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21皆大歡喜團圓筵 文 / 硃砂
既然太后的病勢轉危為安,那麼宮內宮外自然皆大歡喜。
雖然有了皇帝親口封的「孝貞」二字,阮語仍舊只是個皇子側妃,還是自戕身亡,十分尷尬,因此三皇子府也未曾大辦喪事,不過是各家送個喪儀,了不起派個妾室去弔唁一下也就罷了。
就是英國公府,因為皇帝為阮語之死定了性,也不好再鬧。且皇帝下令嘉賞了英國公,說他教女以孝,還意思意思地賞了些東西,英國公府也就平靜了。唯一不平靜的就是,阮語死的第二天夜裡,李姨娘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在屋子裡,被一口柳木棺材悄沒聲息地從後門抬了出去。
郡王府裡也平靜了好多。固然外頭還有風浪,但已經基本轉移了方向,不再往郡王府裡衝擊。於是各人都恢復了從前的模樣,加之年節將到,秦王妃又如同觀音一般和藹起來,魏側妃也收斂了幾分,看起來倒像是一團和氣了。
清明與立秋至今未歸,回來過一封信,說是林秀書得了秋痢,不宜上路,他們本想就給林秀書在渝州找個安身立命之處,林秀書卻抵死不肯,只好等她康復才能回來云云。
綺年看趙燕恆收到這封信時嘴角掛著十分「狡猾」的笑意,忍不住問:「林秀書這秋痢不是自己得的吧?」
趙燕恆笑起來,順手把她摟過去:「清明通藥理醫術,讓她得個痢疾不在話下。」
「那所謂什麼把林秀書丟下先回來的話,也是假的吧?欲擒故縱!」
「沒錯。」趙燕恆笑得更愉快,「林秀書是受命必要留在我身邊的,怎麼能讓清明將她丟下?如今二弟在成都盤查華絲坊,永順伯正頭疼著呢,加上我也走了,想來清明和立秋倒有些機會了。」微微冷笑一下,「他在京城給我找了這麼大的麻煩,我若不藉機回報一下,豈不枉費了先賢所教的禮尚往來?」
綺年好笑地搖搖頭:「那看來一時半會地回不來了?」
趙燕恆翻翻信末日期:「這信是走驛路來的,所費時間自然要久些,算算時日,再有三四日也就差不多了。那林秀書,世子妃打算如何處置她呢?」
綺年稍稍抬抬下巴,故做驚訝:「那不是世子爺路見不平救回來的良家女子嗎?本世子妃怎能隨便處置一個良家子呢?」
趙燕恆大笑:「也對。自然是要寫了賣身契才能處置。」
綺年哼了一聲:「若是沒寫賣身契,根本就不能讓她入府。」
趙燕恆讚許:「有世子妃在,這後院真是固若金湯。」
「罷罷罷。」綺年趕緊拒絕他的馬屁,「我可不成。這嫁進來還沒半年呢,都出了多少事了,再說什麼固若金湯,我實在臉紅。」
趙燕恆摟著她的腰,讓她站在自己腿間,一起看著桌上的書信:「你能做到如今這樣,已然是極好了。多少京城貴女,都沒有你這份應變之才。說起來,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你受委屈了。」
綺年抿抿嘴:「你知道我委屈,那就不委屈了。快來幫我想想,老太太六十整壽,我除了送一座金壽星之外,再添點什麼好?」
趙燕恆噗哧一聲笑出來:「倉庫裡又不是沒有玉壽星,做什麼送尊金的?」看著金光閃閃的唬人,其實價值也不甚高。
綺年撇撇嘴:「若送尊玉的,怎麼好拿去給人呢?送了金的,熔了之後還可做別的。」給顏氏送東西,她也實在懶得費心。想來送去的好的,大約最後都給了喬連波姐弟了。
趙燕恆也無心多想:「無非是衣料罷了,你那裡還不多的是蜀錦蜀繡?記得倉庫裡似乎有一對玉女金童的青玉擺件,一起加上罷。」
顏氏六十整壽,乃是花甲之期,雖然時及年關,又是宮裡太后尚未痊癒,但也少不了要大辦一場。
吳家二房從南京千里迢迢地派了次子吳若銳過來,帶著妻子宛氏,還有兩夫妻的長子吳知燁,十八歲的一個小伙子,聽說是跟著伯伯吳若鋌在湖廣總兵麾下當兵的。人黑瘦,卻十分精神。
吳家大房在京中的兒女們皆到了,連去了廣東的嚴長風都回來了。他在廣東折騰了小一年,人也明顯地結實了,臉上多了些風霜氣,倒少了些從前的紈褲模樣。
綺年和趙燕恆去得最早,見過了顏氏,趙燕恆到前頭跟吳若釗等人說話去了,綺年就被李氏拉了過去,上下打量:「瘦了些。前陣子可把家裡嚇壞了。」
綺年摟著她的肩膀:「舅母放心,如今都沒事了,我不過是被帶累的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歎道,「前些日子珊瑚一回來,家裡只道是出大事了,慌得不得了。」
綺年笑笑:「珊瑚是回來伺候外祖母的,與我的事無關。」
李氏哼了一聲:「老太太並無什麼大病,只不過不讓我去郡王府罷了。」在綺年面前不好多說繼婆婆的壞話,轉過話頭道,「蜀素閣還給你留著呢,你且去歇歇。一會兒韓夫人帶著韓少奶奶過來,少不得要跟你說話的。還有霏兒,早幾日就問你究竟會不會回來。」
綺年感動道:「我既嫁了,蜀素閣就該讓霏表妹住才是,沒得還為我留著。」
李氏笑道:「霏兒跟著趙姨娘住,我也放心。明年雯兒就嫁了,讓她住到時晴軒去就是。」
蜀素閣當真一切如舊,湘雲從裡頭迎出來,歡喜道:「姑娘這早就來了?我正盼著呢。」
送綺年過來的碧雲笑罵道:「還叫姑娘!要給世子妃請安了。」
綺年忙攔著道:「這說的是哪裡話,倒生分了。」
湘雲便笑嘻嘻福了一福道:「也是奴婢說錯了話,如今要叫姑奶奶了呢。」
碧雲是李氏身邊第一個得用的大丫鬟,這種日子自然是跟著李氏忙個不了,綺年心裡明白,便打發她走,又叫如鴛:「也過去看看,有什麼能替碧雲跑跑腿的也好。」
碧雲知道如鴛穩重,又兼李氏素來疼愛綺年,雖是出了嫁的表姑奶奶,回來替舅母張羅些許也沒什麼,便笑著真帶如鴛走了。這裡綺年帶了如鸝和菱花進了蜀素閣,湘雲端上茶來,少不得也要說幾句前些日子的事。
這一說便說到珊瑚回吳府的事上,湘雲道:「那日真把太太唬了一跳,想著姑奶奶不知遇了什麼事,或是叫那蹄子回來報信的,誰知問了半天都問不出什麼,只說是回來伺候老太太的。太太想若是回來伺候幾天,怎的連身契都帶回來了?後來才想明白了,敢情是怕姑奶奶出事連累了她,自己先跑回來了。」
如鸝忍不住就哼了一聲:「可不是麼!還沒怎麼樣呢,她倒先跑了,生恐世子妃要怎麼樣了似的。」
綺年擺擺手:「罷罷,人各有志,也沒什麼說的。她如今還伺候老太太呢?」
「是。老太太已說了,明年喬表姑娘出嫁,她和翡翠都陪嫁過去。翡翠已是指了一房家人要嫁的,她還沒有,將來不知怎樣著落——這眼瞅著也十□了。」
綺年笑笑:「說到嫁人,可是我聽說你早就許了人了,這幾時嫁呢?」
湘雲紅了臉笑道:「我才十八呢,說好了再等一年,先是雯姑娘出嫁,再是少爺娶親,若出去了怕太太不夠人使喚,頂好是等少爺辦了親事我再出去,也放心。」
菱花笑嘻嘻拿了個匣子出來:「湘雲姐姐,這是世子妃給你的嫁妝呢。」
匣子裡頭是一副銀包金的頭面,做得十分精緻,另有五十兩銀子。湘雲眼中含淚道:「我不過伺候了姑奶奶兩年,哪裡能受姑奶奶這樣的賞。」
綺年笑道:「又不是赤金的——怕你戴出去太扎眼了,別嫌我小氣就好了。大大方方地收了,咱們好說話。這裡還有一副一樣的,回頭你給碧雲拿過去。」
湘雲連忙擦了淚道:「那奴婢就替碧雲姐姐也謝姑奶奶賞。」
正說著話,外頭有動靜,湘雲一探頭便忙道:「是韓少奶奶和韓姑娘來了。」
許茂雲一徑提著裙子衝進屋裡來,綺年忍不住笑道:「你瞧這丫頭,嫁了人還是這麼著,要叫你一聲嫂嫂,都實在叫不出口。」
韓嫣跟著進來,笑著接口道:「正是呢,如今我待不叫嫂嫂,娘少不得嫌我沒規矩,只好勉強叫一聲半聲罷了。」
許茂雲紅了臉。今日顏氏做壽,韓家是未來的親家自然也請了來,韓嫣雖說是快要過門的新媳婦該避著些,但李氏知她是綺年的好友,特地叫人跟韓夫人說了,一併都請了過來。
三人見了面自是親熱,許茂雲只叫姐姐:「前些日子可把我們都急死了。」
綺年擺手笑道:「都不必提了,如今沒事了,倒勞你們擔憂。且不說這些事,沒的我們難得見面,卻專說些不痛快的事。」
許茂雲笑道:「可是有件痛快的事我待跟姐姐說說。」
韓嫣輕輕打了她一下道:「哪有把親戚家的煩心事當笑話兒說了取樂的,被娘聽見一定要怪你了。」
許茂雲縮縮脖子道:「我又不在娘跟前講,總共也就是對你說過,如今再對周姐姐說說,想也無妨。」調皮地補上一句,「若有別人知道,就是你們說出去的。」
綺年忍不住大笑,韓嫣笑著把許茂雲按倒就掐,三人鬧了半天才坐起來,許茂雲邊整著頭髮邊笑道:「回門的時候我姑母還又教導了我一番,什麼賢良淑德的,害得我跟我娘都沒說幾句話,真是——聽說上回她還教訓姐姐來著?」
綺年笑笑:「想必你說的痛快事就是蘇家的事了?」
許茂雲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髮道:「我也不是有心看姑母家的笑話,只是鬧得太不像了。」
綺年知道她是想著自己受了蘇太太的氣,說了話來叫自己出氣的,便笑道:「只在這裡說說無妨,去外頭可別說與人知道就行了。只是有什麼事可鬧?蘇少奶奶不是有了身孕?正該歡喜的時候呢。」
「可不就是因著我那位表嫂有身孕了才鬧起來的麼!」許茂雲一拍手,「上回診出了喜脈來,姑母高興壞了,聽說回了家裡就不許表嫂亂走動了,只叫坐著養胎,可是平日裡晨昏定省卻還不能少。」
綺年詫異道:「這是什麼道理?既說好好養胎,何不把請安站規矩先省了呢?」
許茂雲輕嗤了一聲:「哪裡能省。我那位姑母是最重禮數的,一板一眼斷不許折扣。說是晨昏定省乃是大孝之道,百善孝為先,便是生兒育女也先是盡了孝道——因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因此父母的禮上半點不能差。表嫂說身子不適胎氣不穩,皆是因她在自己院子裡不能寧神養氣之故,因此叫表嫂每日除了請安之外就要靜養,不許出門。」
綺年皺了皺眉:「不出門也罷,頭三個月也是不出門的好。」
韓嫣輕笑道:「何止是不出門呢。等閒的書是不許看的,絲竹之聲亂耳擾心是不能聽的,丫頭們說的些閒話也免不了不好,總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只有聖人言倒可以讀上一卷。」
綺年瞠目結舌:「這豈不要憋死人麼?」
「可不是麼。」許茂雲接口道,「表嫂不聽,就跟姑母爭吵起來,表哥責她不孝,大家鬧起來,表嫂動了胎氣。」
「胡鬧胡鬧!」綺年忍不住搖頭,「女子有孕,本來孕吐煩躁,應當有些消遣排解,這反而讓她氣惱,不動胎氣倒奇怪了。」
許茂雲點頭道:「郎中來診了脈,說是氣怒傷神,動了胎氣,表嫂立刻叫人去恆山伯府送信,恆山伯夫人親自來了,跟我姑母大吵大鬧,說她苛待兒媳,立刻就叫轎子把表嫂抬回了恆山伯府,說要和離。」
綺年嚇了一跳:「鬧到要和離了?」
「嗯。」許茂雲重重點頭,「頭前那些日子表嫂都很規矩,這會兒鬧起來也是姑母沒臉,何況表嫂還有身孕呢。恆山伯府得了理,鬧著就要去宮裡請貴妃娘娘做主和離。」
綺年深深覺得自己奧特了:「我都不知道……」
韓嫣輕笑道:「又不是真想和離,自然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那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了。」韓嫣略有一絲嘲諷,「聽說晨昏定省已然全免了,郎中說了,必要順心安養才是。」
綺年會意地一笑。順心,就是一切都要順從著鄭瑾的意思。鄭瑾熬了幾個月,終於是出頭了。
三人說說笑笑,直到李氏來叫人去前頭,這才相互理了理妝容,起身往康園去。
才出了蜀素閣沒幾步,就見那邊吳知霄等人也往康園走,迎面見了韓嫣,兩人臉上都是一紅,各自扭過頭去跟人說話。綺年暗自好笑,示意許茂雲帶了韓嫣慢走,自己過去與吳知霄等人見禮,看了一圈不見趙燕恆,又不好問。吳知霄知她意思,笑道:「父親又起了寫字的興,在那裡與世子爭論懷素與張旭孰高孰低呢。」
綺年不由得搖頭笑道:「這如何爭得出個高低來。」轉眼看見阮麒走在最後頭,眼色有幾分陰沉,略一遲疑便放慢腳步,低聲道:「表哥節哀。還沒有謝過表哥。」不管怎樣,總歸阮麒是想幫自己的,且也給三皇子府鬧了一場。要知道三皇子也是將來可能當儲君的人,阮麒如此一來,不只是拿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拿了英國公府的前程來幫她的。
阮麒搖了搖頭,淡淡道:「終究是也沒能做什麼。」低下頭匆匆走到前面去了。
綺年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跟著眾人進了康園。
阮夫人、鄭氏、吳若蓉等人都已聚在了松鶴堂上。顏氏今日氣色極好,一手拉了侍立身邊的喬連波,正與阮夫人笑道:「這麼說,已然定了明年三月成親了?」
阮麒聽見成親二字,臉色又暗了一下,默然退到後頭去了。阮夫人笑答道:「已然叫人去挑吉日了,大約就是三月裡了,不會再差的。」
「那二少爺的事也該定下來了吧?」顏氏前些日子直怕太后過世,還得守國喪一年,這幾日才放下心來。
喬連波聽見這話,羞得臉上通紅,脫開了顏氏的手,過來迎接綺年:「表姐近來可好?前些日子大家都擔心得緊。」
綺年笑笑:「勞表妹擔憂,如今都無事了。」聽見阮夫人在那裡回答英國公之意是將阮麟的親事定在五月,便含笑道,「要恭喜表妹了。」
喬連波臉上一直紅到耳根,低頭道:「表姐休取笑我。」
綺年正要再敷衍幾句,鄭氏已經走了過來,將她帶到一邊,低聲也先問了幾句前些日子的事,才笑道:「二舅母有句話問你。你是去過張少將軍府上的,聽說張少將軍有兩個妹子?」
綺年一聽就明白了,笑答道:「確是有兩個妹妹,一個是親妹,一個是堂妹。」
鄭氏低聲笑道:「二舅母也不跟你藏著掖著,我倒想替你表哥去向張少將軍的親妹提親,可又聽說有一個脾性不大好?」
綺年略一猶豫,道:「舅母可見過張家姑娘?」
鄭氏歎道:「這還不曾,是以才要問問你呢。」
「倒是見過幾回,瞧著是個安分文靜的,只不曾深交。」綺年稍稍有幾分感歎。鄭氏提張沁,並不是因知道張沁好,大約也還是為了張家的身份,就如從前將吳知雪許給秦巖一般。張沁看起來確實是個好的,只是性子或者略綿軟了些,未必撐得起長媳的架子來。好在吳知霆下頭只有一個庶弟知霖,年紀上還差了十幾歲,並不能影響到什麼。
「舅母想著,能否想個辦法見一見?」到底是經過了秦巖退親的事,鄭氏不敢掉以輕心。
「這我倒可去與玉如商量一下,只是後頭怎樣,我卻不敢打包票的。」
「這個自然。」鄭氏拉了綺年的手歎道,「你素來是個友愛的,舅母也就不怕與你說實話。知霆的親事必要快些定下來,方不礙著下頭知霄成親。再後頭還有雪兒呢……」
「舅母也不必太擔憂了,雪妹妹年紀也還不大,這次必得瞧準了才好。」綺年想了想,說了句老實話,「依我說,這時候退了親也好,若是成了親再知道這事,豈不耽擱表妹一輩子?」
鄭氏聽了,不由得拉了綺年的手道:「我的兒,難怪大嫂那樣的疼你,你果然是真心體貼人的。就只是這一退親,雪兒的名聲到底不好聽。」
「此事錯都在秦家,明理的自然明白,若不明白的都是那等糊塗人,倒是不相與的好。」綺年安慰了她幾句,又答應了盡快給鄭氏答覆,便退了開來,去旁邊小花廳裡去找了周立年說話。
顏氏這大壽,周立年其實頗有幾分尷尬。他雖名義上是顏氏的外孫,其實不但與顏氏毫無關係,甚至跟吳若釗都沒半點兒血緣,又是吳知雯的未來夫婿,明年三月就成親是定了的,因此他是出現也不好,不出現更不好,只得離了正廳,到外頭小花廳裡坐著。
綺年悄悄走近,便見周立年立在窗口,口中猶自喃喃背誦著什麼,不由輕歎道:「哥哥也要當心身子,萬不可因讀書把身子弄壞了。」
周立年回過頭來,笑道:「那邊我也說不上話,若回去又失禮了,不如在這裡背幾句書,並沒有什麼的。倒是妹妹,看著彷彿瘦了些。」
綺年摸摸臉笑道:「吃得好睡得好,哪裡就瘦了呢。倒是哥哥當真瘦了。」不但瘦了,神色間也有幾分煩躁的樣子,不像是從前那麼穩得住。
周立年聞言微微皺起了眉,終於道:「舅舅叫我明年春闈不要下場。」
「為何?」
「舅舅說我文章還不夠通透,若下了場不中還罷了,若中在三甲倒不好。」
綺年想了想道:「舅舅的眼光自是好的,哥哥怎麼想?」顯而易見,若是周立年也這麼想,就不必煩躁了,必然是想下場的。
果然周立年低了頭,喃喃道:「我明年便十九了,若下一場又要等三年。」
綺年微微皺眉:「便是下一場哥哥也才二十二,並不算年長。」
周立年苦笑一下:「我也是想早些告慰地下的爹娘。」
綺年默然。成都那邊的事她也知道些,七房李氏的身子今年春天得了一場咳疾,如今越發的不好了。周立年著急,並不是急著給二房光宗耀祖,而是想著早點讓李氏得到慰藉。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綺年並不好說什麼。
「那若是中在三甲呢?」三甲同進士,對文人來說實在不大好聽。
周立年低了低頭,半晌才道:「這些日子我也覺得了,舅舅說我讀的書少,因此總差著些。可是我想若搏一搏,萬一中了房師的眼——何況將來做了官,其實這些書也用不到多少。」
綺年輕輕歎了口氣。吳若釗說他讀書少,是因七房家貧,又是先供著兄長讀書,所以沒有那許多時間博覽群書,這是必須要時間來彌補的。可是周立年說的也不無道理:將來他若是做官,這些四書五經諸子百家的其實也用不到很多。說來說去,吳若釗是修養派,周立年卻是實用派,終究還是不能達成一致。
「那哥哥自己拿主意罷,若當真想下場便去,只是中在三甲和二甲,那路就不一樣了,哥哥不光為了自己,也要為了知雯表姐想想。」人各有志,終究這主意還是要自己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