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文 / 大花小花
老城中心醫院。
穿著銀藍色西裝的柳應年匆匆從神英高中趕來,先到主治醫生那裡瞭解了林樞的病情發展,然後又和專門請來照顧林樞的看護詢問了一下林樞的情況。
「他現在怎麼樣了?」柳應年邊往林樞住的單人病房走邊問。
「雖然沒有再鬧什麼事了,不過情緒很不穩定,這會兒還行,一直很安靜。」
「醫生說他的病情已經明顯好轉了,是真的嗎?」
「今天之前還時好時壞,不過今天早上高燒已經完全降下來了,醫生是說病情已經沒問題了,就是身體還太虛弱,要慢慢補養起來。」
柳應年點了點頭,站在林樞病房門口,一邊推開門一邊說:「我先看看他吧。」
「好的,柳先生。」
「麻煩你了,恐怕回頭還要請你再照顧他幾天。」
「柳先生太客氣了,先生已經付了一個月的僱傭薪水,這些都是我份內應該做的事。」
柳應年和看護在病房門口簡單交談幾句後,就一個人走了進去。
原本坐在病床上的小小身影,正低著頭,沉默寡言的抱膝,把自己縮成一團,但在聽見柳應年和看護說話的聲音時,小身板兒突然一震,呆了一下,然後猛地一下子抬起頭,滿目的不敢置信。
柳應年表面上帶著微笑的跟別人說話,其實心裡還是有點擔心。
下午他剛和年級主任請過假,出了辦公室就看見霜在外面打電話,見他出去,霜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手機遞給他。他微微愣了一下後,想到什麼,連忙接過手機。
電話是那名看護打來的,聽見是他接電話後,很快就告訴了他打電話來的原因。
一直不見好轉的林樞,在早上醒來後,突然拔掉了手腕上的針,下了床撒腿就要往病房外面跑,半路被看護和醫院的工作者攔了下來,不過一送他回病房,他還是想方設法要出去,而且完全不聽醫生和護士的話,藥也不吃,針也拒絕打,一有人上去抓他,就被他或者推開,或者踢開,一副生人勿近謝絕合作的樣子,讓醫院裡的人大感頭痛。
柳應年不敢再耽誤,掛上電話,就直奔醫院。
還好,不管是醫生還是看護,都說林樞的病已經明顯好轉了,高燒也退了,看來用不著太擔心。
順手帶上門,柳應年朝病床上看去,一接觸到小娃娃古怪的目光,不由愣了一下。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他走過去,站到床前,溫聲細語的問。
小娃娃先前的沉默和安靜完全消失了,眼中激動的神色明顯不同尋常,張了張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好像念了兩個字,但是柳應年沒聽清楚他念的是什麼。
「來,讓叔叔摸摸,看看你燒到底有沒有退下去。」
柳應年的大手落在小娃娃額頭上,掌心和前額接觸的溫度讓小娃娃又是一震,眼睛睜的更大了。
「還真的退了。」柳應年露出大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視線再往下低,立刻嚇了一跳,「怎麼回事?怎麼哭了?」
小娃娃竟然在他眼前無聲無息的掉眼淚。
豆大的淚滴,一滴接著一滴,從眼睛裡滾出來,凝結成珠,順著小臉頰直直的往下滑,像斷了線,一顆一顆掉落在抱在膝蓋上的小手臂上。
那雙含淚的眼睛裡包含的東西太多,柳應年乍然一看之下就怔住了。
心裡不知名的地方,好像被針紮了一下。
但他很快晃了晃頭,搖掉那種莫名的感覺,抽了張面巾紙,幫小娃娃擦眼淚,溫柔的說著安撫的話。
他以為林樞是因為醒來看見自己又不在身邊,所以才又覺得受了委屈,話裡不由加上一些道歉的話。
但不論他說什麼,小娃娃都只是看著他哭。
眼淚剛擦掉,又滾出來新的,怎麼都擦不完似的。
「到底怎麼了?你光哭不說話,叔叔也猜不出來原因,不知道你是哪裡疼,還是哪裡不舒服?」
見小娃娃還是沒什麼反應,柳應年不禁暗暗琢磨:「該不會是不是燒壞了腦子吧?不過燒壞腦子,也不至於不能說話。這種情況,是不願意說,還是連聲帶都燒壞了?前者還好,要是後者問題就大了。」
這樣想著,柳應年又抽了一張乾淨的面巾紙,在小娃娃臉上擦了幾下,「來,乖,說句話給叔叔聽聽。」
「爸爸……」流淚中的小娃娃努了努嘴,好半天,兩個顫抖的音節從他嘴裡飛了出來。
柳應年愣了一瞬間,又晃了晃頭,暗嘲自己想的太多,連四歲小孩子的話都要疑神疑鬼。
「你是想找你爸爸?」他對林樞說:「可是他現在不在這兒,他有點事情要做,過幾天才會來接你。你都忘了嗎?你答應你爸爸,暫時住到叔叔家裡,記得嗎?」
小娃娃紅著眼睛,但總算不再掉眼淚了,只是神色閃了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記起來了發燒前的事情,雖然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用力的點了頭。
「你爸爸讓你乖乖的聽叔叔的話,記得嗎?」柳應年趁機誘導。
小娃娃看著他,又點了下頭。
「如果不乖,叔叔就會討厭你,記得嗎?」
小娃娃又猶豫了一下,半晌,一臉不情願的點了頭。
柳應年見到他真的不哭了,才去拿了條浸過溫水的濕毛巾,幫林樞把臉擦乾淨。
「叔叔。」小娃娃叫了他一聲,雖然發音有點奇怪。
「嗯?」柳應年微微抬頭,正好剛幫他擦完臉。
「我能抱你一下嗎?」小娃娃問他,聲音有點發抖。
「當然能。」柳應年完全不能拒絕他的要求。
林樞從以前就是,只要不安的話,就喜歡抱著讓他覺得能夠親近的人。
雖然好像在前世,讓林樞覺得能夠親近的人只有他一個。
不過現在也不好說,柳應年有自知之明,人家父母雙全,他只是小孩兒臨時的依附。
林樞見他點頭同意,立刻朝他伸出雙手。
柳應年放下毛巾,輕輕鬆鬆的把小孩兒抱了起來。
抱在他身上的小孩兒果然安靜多了,就是把他抱的有點緊,讓他有點呼吸困難。
柳應年有過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很自然的就在小娃娃的背上輕緩的拍了起來,哄著他慢慢放鬆情緒。
林樞拍在他肩膀上,看不見表情。
就在柳應年以為小孩兒要睡著的時候,聽見林樞叫了他的名字。
「柳應年。」軟軟的低喃聲,有著濃濃的眷戀。
柳應年拍著林樞後背的手停住了。
小娃娃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趴在他肩上的頭沒動,聲音也沒變,依然呢喃細語,彷彿真的要睡著一樣,低低的,幾不可聞。
「這是叔叔的名字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柳應年在心裡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
從醫院裡出來,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柳應年陪著林樞吃了晚飯,看著他吃了藥躺在床上睡覺,再三保證只要林樞的病好全了就會很快來接他。
本來以為說服林樞要花上很長時間,但沒想到林樞只是反覆的跟他確認了幾遍就同意讓他離開了,有點出乎意料。
明明一下午都纏著他寸步不離,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
這讓柳應年有幾分鬱悶。
如果小孩兒堅持讓他留下來陪床,他說不定會冒著被霜再打斷一次肋骨的危險答應下來。
出來前,霜就已經下過死命令,十點前一定要回去。
可他還不想回去。
柳應年的車停在十字路口,視線來回在幾個方向游移不定。
如果可以,他很想直接從這裡開車返回新城。
從這裡逃走。
什麼李翔華,什麼林樞,什麼霜,通通都去見鬼吧!
如果一切都能用逃避來解決問題就好了。
可惜不能。
紅燈跳黃燈,黃燈跳綠燈。
柳應年吐出一口氣,轉了方向盤,開往霜的別墅。
霜還沒回來,大概在學校捉妖。
柳應年洗了澡,翻開酒櫃,本來想倒給自己倒杯酒,但看到那一排的酒,臉色變了變,突然就沒有喝的**了。
他從冰箱裡拿了牛奶出來,倒了一杯,端回自己睡的房間。
經過霜的房間時,本來應該空無一人的房間門一下子被人從裡面打開,霜站在門裡,一伸手把他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