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恩義絕 第36章 彫蟲技 文 / 安慕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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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想去杭州.」聽到歐陽縈爽脆的拒絕後.太后訝異地問道.「你不是一直思念著江南嗎.況且.到時若是方便.讓你回去長興省親.豈不兩全其美.」要知道.妃嬪能夠得御旨回府省親.那可真真是莫大的榮耀啊.
是啊.她為何不想去杭州呢.難道.她能告訴太后說.她不想去追憶那噩夢般的童年.也不想重返那傷心之地.難道.她能說她害怕回去.因為.杭州城裡的一草一木都知道她所有不堪的過往.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莞爾一笑.柔聲說道:「臣妾並不思念家人.如今.臣妾已經是皇上的妃子.只有皇室之人才是臣妾的家人.況且.臣妾捨不得旻兒.臣妾一刻都不能和他分開.他還這麼小.總不能將他也帶去吧.」
太后聽她所言有理.臉上有一絲絲的贊同.歐陽縈忙笑瞇瞇地撒嬌道:「況且.臣妾若真的去杭州了.那誰來陪您下棋呢.臣妾可捨不得您呢.」
一席話說得太后心中樂呵.笑逐顏開地對孟宏煜說:「你看.縈嬪的小嘴兒似抹了蜜一般.不枉哀家這麼疼她了.」
孟宏煜本就無所謂歐陽縈去不去杭州.只要他自己能去就行了.因此.他也笑逐顏開地說:「無礙.縈嬪留在宮中也好.畢竟朕若真的去了杭州.這宮中一切大小事務都得由她打理呢.」
太后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便也不再勉強讓歐陽縈陪孟宏煜南巡.
夕花堂裡.蕭子靈索然無味地站在窗前發呆.看牆角數枝梅花.淡粉色的花瓣掉了一地.零落成泥碾作塵.卻有香如故.年關將近.再過半個月就是除夕.宮裡的年味漸漸地重了.到處張燈結綵、歡聲笑語.只是.快樂離她很遠.在這僻靜清幽的夕花堂裡.她宛如隱居深谷的人.不知年歲、不知寒暑、不知時間如飛刀.刀刀催人老.
又是一年過去.想來.她進宮已經四年了.這四年來.發生了多少傷心事啊.在愛情的長河中漂流、在權謀的深海裡沉浮.她從一個熱情純真的豆蔻少女.變成了一個滄桑而傷痕纍纍的少婦.
她被時間催逼著.漸漸脫去了稚氣.染了一身的風塵.如今.被愛情傷得心如死灰之後.她又洗盡鉛華呈素姿.淡然得如牆角里那株梅.凌霜傲雪.卻又不屈不撓.那株梅.即使片片凋零如落雪.然而.總會有一股暗香在空氣中浮動.人間因此而絕美.
蕭子靈正準備關上窗戶去火爐邊尋些許的溫暖.玉奴歡歡喜喜地進屋來了.一見到蕭子靈.玉奴便笑逐顏開地嚷嚷道:「小姐……小姐.好消息……過年後.皇上要去江浙一帶南巡了.」
「真的麼.」聽到玉奴的話.蕭子靈喜不勝收.只差沒有蹦起來.她不禁拍手讚道.「這可太好了.」
「是啊.真不枉小姐下一番苦心……」
玉奴的話還沒說完.蕭子靈忙豎起食指輕聲噓道:「噓別聲張.這事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當然啦.連筱如也不能讓她知道.
玉奴趕緊噤若寒蟬.主僕倆都不說話.只是互相凝視著對方.啞然而笑.笑得眉眼間都是喜氣.有了這一份喜氣.她們主僕倆終於可以好好地過這個年了.
孟宏煜決定過完年後.待來年開春時御駕南巡、暢遊江南了.事情朝著蕭子靈所期望的方向發展.或者說.事態如她事先「預謀」的那般.漸上軌道、漸入佳境孟宏煜決定去杭州南巡了.孟宏煜決定去杭州南巡了.
對蕭子靈來說.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她絞盡腦汁地做了這麼多的部署.又百般哀求地托父兄幫忙.就是為了設計讓孟宏煜去杭州.因為知道古人連出現一次日食、月食都要心驚膽戰、人心惶惶.所以.蕭子靈才想出了這招「洛出書」.誰料到.這玄虛的小把戲果然引起了滿朝文武百官的重視.
當然.朝堂上建議孟宏煜要御駕南巡.往杭州西湖叩謝神恩的官員.絕大部分是蕭丞相的人.而那只碩大無朋的「玄龜」就更容易了只要找個水性好的人.背上個浮木雕刻的、逼真的龜殼.去錢塘江和西湖裡出現幾次.稍微引起群眾圍觀後就沉入水中潛遊湖底.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這種淺顯易懂的小把戲.怎麼難得倒聰明絕頂的蕭子靈.
如今.蕭子靈只是略施小計就搞得「天降吉兆」普天同慶.讓孟宏煜御駕南巡.那麼.接下來她要做的是讓孟宏煜帶上她南巡.然而.她心知肚明.這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孟宏煜之所以決定下江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出去散散心.排解這段日子來與蕭子靈「私會」展戰之事給他帶來的痛苦.也好遠離這傷心之地遊山玩水樂逍遙.因此.他怎麼可能還帶上蕭子靈南巡.
然而.別忘了.我們的女主雖然沒有絕世傾城的容顏、沒有妖嬈多姿的身段.但她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無論遇到多大的難題、面對怎樣的困境.她都有辦法救出自己.
吩咐玉奴研磨.蕭子靈鋪開「薛濤箋」給歐陽縈寫了一封信.然後讓玉奴想方設法將這封信送到永年宮果然.日落時分.歐陽縈又獨自一人姍姍而來了蕭子靈在信上說.她想見歐陽縈一面.
原本.歐陽縈是個冷淡而疏遠的人.上次來夕花堂.是因為受展戰之托要給蕭子靈送信.之後.歐陽縈便不曾來過夕花堂.或者說是有心避開這是非之地:畢竟.蕭子靈如今失寵.而她卻前途一片光明.她不想因了蕭子靈而被孟宏煜怪罪;畢竟.她害怕和蕭子靈這聰明的女子有過多的接觸.會讓自己的身份暴露.
接到蕭子靈的信時.歐陽縈正在逗弄乳母懷中的歆旻.原本.她並不在意蕭子靈會和她說些什麼.因為對她來說.蕭子靈只是個該避之惟恐不及的人.然而拆開信來一看.歐陽縈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去一趟夕花堂了蕭子靈在信中.又提到了展戰當年對歐陽縈的救命之恩.
如果歐陽縈只當沒看到那封信.不肯去夕花堂.蕭子靈便束手無策了.然而.歐陽縈的心中卻隱約不安:展戰對蕭子靈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不知他是否曾和蕭子靈透露了她的真實身份.以便蕭子靈某一天能以此相要挾.
無論蕭子靈是否真的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既然蕭子靈提到了展戰.那麼.她就不得不去夕花堂了:應邀去登門拜訪也好.去尋展戰的秘密也好.去探知虛實也好.無論怎樣.她都得去夕花堂一趟.
到了夕花堂.一點也沒有年關將近的感覺.反倒是清幽蕭索.一簾寂寞.蕭子靈正在書房裡.坐在一盞枯瘦的油燈下.拿著一卷書看得入神.房裡插了幾枝殘梅.暗香浮動.枯瘦的油燈燈光暗淡.跳躍不定.給人一種恍惚如夢、隔世相會的感覺.
第一次是去永樂宮向蕭子靈「告知」和蘇子容有關的夢境.第二次是來夕花堂送展戰的絕筆信.而這次.是歐陽縈和蕭子靈之間第三次單獨相會.前兩次都是歐陽縈有事而主動前來.這次卻是蕭子靈主動相邀.歐陽縈只覺心中無底.空落落地不安:不知這蕭子靈.可是要向她扔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言語來.
見到歐陽縈來.蕭子靈忙放下手中的書.枯瘦的油燈下.只見鏡頭拉近.《斷腸集》三個字跳入歐陽縈的眼簾.歐陽縈淡淡地問道:「可是朱淑真的《斷腸集》.」這本詩詞集.孟宏燁也喜歡看.所以.對歐陽縈來說並不陌生.
「這是容姐姐生前最喜歡的書……」蕭子靈掩卷長歎.幽幽說道.「或許.對容姐姐來說.感悟最深的便是這一句『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了.」
聽蕭子靈忽然提起蘇子容.歐陽縈心中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莫名的感覺.這感覺中.有一絲難過.有一絲酸澀.有一絲憐憫.也有一絲警惕.她警惕的是:蕭子靈為何要在她面前提起蘇子容.難道.蕭子靈已經知道了此中的萬千頭緒百種因由.
歐陽縈不言不語.只是默默地喝著玫瑰花茶.心中警惕地等著蕭子靈說話.好從她的話語中探知她的心中所思.蕭子靈繼續幽幽地說道:「你知道.容姐姐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是什麼嗎.」
「是不能隨四王爺浪跡天涯.雙宿雙飛.」歐陽縈在心中默默地想著.然而.表面上依舊平靜.繼續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容姐姐這輩子最遺憾的.恐怕是一生被禁錮於這深宮之中.不見天日.寸步難行了.」想起蘇子容.蕭子靈便覺得心中悲痛.言語中也多了一絲憤慨.似乎是在為蘇子容抱不平.又似乎是在自憐自艾.
「歐陽姑娘.我不想像容姐姐一樣.一輩子困在宮中.你能幫幫我嗎.」蕭子靈眼神殷切地望著歐陽縈.滿懷期盼地問道.
歐陽縈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