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文 / 大花小花
由於霜這次瞬移的距離有點遠,從老城中心區到西城區最幽靜高檔的別墅區,柳應年這次暈眩的時間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長。
等到他能平靜下來,不再有嘔吐窒息的感覺,他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色已經變本加厲,青白中透著灰白,幾無血色。
他的人還在霜的手裡,差不多算全倚在霜的身上,霜根本沒有鬆開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一次貼近到無法理喻的地步。
「抱歉。」柳應年臉色一變,想都沒想就往後退了幾步,同時鬆開了抓著霜衣袖的手。
霜眼神落下來,又朝他瞅過去。
柳應年移開目光,忽然眉頭驀地擰在了一起,低下頭一看,劃開的傷口因為空間的移動,本來已經有些凝固的地方又再度爆裂開來。
「嘶。」他呲牙裂嘴的疼出聲來,剛剛生出來的那點不自在和淡漠疏離瞬間就變的毫無立場。
「你這裡有藥箱嗎?」柳應年一副慘兮兮的模樣問。
霜:「……」
照著霜的指點,藥箱很快被翻了出來,令柳應年無語的是霜的房間裡沒有鏡子。
「衛生間借用一下。」他訕訕的說。
不過很快他就從廁所裡出來了,因為霜的房間裡,連衛生間也沒有裝鏡子。
「你這裡沒有鏡子。」柳應年為難的說。
他當然希望霜能讓他回自己的房間,他的屋裡雖然也沒有鏡子,但是衛浴裡有。
只要回去,就可以暫時不用面對霜……
「你今晚敢出這個房間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霜抬眼冷冷的看他,似乎能把他所有的心思全都看穿。
柳應年眼皮跳了跳,迅速垂下視線,遮住眸中神色。
霜掐住他的臉頰,把他的臉抬起來,瞇了瞇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不丁問了一句:「你在醫院遇見誰了?」
柳應年心頭狂跳了一下,瞳孔微微睜大。
霜那張妖艷的臉湊到他面前,閃著冰冷的目光,問:「翔?還是逆風?」
柳應年和他對看了幾秒,說:「是林先生。」
林先生,就是林茂,也是霜口中的逆風。
……
會在醫院碰到林茂完全在柳應年的意料之外。
他陪林樞吃過晚飯,從外面回來,遠遠的就看到有個人站在醫院走廊下,一隻手臂打著石膏,吊在紗布裡。
等到走近,人影漸漸清晰,他和林樞都瞪大了眼睛。
林樞心頭震盪的厲害,動了動嘴唇,那個人是他四歲以前的天,一直是他心目中最高大的存在,他有整整四年的時間,都生活在這個人強大的羽翼保護之下,什麼心機都不用耍,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那是他僅有的無憂無慮。
可是……
他仰起小臉,看了看身邊的柳應年,這個男人,才是他現在的一切。
至於親生父親……
他心裡犯起嘀咕,柳應年跟他父親認識,他是知道的,畢竟照前世所知,是他父親搶了柳應年的戀人,兩個人就算沒有交情,總該見過面的,不然父親也不可能留下那樣的話給母親,相信一個陌生人,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父親當年為什麼會相信柳應年,這裡面有什麼緣由?
林樞轉了一連串的念頭,臉上卻只是略微猶豫了下,暗中一咬牙,就鬆開了柳應年的手。
「寶寶。」林茂笑著看自己的兒子。
林樞的表情有一瞬間複雜的難以形容,既尷尬,又害臊,既腎虛,又喜悅,還有來自記憶深處遙遠的懷念……
父母對他的暱稱,讓他莫名的酸澀和甜蜜,又有一種奇怪的彆扭感。
林樞小臉上各種表情紛紛閃過。
要知道,他死的時候已經三十四歲了,可是他的親生父親,現在才二十七歲,看著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父親,林樞的心情那是一個說不出來的矛盾和糾結。
如果他真的只有四歲,早就已經毫不猶豫的撲上去了。
可他不是,他三十四歲了。
「怎麼了,才幾天不見,就不認識爸爸了?」林茂開著兒子的玩笑。
柳應年也看著林樞。
林樞眨了下眼睛,又仰頭看了柳應年一眼,在接觸到柳應年疑惑的視線後,知道不能再遲疑了,只得邁著小短腿衝過去。
林茂彎腰,長臂一伸,用完好的那隻手接住兒子,抱起來,親暱的笑了笑,道:「我們家寶寶好像比以前更難親近了,連爸爸都不想答理了。喲,是不是在怪爸爸把你丟給柳叔叔?」
林樞看著近在眼前的俊顏,搖了搖頭,不怎麼好意思的叫了聲爸爸,低低的,輕輕的,生怕柳應年聽見,又怕被父親察覺出什麼,想來想去,也只能摟著林茂的脖子,把頭埋在了父親的肩上,悶著頭不說話。
唉,先這樣混過去吧,走一步算一步。
柳應年心裡也不是滋味,看著刺眼,但又說不出什麼。
林茂這才看向柳應年,頷首笑著打招呼:「柳先生,別來無恙。」
「林先生。」柳應年禮貌的淡淡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柳先生有時間嗎,我正好有些話要和柳先生說。」
柳應年看了下表,才六點多,便點了點頭,「這裡不方便說話,還是回林樞的病房吧。」
林茂自然沒有異議。
進了林樞的病房,林茂把兒子放下,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坐在床邊上慢慢喝,轉過身看見柳應年也跟了進來,等到柳應年關上門後,林茂確認沒有其他人能聽見,才收了臉上的笑容。
「其實我今天過來,一是來接寶寶,二是有件事想告訴林先生,」林茂神色不是很好,緩緩的說:「翔現在情況不太好。」
柳應年聞言一驚,驀地抬頭瞪向林茂:「他怎麼了?」
坐在床頭邊上的林樞也是一驚,朝柳應年望了過去,看見男人臉上毫無遮掩的焦急和擔心,握著杯子的小手不由緊了緊。
林茂說:「翔的任務失敗了,他執行任務的時候出了些狀況,差點連命都丟在那邊。」
「那邊?」
「事關傭兵城的機密,具體的方面我沒辦法告訴你。」林茂略一沉吟後說:「我去見過翔,他的傷勢很重,現在還不能下地走路。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御給他找了最好的醫生,花一點時間就能治好。」
「那他……」
林茂苦笑了下,「我說的他情況不好,不是指他的病,而是他的自由。」
柳應年一怔。
林茂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長長的歎了一聲氣。
「柳先生瞭解傭兵城嗎?」他問。
「只是聽說過。」柳應年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不管怎樣,一定要先把林茂的話聽完,再做打算。
「在外人眼裡,傭兵城、殺手盟、還有老城四家,這六家基本上掌控了老城黑道上所有的勢力,雖然明面上傭兵城和殺手盟稍遜一籌,但是在老城,誰也不敢輕易得罪任何一方。久而久之,很多人就會誤以為,傭兵城也歸屬於老城黑道。」
但其實上不是。
「傭兵城是駐軍部隊嗎?」柳應年問。
「駐軍部隊,勉強也能這樣說吧。事實上,傭兵城既不全屬於黑道勢力,也不全屬於部隊。傭兵,傭兵,顧名思義,它還是以傭兵集團為主,只要有足夠的僱傭金,任何人任何團體都能僱傭傭兵城的人為他做事。不過相對於殺手盟來說,傭兵城接的任務更多偏向於國際軍事政治,還有國際安全和各種國際救援工作,更國際化一些。還有一些是別的勢力不方便做的事情,或者無能為力的事情。而我跟翔,就隸屬於傭兵團最高團體天狐軍團。」
「天狐軍團……」柳應年即使已經知道李翔華和林茂是傭兵城天團的人,此時此刻,從林茂嘴裡親口說出來,仍然叫他震動。
「當然,天團的**我也不可能告訴你,只能告訴你一點,天團的人,全部都是最高軍人身份,全部隸屬國家機器。還有其他的,你接觸過霜,我想以柳先生的聰明,心中應該多少有點數了吧,天團裡都是什麼樣的人,接的都是什麼樣的任務。」
柳應年想到霜,還有霜擁有的那些異能,良久回答說:「嗯。」
林茂這是等於變相承認他跟李翔華也都是異能力者。
林茂轉過身,靠在窗邊,難得一臉嚴肅的說:「那我就不再囉嗦了,長話短說。天團以前的團長是御,御現在是傭兵城的老大,霜是御的親弟弟,也是天團現在的團長。換言之,御和霜都是我跟翔的上司。」
「重點呢?」
「重點是我跟翔不能違背御跟霜的命令,傭兵城現在需要我們,御希望我們這次回去,就不要再離開了,他希望我們能跟過去的十年劃上句號。」
柳應年臉色一下子變的非常難看:「翔華不會同意的。」
林茂點了個頭:「所以他現在已經被御關了起來。」
……
風格冷硬空曠的偌大臥室裡,柳應年被霜拖到沙發上坐下。
霜打開藥箱,拿出碘酒,用棉花棒沾了塗抹在柳應年的脖頸上,沿著傷口,一直到鎖骨下面。
柳應年抬著下巴,拉長脖子,不習慣李翔華和林樞以外的人靠自己這麼近,霜的另一隻手就按在他的肩上,肌膚相觸的溫度,即使隔著一層布料,也讓人心悸。
霜似乎在想事情,所以半天沒有說話。
柳應年能感覺出霜處理傷口的手法非常嫻熟,很快止過血塗抹完碘酒後,連紗布和透明膠帶都弄好了。
貼上最後一道膠帶,霜抬起眼,瞥著柳應年問:「逆風真的說,哥哥已經把翔關起來了?」
柳應年脖子上貼了一長串的紗布,點個頭都要疼半天,聞言用力的眨了兩下眼,表示是真的。
「他還說什麼?」霜又問。
柳應年小心翼翼的措詞說:「他還說,叫我告訴你,不能帶我回佣兵城,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還有呢?」霜追問。
柳應年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眸中閃過一道掙扎,「還有……」
「還有什麼?」霜盯著他的眼睛。
「他說,只有你能幫助翔,叫我、叫我求下你。」柳應年很困難的把這句話說完,兩隻眼睛已經不敢再看向霜。
「所以你才去酒吧,想借酒澆愁?」霜仍看著他。
「……」柳應年不敢回答,不回答就是承認的意思。
霜沒有饒過他的意思,抬手把他的視線轉回來,正對著自己,問:「還是你想把自己再灌醉,好回來誘惑我,讓我答應你的要求?」
柳應年嚇的不行,差點要跳起來,「不是的!」
他根本想都沒有想過。
他這種長相,怎麼可能會有□□霜的想法,霜長得比他不知道好多少倍,他又不是腦袋秀逗了。
而且,好好的話題,怎麼一下子轉到那種事情上了……
「那你打算怎麼求我?」霜看著他問。
「啊?那個,沒、沒想好。」其實柳應年根本就還沒開始想。
像霜這樣的人,還缺什麼?
柳應年想不出來,要拿什麼跟霜做交易。
「錢……」他剛提了一個字,抬眸看見霜眉毛動了下,連忙改口道:「你又不缺。」
霜沒有說話,只是冷眼看著他。
「權和勢,你也不缺,我也給不了。」柳應年察言觀色,越說越小心翼翼,越說越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柳應年嚅嚅的說。
如果他先前還抱著一絲說服霜的想法,那麼在霜說過和翔永遠不是朋友那句話之後,他原先那點念頭也就沒了。
看來想要幫助李翔華,他只能考慮其他辦法了。
也許,要借助其他勢力……
這樣想著,柳應年忽然聽見霜說:「那你就試試。」
什麼?
他抬起頭,望進一片冰涼如霜的眼瞳深處,那眼睛太美,太妖,太冷,太涼,像千山寂雪,又像萬古深潭。
或者,什麼都不像。
「試試看,你能不能讓我對你有**。」霜說,「你贏了,我就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