的青銅鼎一般.讓白如霜再也無力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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