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文 / 大花小花
重生後的第一晚,柳應年就做了噩夢,盜了一身汗醒來,只覺手腳冰涼。
他夢見自己養大的孩子,已經成為商業霸主的青年,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黑暗裡,孤伶伶的守在家裡,不吃也不喝,日復一日睜眼到天明。
還有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他情場失意,不知道每天辛苦是為了什麼,一切都沒有了意義,成日裡渾渾噩噩,只知道沉迷於醉生夢死之間。然後有個女人找上了他,那個女人是李翔華姘夫的妻子,按著丈夫最後留下的聯絡方式找到他家,拖著剛檢查出來得了胃癌晚期的身體,哀哀請求他幫忙把失蹤的丈夫找回來。
窗明几淨的茶樓,靠著玻璃窗邊的位置,坐在女人身旁的小小幼童,彷彿感染了母親的傷心難過,一直很安靜很安靜的坐在那裡,不吵不鬧,不悲不喜,小小的臉上略嫌冷淡的神情,和他的年紀格格不入。
他沒想到女人最後選擇在醫院裡自殺,留下遺囑,把所有的積蓄和房子全部給他,並請求他把孩子養到成年。
女人和丈夫都是孤兒,如果他不收留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會無依無靠,就要被送到孤兒院。
他不是沒有猶豫,可是再大的理由也抵不過這孩子無家可歸的現實。
小小的,只有四歲大的孩子,真的要送他去孤兒院嗎?
他低頭看著緊緊抓著自己的小不點兒,蹲下來,和他視線水平相對。
「你願意來我家嗎?」他彎了眉眼唇角微笑著問。
那雙漆黑圓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著他,好像可以穿透他的眼睛,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他不躲不閃,和那孩子四目直直相視,耐著心向小娃娃說清楚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走,當我的孩子,還是去孤兒院,當孤兒院的孩子?」
「你要我嗎?」那清清軟軟的聲音裡含著不可名狀的小心翼翼,怯生生地讓他聽的有些心疼,到底是怎樣的成長環境,這麼小的孩子就學會了隱藏真實的情緒。
「你願意的話,我當然要啊。」他溫柔的回答。
話音一落,下一秒那小小的身軀就扎進了他的懷裡,柔柔軟軟的小小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緊緊的抓著,怎樣也不鬆手。
小貓一樣的嗚咽聲在耳邊一點一點放大,他才知道懷裡的小人兒哭了,失去了母親後的害怕,他一直撐到現在才敢放聲哭出來。
柳應年覺得自己的心臟都給他哭軟了。
沒有血緣關係就沒有吧,是舊日戀人姘夫的孩子又怎樣,算了,他認了,現在在他懷裡的只是一個可憐女人托孤給他的孩子。
他抬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
你放心的走吧,我會照顧好這個孩子,把他撫養長大。
柳應年坐起身子,按了按額角,習慣性的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錶,卻又在摸到手錶時陡然一驚,咦,這不是他的手錶!
這時旁邊傳來「叭」的一聲輕響,有人按亮了床頭燈,他下意識的轉身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眼睛在瞬間睜了睜大,連嘴巴都有些驚的合不攏。
睡眼朦朧的昔日戀人夢遊一般坐了起來,伸手就往他額頭上觸了觸,半夢半醒間說:「還有一點燙。是不是哪裡難受?怎麼起來了?」
柳應年微微吃驚的看了他半晌,才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了張口:「沒什麼……可能是睡多了,有些睡不著……」
舊日戀人又說了幾句什麼,他心不在焉的聽著,直到燈又關上,再度陷入黑暗中,他才苦笑,墜崖果然不是夢。
他手上拿的這塊手錶是他三十年前用的舊表,三十年後他用的那塊表,和現在這塊完全不一樣。
拿著舊表的柳應年,回頭看一眼熟睡中的舊日戀人,歎了又歎。
要怎麼跟舊日戀人和平說分手,成了柳應年思考的重點。
此一世,彼一世,人死一了百了,柳應年也算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基本上什麼事情該看開的他都能看開。
但看開不等於重新來過。
柳應年認為,他的前世已經走完,和前世相關的種種也應該結束,不管是舊日戀人也好,還是一手養大卻永遠不能給予回應的寶貝兒子也好,這一世,他都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糾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這一世,他想只為自己而活。
盯著窗台前書桌上的日曆,柳應年小算了下,從現在起到李翔華和他的姘夫一起跟他攤牌的那天,還有整整半年的時間。
據李翔華和他攤牌時所講的話,他的新戀情緣於天雷勾動地火,起始於和他攤牌前的半年左右,也就是說,要麼他已經背叛了他,要麼就是在最近這幾天之內就會背叛他,再具體的,李翔華沒有說,他當時也沒有心情知道。
被分手的經歷有過一次就夠,柳應年不想重生一次,還要坐等被分手,那也太對不起他的重生了。
不過,主動說分手的人需要有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思考了一個上午之後,柳應年決定出門給自己找個新戀人。
鯨魚求偶要歌聲嘹亮,孔雀求偶要展翅開屏。
柳應年很用心的花了兩三個小時讓自己從頭到腳煥然一新,然後守在私立螢光中學的大門口,一邊看手錶一邊很有耐心的等著他要等的人。
即使是做戲,他也不想委屈了自己,隨便在大街上拉個人來湊數的事情他幹不來,而且李翔華也不是傻瓜,他們畢竟在一起十年,彼此的性情和喜好都太過熟悉,隨便拉個人來演戲就太侮辱李翔華的智商了。
柳應年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那人正是他喜歡的類型,而且上一世和他的初次相遇也正好發生在這一年。
有些遙遠的回憶,在等待的時間漸漸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