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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文 / 春溫一笑

    玲瓏是喻家嬌女,閨房是喬氏為她親自佈置的,富貴而致。垂花柱式撥步床,雕花四柱長榻,纏枝百合如意紋梳妝台,頂豎櫃,雙開床櫃,描花衣櫃,描花衣架,雕花屏風,清一色的上好紅木,樣式簡潔大方,擺放錯落有致。多寶閣上不僅有閨閣中常見的梅瓶、花觚等物,還有幾件由極品和田玉雕成的擺件兒,光潔細膩,晶瑩剔透。

    甚至還有一架小小的西洋座鐘,鍾座是金絲楠木,繁複的鏤空雕花,一眼看上去便知道這物件兒講究的很。

    玲瓏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這座鐘,不禁皺了皺眉頭。午膳時間快要到了呢,若是再有各色粥品、清淡小菜擺在眼前……

    才不,我要吃肉。

    玲瓏打定主意,笑盈盈轉過頭,看向乳娘,「乳娘,我過冬的衣裳有幾件?有比這件好看的麼?」乳娘忙走過來,一迭聲說道:「有,有,多著呢!還有件大紅羽紗的披風,也是白狐狸裡,那大紅羽紗是江南名品,顏色鮮亮的很。青狐、玄狐、紫貂披風,姑娘都有,還有紫羔、珠羔襖子,銀鼠、灰鼠皮裙……」

    玲瓏笑著打斷她,「哪件最暖和啊?」

    乳娘面有得色,「那當然是紫貂披風了。姑娘,若論皮毛,紫貂才是最好最貴重的。若放在尋常人家,像姑娘這正長身子的年紀,便是家境好,也少有捨得拿紫貂給做衣裳的。可咱們家麼,大爺和大太太最疼姑娘,還沒到冬天便緊著給姑娘制新衣了,連紫貂都有!」

    乳娘取出一件藕荷底印山水花鳥紋緙絲紫貂披風,獻寶似的捧到玲瓏面前。

    這件披風無論面料還是皮毛都稀罕少見,莫說玲瓏這樣的小姑娘,便是哪家夫人太太穿在身上,也是會珍而重之的。

    玲瓏笑著看了一眼,「真的暖和麼?」

    乳娘樂呵呵,「那是自然。便是大雪天,也不會覺得冷!」

    玲瓏眼珠轉了轉,「真的大雪天也不冷麼?我不信。」

    乳娘見玲瓏雖依舊一臉天真,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卻調皮的看著自己,這才明白玲瓏的用意,不由得笑了,「敢情姑娘是想出去轉轉麼?也不明說,倒跟我繞了半天圈子。」

    玲瓏也笑了,「我不只是想要出去轉轉,還想去找爹爹呢!乳娘想想,這大雪天的,爹爹一定不會出門,我若去陪爹爹說說話,豈不是和樂得很?到下午晌,我便拉爹爹回內宅和娘一起用晚膳,用過晚膳也不許爹爹走,要聽他講古。」

    玲瓏這一番話說下來,乳娘大為動心。

    喻老太爺一直醉心於考據之學,近年來愈加沉迷,已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常年住在書房。喻大爺和喻二爺少不了要跟在父親身邊服侍,漸漸的也不是每天都回內宅,住書房的日子越來越多。喻家的男人向來自命清高,便是住書房也是清清淨淨的一個人,不至於像有些輕浮人家似的,書房中會有美婢相伴。可是這樣一來,喬氏免不了獨守空房,何等冷清。乳娘原是喬氏從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頭,自是對喬氏忠心,聽玲瓏這麼一說,想到這隆冬季節的夜晚自家小姐會有夫婿、愛女陪在身邊,怦然心動。

    玲瓏見乳娘面上還有猶豫之色,笑吟吟問道:「我爹娘並不是不許我出去,對不對?」

    喻大爺和喬氏當然不是要把玲瓏關在屋子裡,只是擔心她身子還虛弱,容易受涼,不許她頻繁外出而已。

    乳娘看看手中的紫貂披風,看看玲瓏滿是期盼的眼神,終於點了頭。

    「乳娘真好。」玲瓏目的達到,笑咪咪。

    「姑娘學壞了。」乳娘嗔怪著,替玲瓏裝扮好,送她出了門。

    鹿皮小靴踩到新雪上面,咯吱咯吱的,聲音很好聽。玲瓏用力踩了幾腳,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心情愉悅。

    走,去向有肉吃的地方!

    喬氏是位病美人,保不齊哪天就吃全素了。喻大爺卻不是,他的午膳應該是葷素搭配,樣樣俱全。

    父女之親,蹭頓飯吃,應該是可以的吧?

    玲瓏嘻嘻笑起來——

    臨窗大炕上擺著炕桌,炕桌兩旁,喻大爺和喻二爺面對面坐著,飲酒、閒話。

    這兄弟兩個都是好相貌,高大俊朗。不過,喻大爺更溫內斂,喻二爺卻是活潑多了,他興沖沖說著年輕時的趣事,眉飛色舞,興高采烈,說到高興處,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歎道:「當時朱顏兩年少——」

    門被推開了,探進來一個戴著雪帽的小腦袋,衝著炕上的二人嘻嘻笑,「當時朱顏兩年少……十一郎和十七郎……」

    她笑容中滿是討好之意,語氣也有些遲疑,顯然是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能不能說。可是,她膽兒挺肥,竟還是說出來了。

    喻大爺看著只探進一個小腦袋的玲瓏,嘴角翹了翹,並沒說話,喻二爺卻是拍腿大笑,「小玲瓏,你又調皮起來了?希罕,希罕。」喻二爺下了炕,把玲瓏拉到炕上坐下,笑逐顏開,「你還記得不?你小時候可好玩了!那年你是幾歲來著,還沒有桌子高的小人兒,淘氣的很,躲在叔叔身後,壓低聲音偷偷叫,『十七郎』『十七郎』……叔叔猛的一回頭,只見你小臉上笑容一下子沒有了,警覺的看著叔叔,身子慢慢斜了過去……」

    玲瓏訕訕的,「那個,我大概是尋思著,若叔叔要打我,我轉身便逃……」

    喻二爺笑的打跌。

    喻大爺也是莞爾。

    喻大爺笑道:「瓏

    兒進屋子有一會兒了,這披風可以脫了。」喻二爺道:「大哥說的是。」替玲瓏把披風解下,交給童兒,命他掛起來。

    喻大爺命童兒再攏一個火盆,童兒答應著,不多時,抬了個火盆進來。喻二爺不解,「多添火盆做甚?想熱死人不成。」喻大爺笑了笑,「你不怕冷,我閨女卻是怕的。」喻二爺恍然,「是了,玲瓏病才好,凍著了可不成。」

    屋裡暖烘烘的。

    玲瓏心裡也暖烘烘的。

    喻二爺笑問,「小玲瓏,這大下雪天的,你怎地忽然來了?」玲瓏嘻笑,「我本是在房中閒坐賞雪的,後來掐指一算,知道爹爹和叔叔缺一個斟酒的人,便過來了。」

    「掐指一算麼。」喻大爺、喻二爺都是粲然。

    玲瓏拿起酒壺為喻大爺、喻二爺分別斟上酒,斟完,愜意的嗅了嗅,閉眼歎息,「好香!」

    喻二爺伸出大拇指誇獎,「小玲瓏真識貨,這是三十年的陳酒佳釀,香氣撲鼻!」喻大爺卻微笑道:「這酒很烈,小孩子家家的,不許喝。瓏兒莫亂打主意。」玲瓏很有幾分不好意思,小聲嘟囔,「我才沒有想喝酒呢。」

    我真的沒有想喝酒,我想吃肉。

    玲瓏瞅了瞅炕桌上的下酒菜,見有牛肉、水晶餚肉等,都不是自己素日愛吃的,更兼沾上了酒氣,味道更應該不好了。

    「我穿越了半個喻家,長途跋涉而來,為的就是吃肉啊。」玲瓏瞅著桌上的下酒菜,心中發悶。

    喻二爺瞅著玲瓏雪白-粉嫩的小臉蛋,笑咪咪,「小玲瓏這一病本是把我嚇的不輕,不過,她又調皮起來了,卻是極好的。」喻大爺神色間有幾分悵然,「瓏兒三四歲的時候還很黏爹爹的,五六歲後忽地開始裝淑女,在爹爹面前也跟個小大人似的,很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意思……」

    「就是,小時候多好玩。」喻二爺品著美酒,搖頭歎息,「不光小玲瓏,小翕也是一樣,原本玉雪可愛頑皮淘氣的小姑娘,偏要裝出個淑女樣子,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

    他顯然還有些孩子心性,對於女兒和侄女同時變老成這件事,十分幽怨。

    喻大爺微笑看了玲瓏一眼,「瓏兒小時候很喜歡玩水,你大嫂慣孩子慣的不像樣,拿白玉杯飄在水盆裡給她玩耍。她可高興了,拍著小手笑,玩的不亦樂乎。」

    喻二爺不由的「咦」了一聲。

    一般的白玉杯自然是不能飄在水盆裡的,只有精工製作、像紙一樣薄的玉杯,才可能飄在水上。要把玉杯雕的像紙一樣薄,需要能工巧匠花費無數心力方能做到,可以想像珍貴程度。喬氏妝奩豐厚,有這樣的寶貝不稀奇,可是能拿來給玲瓏玩耍,卻真的是出人意料。畢竟玲瓏那時候還太小,根本分不清物件兒珍貴與否啊。

    「娘疼我。」玲瓏感激的笑了笑。

    她真是很疼愛女兒,用這麼貴重罕見的東西給女兒當玩具。可是,恕我斗膽,想跟父母親大人商量下,玉杯能換成美味的肉肉麼?

    民以食為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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