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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17難解父子三尺冰 文 / 硃砂

    我回來了。這輕輕一句話,瞬間讓綺年紅了眼眶。

    從她飛鴿傳書去渝州,即使趙燕恆接到信便往回趕,也不過是六七天的工夫。鴿子長著一對翅膀,也不過比他早回來三四天。當初她從成都到京城,先坐船後坐馬車,足足走了近二十天,趙燕恆是怎麼用六七天的時間趕回來的?

    「怎麼哭了?」趙燕恆頭髮上衣服上落了薄薄一層黃黑色的土,嘴唇都起了一層干皮,嘴角還生了細小的燎泡。他伸手想摸摸綺年的臉,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綺年一把抓住他的手,翻過來一看,手掌已經被馬韁磨出了一層血泡。

    「你怎麼——」綺年低著頭,眼淚撲簌簌地落在趙燕恆手上,哽咽著叫如鴛,「去燒熱水,拿外傷藥膏,拿乾淨衣裳——要舊衣裳,厚軟的!去小廚房立刻熬山藥紅棗粥來!不,要綠豆紅棗粥,去去火氣,撿清淡易克化的點心趕緊做四樣來,要三鹹一甜,不能太甜!」

    如鴛如鸝加一個菱花被支使得團團亂轉,白露等人都已經站在了廊下,個個都是眼圈通紅地看著,小雪猛拍了自己額頭一下,也哽咽著道:「奴婢去找衣裳。」轉身跑了。

    白露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卻被小滿拉了一下:「我們去廚房吧。」將她一路拉進小廚房,才低聲道,「沒看見世子眼裡只有世子妃麼?你——」五六年的姐妹,也有些替她心酸,「還是另做打算的好。」

    綺年總沒注意其他人都是什麼反應,伸出手去拍打趙燕恆身上的塵土:「快進屋去!」

    「得先去見見父王。」趙燕恆微微一笑,把她的手拉下來,「怪髒的,一會兒脫掉了就好,別扑打了。」

    「我陪你一起去。」綺年拉著他的手不放,兩人一起出了節氣居,迎面就撞見了秦王妃和趙燕平。

    「王妃,三弟。」趙燕恆微微含笑,一手還拉著綺年的手,只對秦王妃稍稍躬身。

    「大哥這是——」趙燕平一臉的驚訝,「送嫁回來了?怎麼只有大哥和一個小廝?」

    「都在後頭慢慢走。」趙燕恆微一點頭,「我還有事要與父王相商,待閒了再與三弟說話。還有些渝州土產,都在後頭車上,待到了便一一相送。」拉了綺年就走。

    綺年根本沒注意秦王妃和趙燕平說什麼,一心只放在趙燕恆身上。趙燕恆走起路來兩腿都有些不自然地向外張著,想來在馬鞍上顛簸這六七天,大腿還不知磨成什麼樣了。她偷偷抹了把眼淚,忽然覺得這些日子的焦急煩惱都值得了,有個人肯跟你一起分擔,還怕什麼呢?

    昀郡王書房外的守衛攔住了綺年:「世子妃還請不要進去了,王爺說只見世子。」

    「那我在這裡等你。」綺年替趙燕恆整整衣襟,目送他進了書房。

    今日天氣極好,陽光透過窗戶上糊的高麗紙照進書房裡,亮堂堂的。昀郡王在明亮的光線中面窗站著,聽見背後門響也不回頭。趙燕恆將書房門關好,然後撩起衣襟就跪了下去:「給父王請安。」

    昀郡王一動不動,趙燕恆也就跪著不動。良久,昀郡王忽然一甩手,把手裡的一疊東西摔到了趙燕恆眼前,怒聲道:「你還當我是你父親麼?真以為我就會袖手旁觀,或者直接處置了周氏?」

    趙燕恆撿起那疊紙看了看,磕了個頭:「多謝父王,周氏若看了這些,必然能體會父王一片苦心。」

    「一片苦心?嘿,一片苦心!」昀郡王冷笑起來,「我要她知道我的苦心做什麼?你才是我兒子!」

    趙燕恆沉默良久,輕聲道:「兒子並不視周氏為外人,父王呢?父王當年也是這樣看待母妃的嗎?」

    昀郡王怔了一怔,猛回身指著他怒道:「你也跟周氏一樣,竟然膽敢來——」卻見兒子眼中微微有一層淚光,直直地看著自己,後頭的話竟然是說不下去了,半晌緩緩將手放下,頹然道,「總歸是為了你墜馬的事……」父子之間的隔閡就永遠存在了。

    「並不為那件事。」趙燕恆幾乎是不眠不休地策馬狂奔了六天六夜,就是打盹都是臨時搞一輛馬車邊走邊睡一會兒,醒了再上馬背狂奔,全仗著一口氣。如今人到了家,看見綺年無事,這口氣一鬆,真有些頂不住了,身子一歪幾乎要跪不住。

    「起來說話。」昀郡王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他對綺年確實很不滿意,一個六品文官的女兒,嫁進來做正妃簡直是辱沒了趙燕恆。嫁進來之後又容不下後院那些侍妾通房,還因為一個胭脂與丈夫爭吵,哪裡有個賢惠的模樣?如今又因為陪嫁鋪子出了那樣的事,給郡王府惹了一堆麻煩。所以他才說讓綺年自己去想辦法,秦王妃說要休棄綺年的時候,他心裡的確曾經閃過那麼一絲意動,卻在接到兒子急信的時候完全怔了。這是幾時?幾時兒子竟與周氏這樣的夫妻情深,甚至不惜用終身不娶來威脅父親?

    趙燕恆站不起來,索性側身坐在了地上:「我墜馬之事,有一半原因是自己恣意妄為,不知如何收服管束下人而起。」

    昀郡王看著他:「你既知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趙燕恆垂下眼睛看著地面,緩緩道:「倘若父王與母妃素來情深,我便是恣意打死府中奴僕,也無人敢怠慢我。我不為墜馬一事,為的是墜馬之後,才知道害怕。」

    「害怕?你怕什麼?」昀郡王猛地提高了聲音,「你一滿十五歲我便為你請封世子,你母親去後我為她守孝一年,你這些年在外頭風流浪蕩,我都不曾動過廢你世子之位的念頭,你怕什麼!說到底,你還是怪我沒有當時便將那累你墜馬的奴才活活打死!」

    趙燕恆覺得無數的話一時都湧到喉嚨口,他想理一理思緒再說話,但那些話卻自己爭先恐後地往外衝:「父王為母妃守孝一年,是真的思念母妃,還是為了續娶王妃名正言順?為兒子請封世子,是真的喜愛兒子,還是只為了兒子嫡長的身份?或者——是為著對母妃的愧疚?若當年父王不因怕皇上猜忌郡王府與呂家的關係,力諫皇上派兵援助,是不是外祖父與舅舅們就不會全部戰死沙場?」

    「你——」昀郡王抬手指著他,手指都顫抖起來。

    趙燕恆苦笑:「兒子有時也想,若當年祖父母不曾為父王聘娶母妃,如今父王與王妃也就無這些煩惱了罷?」

    這句話像針一樣,昀郡王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樣洩了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父子兩個默然對視,半晌,昀郡王才擺了擺手:「你遠道趕回來,去歇著罷。」隨手指了指地上,「那些東西你都拿去吧。」

    趙燕恆沒有伸手:「兒子只怕有些事不堪深究。」

    昀郡王的肩膀微微垂了下來:「你是當真不願深究,還是怕究了,我也不會聽?」

    這話誅心,趙燕恆也只能低下了頭。昀郡王疲憊地擺擺手:「去罷,你是世子,將來這郡王府都是你的,你瞧著去做罷。」本以為給長子請封世子,也就對得起死去的髮妻,本想著將私產多給小兒子,將來好生扶持他,也就對得起續娶的繼妻,卻不想折騰了這麼久,其實大家誰都不滿意。

    趙燕恆勉強跪直了又磕了個頭:「兒子從前荒唐,如今既知道改過了,也想著多孝順父王。母妃已經去了,兒子也只有父王了。」

    昀郡王這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點了點頭歎道:「去罷。」

    趙燕恆歪歪倒倒地站起來退出了書房,綺年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見他出來連忙上前扶著,招手叫準備好的小轎過來。趙燕恆不由失笑道:「也是你細心,哪裡就到這樣了。」

    綺年小聲道:「不是我預備的,大約是父王叫人備下的。」

    趙燕恆怔了一怔,看那抬轎的卻是兩名小廝,的確不是內院備的轎子,不由得回頭向緊閉的書房又看了一眼,才歎口氣坐上了轎子。

    節氣居裡忙成一片,如鴛三人走馬燈一樣地來回跑,準備著熱水、乾淨白布、外傷藥膏等等等等,倒把白露與小滿擠去了廚房呆坐著看灶上熬粥,只有小雪在找趙燕恆穿過的舊裡衣,倒還能插得上手。

    綺年看著人將浴桶中灌滿了水,打發了眾人出去,親自替趙燕恆脫了衣裳。趙燕恆的褲子已經被血粘在了身上,綺年下不了手硬扯,只好含著淚道:「你就這樣進去洗罷,泡開了再把褲子脫下來。我在水裡加了少許鹽,恐怕要疼一些。」

    趙燕恆咬著牙抬腿進了桶裡,往下一沉身體,便覺得傷處如同針扎刀剜一樣疼起來。好容易過了一會兒疼得好些了,這才能把泡開了的褲子慢慢脫下來。本來難得妻子親自伺候沐浴,這會兒也什麼旖旎心思都沒了。

    綺年拿著澡豆替他洗完了頭髮又洗臉,眼淚就沒斷過。趙燕恆在水裡坐一會兒,傷處倒是疼得麻木了,頭枕在浴桶邊上笑道:「眼睛都哭腫了,早知道我回來你會哭成這樣兒,倒不如不回來了。」

    「別胡說!」綺年替他仔細洗了,這會兒也全忘記了害羞,把人從水裡扶起來扶到床上,再仔細看時只見趙燕恆兩條腿內側磨得血肉模糊,不由眼淚又跟斷線珠子一樣往下掉,先用溫鹽水又輕輕擦拭了一遍,再用清水沖過,最後抹上藥膏。磨爛的傷處不好裹得不透氣,只能用白布輕輕包一圈兒,穿上舊裡衣,拿手摸了摸布料綿軟不致弄疼傷處,這才把被子給趙燕恆蓋好,自己去拿涼水洗了把臉,打開門叫丫鬟們進來收拾東西,並把熬好的粥和點心拿來。

    「綠豆粥清火的,瞧你嘴角這一圈兒燎泡。」綺年拿著粥攪了攪,又吹了吹,自己嘗了才送到趙燕恆手裡,「且少吃點墊補一下,歇一會兒若餓了再吃。」

    趙燕恆拿過來就灌了大半碗,長出了口氣道:「好吃,喝了粥果然舒服得多。」

    「這點心吃幾塊。」綺年看丫鬟們都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才低聲道,「你就這麼趕回來,渝州那邊——」她真怕那邊的事沒辦好,回頭皇帝再怪罪趙燕恆。

    「放心。」趙燕恆笑了笑,「永順伯防我防得緊,才查出些端倪來就不好往下走了,眼下我回來了,清明和立秋留在那裡收拾東西,倒可趁機再做幾件事。永順伯在渝州多年,盤根錯節,就是皇上讓我去,也沒指望著就能將他查個底兒掉,且如今也不是除他的時候。又是西北又是廣東,兩邊戰事也只是將將平定,此時還是要穩定為上。」

    摸了摸綺年微濕的臉,笑道:「倒是帶回來的那個人,你可別為著她跟我生氣。」

    綺年替他將點心切成小塊,一塊塊餵了,輕嗤一聲道:「我生什麼氣,扔去跟香藥做伴就是了。」趙燕恆回來了,她的心也覺得定了,「倒是外頭的事最要緊的。」

    趙燕恆笑了笑,拿出一疊東西給她:「是父王給我的。」

    綺年拿在手裡一張張仔細看了,目瞪口呆:「父王原來早就去查過了?怎麼沒跟我說——」突然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不由得垮下了臉,「原來父王對我竟是如此不滿,你若不回來,想來這次我真是要被休回家了吧?」

    趙燕恆拉了她的手:「你就被休回家了,我回來也要再把你娶回來。」低聲道,「父王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日後知道了便不會如此。」

    綺年撇了撇嘴:「只怕在父王眼裡,我就是一個惹事的麻煩精。」將趙燕和婚禮上那御賜酒器的鬧劇說了。

    趙燕恆聽得目光閃動,伸手圈住綺年的腰笑道:「我的世子妃就是聰明能幹!」

    綺年在他腰裡輕輕掐了一把:「你還說風涼話呢!當時我聽說是御賜的酒器,真是一身的冷汗。萬一王妃下了狠心把那東西砸了,我便是能查出事實也逃不了干係。」

    趙燕恆冷笑道:「你當她敢?她並沒那麼大的膽子,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個推波助瀾,破釜沉舟的膽氣她是沒有的,否則我當年大約就不只是墜馬斷腿了。」

    「可是父王還是不了了之了。」綺年歎口氣,「雖說追查下去大約也是查無實證,可是我這口氣實在也嚥不下去。」

    趙燕恆手指點了點那疊紙:「方纔父王已對我說了,任由我去查。」

    「那若是查出來什麼呢?」綺年表示懷疑,「父王真會處置嗎?」

    趙燕恆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從墜馬之事後,我就再不曾對父王告過狀……」他出神片刻,低聲道,「你說,我是不是也做錯了?父親初時只是被蒙蔽了,若是我那時有所懷疑就對他全盤托出,他會不會那時就信了我?」

    「那你什麼都沒對他說嗎?」

    趙燕恆苦笑:「自從我知道父王迎娶母妃只是被祖父祖母所迫之後,就不敢再相信什麼了。不是有句俗話說得好麼,有了後娘,便有後爹,更何況父親從不曾深愛過母妃。」

    綺年低頭想了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勁:「你什麼時候知道父王只是被迫迎娶母妃的?誰告訴你這些的?」

    趙燕恆略回想了一下:「便是害我墜馬的那個奴才不曾被打死之後,我聽說他居然還活著,曾想去讓父王打死他的。是怡雲在外頭聽見兩個下人說話,說是父王本一心想求娶的就是秦氏,皆因祖母那時有恙,生怕有生之年不能得見父親娶妻生子,才逼著他娶了母妃。怡雲回來告訴了我,我才覺得害怕起來,害怕我活不了多久,害怕父王對我也同對母妃一樣,不過是強加上的責任罷了。」

    「怡雲?怡雲那時才多大啊?」

    「跟我差不多,不過是十一二歲罷了。王妃進府後,我身邊大一些的丫鬟小廝都被換了只怡雲是母妃生前喜歡的,又是個小孩子,才留了下來。」

    「會不會——是有人有意離間你和父王呢?」綺年不得不往陰謀論上去想,「因為你不相信父王,什麼都不跟他說,他也就不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這麼多年只看見王妃的賢惠樣兒,還當她真是觀音菩薩轉世呢!」

    「也有道理。」趙燕恆用手指摩挲著那疊紙,低聲道,「這麼多年,我對父王也算得上不孝了罷。以至於有許多話,我想講,卻從未對他講過。」

    「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綺年安慰他,「說句不中聽的話,父王春秋正盛,還有壽數呢,你慢慢孝順總來得及。」

    趙燕恆哧地一聲笑了,輕輕捏捏她的臉:「偏你說話跟別人就不一樣……看著比我走的時候瘦多了,讓你受委屈了。」

    「你這樣跑回來,我哪還有什麼委屈啊。」綺年把頭倚在他肩頭,「只是這事兒要怎麼收場?這紙上的東西沒個證據也不好給皇上看吧?」

    「既然我回來了,自然都交給我。」趙燕恆摟著她,「不只是沒證據,有些本不該我們知道的事,同樣不能呈給皇上。皇上就是皇上,他也多疑。當初父王娶了母妃,皇上也疑心是郡王府要攬軍權呢,幸而祖父只有父親這一個兒子,連個庶子都沒有,不算人丁蕃盛,父王也是個淡泊的,才不致招了疑心。」

    「皇上還疑心咱們王府?」綺年大驚,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安全點啊!

    趙燕恆很愛聽她說「咱們」,摸了摸她的頭髮道:「皇上當時還沒兒子,真說起來,郡王府是可以過繼一個兒子給皇上的。」

    「皇上那時候才多大年紀啊!就慮到沒兒子過繼上了?」綺年真是覺得不能理解,「那皇位就那麼迷人嗎?迷得大家都——郡王府跟皇室的血脈都過了好幾代了,也不親哪!」

    趙燕恆苦笑:「伴君如伴虎,自來如此。聽說當初我六歲時隨著父王進宮,前腳見了皇上,後腳就有人私下裡說話了。幸而之後皇長子就出世,皇上反而歡喜,說是我帶來的福氣。你當皇上後來為什麼特地給我賜了字?」

    「不是因為你天生聰明嗎?」

    「神童多著呢。」趙燕恆輕笑,笑容裡不無譏嘲,「哪裡是為著我聰明,是為著我進了一趟宮,皇長子與皇次子就陸續出世了,皇上說我有福呢。可是這麼說著有福,也並沒減了他對郡王府的疑心。後頭我外祖父與舅舅戰死沙場,固然是為國犧牲,可倘若皇上當時毫無猜疑之心,說不定還不致全軍覆沒。」

    「那如今張家——」

    「張家倒是聰明人,娶一個恆山伯府的義女,要比娶恆山伯的嫡女好得多了。」

    綺年頭大如斗:「那日後皇長子——」

    趙燕恆低頭一笑:「如今我們還有兄弟情分,日後便是君臣之分了。好在我娶的是你,便是再怎麼猜忌也猜忌不到我這裡來。」

    綺年隱隱約約想起了金國秀,不過這想法只是在心裡一晃就過去了:「我們幾時才能安生過日子……」真是內外交困哪。

    趙燕恆摟著她輕輕拍了拍:「這一次父王自己先疑到了王妃身上,倒是好辦了。」

    「她只怕也就是推波助瀾,能有多大罪名?」綺年沒啥信心,「御賜酒器那事都不查了,這個怕也沒什麼用。何況那件事是她的主謀,這件事——她沒膽子也沒能耐在外頭弄這些吧?」

    「父親一直覺得她賢良淑德,如今這一件事又一件事——只要她失了父親的敬愛,在這府裡也就沒法興風作浪了,你的日子也好過些。」

    「摟草打兔子唄。」綺年撅撅嘴,「那外頭的事呢?刑部要是來提我過堂呢?」

    趙燕恆失笑:「你將那假羯奴的身份一捅破,這裡頭的事大家也就明白幾分了,誰還敢真來叫你過堂?何況我回來了,要過堂我去便是。」

    綺年瞪起眼睛:「這麼說我這些天都是自己嚇自己啦?」

    「也不是。」趙燕恆搖搖頭,「倘若真認準了那刺客是羯奴細作,事涉兩國戰事,就真不好說了。所以我才急著趕回來,不想才進京城地界兒就聽說那假細作的身份已經被揭開了,說起來,倒是我自己嚇了自己才是。」

    夫妻兩個對著臉看了一會,綺年先嗤一聲笑了出來。兩人正對著頭兒傻笑,便聽外頭有些亂,綺年皺眉道:「怎麼了?」

    外頭如鸝的聲音傳進來:「世子妃,采芝姑娘來說,香藥病重,看著像是——像是挺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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