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幻境老祖 文 / 李慕葉
「叔,你看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父親問小爺爺。
「不好說啊!你去拿個釘耙來,下面一層我夠不著了。先勾開格柵,看看還有什麼吧!」
「好,我去拿!」父親說著就去倉庫了。
此時,母親也已經用剛才倒出來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包起了三件玉器。父親也拿來了釘耙,小爺爺接過耙子就來到了缸邊,探身勾起格柵,大家都圍聚了過去。
「哇,好多的錢啊!」我看了一眼缸裡的東西,是銅錢,滿滿的銅錢鋪滿了缸底。
小爺爺用耙子勾起來一串,燈過照過,是嘉慶的銅錢;繼續勾,又一串,是雍正的。一串又一串,順治、乾隆、康熙三個皇帝,加上之前的雍正和嘉慶,是五帝錢。
五帝錢就是指清朝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這五個皇帝的銅錢。這五個皇帝在位期間,國家安定,百姓富裕,是中國歷史少有的平和時期。五帝錢得天、地、人三才之氣加上五帝之帝威,故能鎮宅、避邪,並兼具旺財功能,還能強化主人自信,化解六神無主之缺陷。
我小的時候膽子小,容易受驚嚇,小爺爺就花了好大的功夫,找了一組五帝錢加上桃核刻成的桃籃給我編了個手鏈,我一直帶到成年才解下來,讓我媽收著,說是要給將來的兒子。
現在這麼多五帝錢,哈哈,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些五帝錢二十個一串,每一枚銅錢都是油光發亮,一點都沒有瑕疵,上面的字跡非常清晰,品相非常不錯,想必當初這些銅錢也是在更多的錢幣裡經過篩選之後才被放在這的。看來老楊家建這座大宅之前為了收集鎮宅之物,花費的心血和錢財都是不可估量的。
小爺爺小心翼翼的勾起一串串錢幣,母親則按照小爺爺的吩咐,拿來了一大疊報紙,把銅錢一串串包好。花了好長的時間,終於把銅錢都拿了出來,我負責照明,握著手電的手都酸了。清點下了,一共一百串銅錢,每個年代不多不少二十串,每串二十個,一共兩千個銅錢。母親包好後,拿來一個蛇皮袋裝好,我順手一拎,起碼四十斤,當年的宅子的主人真是煞費苦心啊!
清理了銅錢,總算看見缸底了,底裡還有一件東西,黑黝黝的,也看不清是什麼質地,只能從外形上判斷,應該是羅盤一類的東西。
因為是在缸底,耙子也勾不出來。我就對小爺爺說:「讓我進去把它取出來吧!」
「行!」小爺爺也不反對,已經到缸底了,也沒見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等把這最後的東西取出來,就應該沒別的了。
我見小爺爺不反對,雙手一撐,腳踩缸沿就進去了。缸底就是羅盤,我踩著缸壁慢慢彎下腰,深吸一口氣,手指沿著羅盤邊緣往上一扳,羅盤一下翻起,我本以為很緊,沒想到卻如此輕鬆,一下用力過猛,踩著缸壁的腳一下子打滑,往缸底滑去。
缸底本應是空無一物,哪知拿起羅盤竟然是一個空洞,我手握著羅盤,一下就滑了進去,我一路翻滾著往下滑,一陣天旋地轉,我就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我發現手裡的羅盤還在,天色依舊昏暗,看來也沒過多長時間。這是在哪,我站起來,四週一片黑暗,唯獨前面不遠處有兩點燈光。有燈光就有人家,我順著燈光跑過去,近了才發現是兩盞燈籠。
這兩盞燈籠高掛在一所宅院的大門兩邊,這年頭還有人用燈籠,也真是奇怪。不過四周黑漆漆的,就這邊有個宅子,我還是上前拉起宅門上的銅環敲起來。「咚咚咚」,我一敲門環,門就打開了一條口子,看來是門沒栓。我也沒多想,找到人問路才是當務之急,推門而入眼前的景象卻著實讓我吃驚不已。
院裡的青石路,以及路兩邊的花壇,都和小爺爺的宅院一模一樣。路盡頭的那棟樓,不就是小爺爺現在住的那棟?只是裡面的擺設卻非常豪華,偌大的空間裡擺著一整套的紅木桌椅,玉石屏風、七彩瓷瓶……,完全沒有破敗的感覺。
我想我知道我現在在哪了,一定是這樣,這就是小爺爺的家,老楊家的宅院。不過這是完整的,富麗堂皇版的,難道,我穿越了?
就在我彷徨不知所措之時,廳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失神沒注意,還是別的原因,反正我發誓剛才根本沒人,然後一轉眼,那個人便坐在了廳裡。
「來,進來坐!」廳裡的人喊我,我抬頭看了看他,完了,真穿越了,那人標準的清朝款啊!那珵亮的頭皮,加上腦後一根齊腰的長辮子,不是清朝人才怪。
我哆哆嗦嗦的走進廳堂,一進去就聞到一股幽香,那想起沁人心脾,舒服極了。不愧是大戶人家,光是這熏香就已經是非同凡響。既來之則安之,我按主人的意思坐在了他下首的位置。
「這是哪啊?」雖然穿越了,我還是要問清楚,也不知道我是啥身份啊!
「小友莫要驚慌,此處只是一處幻境。你還在原處,現在的你就好像是在夢境,醒來後一切如常!」那人還是相當和藹,彷彿能看穿我心中所想。
「幻境!」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果然不疼,確實是幻境不假。既然如夢似幻,我也就不客氣了:「那我們為何會在此相聚?」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在下姓楊,這大宅是我所建,你說我們為什麼會相見?」
糟了,原來是大宅的主人,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我今天拿了人家的鎮宅之寶,人家還不得和我拚命?關鍵是大宅主人早就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他根本就不是人,怎麼鬥得過他?我可不想在這把小命搭上。
我越想越怕,手上只有個羅盤,怎麼辦?怎麼辦?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那中年人站了起來,微笑著向我走來。
那微笑還是那麼暖人,但我看得心驚肉跳;那腳步還是那麼平穩,但每靠近一步,都讓我心急如焚。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伸出了雙手,伸向我的脖子。
偏偏,偏偏,此刻我偏偏不能動彈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喊都喊不出來,我完蛋了。
不得不說。雖然明知是幻覺,但觸感依舊非常真實。那雙手沒有卡住我的喉嚨,而是落在我的肩膀上。溫厚有力,我甚至還感覺到了手心的溫度,真是奇了怪了。
「小友莫慌,我不會加害於你的!」手的主人溫和地說:「此次我們相逢,可以說是機緣巧合,也可以說是宿命的安排!」
「宿命的安排?」我莫名驚詫。
「確是宿命的安排。你可願意聽我細細道來?」那中年人凝視著我。
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我現在是砧板上的肉,你想說就說,我還能不聽嗎?心中暗罵,臉上卻不動聲色。
那人明顯能知曉我內心想法,於是娓娓敘述起來。不得不說,儘管我內心十分驚慌,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確實悅耳,溫和敦厚,一字一句都直入人心。
「我姓楊,單名芳,字誠村,出生於乾隆年間,歷嘉慶、道光三朝。自幼家道貧寒,好讀書,苦練武,迫於生計,投身行伍。征戰四十餘年,清剿白蓮邪教、平定張格爾之亂,從一介士卒到聖山殿前封一等果勇侯,賜紫韁,賞戴雙眼孔雀翎,晉陞為御前侍衛,加太子太保銜,像繪紫光閣,先後任甘肅、湖南、直隸、廣西、四川等省提督,一生可謂平步青雲,官運亨通!這房子就是我當時置辦的宅所,用來安置家族親友。」
我說老楊家怎麼那麼有錢,眼前這楊芳當年居然是封侯拜相的主,畫像還被掛在紫光閣,那可是當時只有戰功赫赫的功臣才有的待遇。(就好像唐代的凌煙閣,只有開國功臣像秦瓊、程咬金之類的名將才有資格掛畫像。)先後還做過那麼多省的提督,應該相當於現在的軍區司令一樣的官職,還是太子太保(貌似鰲拜也是這個官,哈哈),不有錢就怪了。
「道光二十年,鴉片戰爭爆發,皇上命我與戶部尚書隆文率軍赴廣州支援兩廣總督林則徐林大人抵抗英軍。然洋人船堅炮利,困我軍於珠江口,又佔浙江定海,直逼天津大沽口。皇上一方面派琦善等人與英軍談判,簽下了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另一方面又查辦主戰林則徐大人、鄧延禎大人與我。賠款割地、查辦忠良,讓我憂悶於胸,之後我便告老還鄉,回到這裡。由於歲月日增,我感念一生戎馬殺孽過重,便向高人請教,置重寶於宅院以驅邪擋煞,也為子孫祈福。之後家宅安定,親族和睦,我便起了向道之心,在最後的幾年,我一心為善,做善事福澤鄉民,請名師求證大道,奈何壽限已至,並未得脫輪迴。」
這段話,半文半白,幸虧我念過書,學過古文,大致能理解。原來這人還認識林則徐,而且是主戰的一派,就這點不由讓我這**絲憤青心生崇敬。而後面的話,大致就是他最後雖然想學道,但年紀已經很大,最後還是沒逃過一死。
「那為何大人您沒有轉世投胎,現在還出現在小子面前呢?」我趕緊順著他的話問,態度自然要恭敬些,人家那麼大的官,還花了大力氣置辦了那麼多的寶貝,現在都在我手裡,咱不能不恭敬啊!還得把命留著回去享福呢!
楊芳微微頷首,說:「此事也與你明說了吧。當年我已知時日無多,便向高人請教:不想受轉世輪迴之苦,該當如何?高人便傳我鬼仙修習之法。然而此法雖易,但如何能讓魂魄留存,不被鬼差拘役才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人的壽命都在生死簿上記載,大限將至,人的魂魄便會離開肉身飄向地府,在那裡輪迴。高人在我將死之際,找來一個無法-輪迴的遊魂野鬼,施法為其找齊丟失的魂魄,讓他替我輪迴,不再受游離之苦。高人又給他準備了各種冥間財貨,讓他買通鬼差,來世投個富貴人家享福,那遊魂自然願意。而我則將生辰八字貼在你手中八卦之後,鎮於宅院之下,用各種寶器護佑,死之後我便可以藏身在此慢慢修行。到現在,已近二百餘年,我也已經修成鬼仙之身,可以無懼輪迴了!」
聽他講到這,我心裡又一陣發毛,人家修行的地方被我給搬空了,這不是和天朝的城管,拆遷隊一個性質?人家不找我拚命才怪!完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果然是真理,古人誠不欺我,只是我曉得的太晚了!調轉手中的羅盤,反面赫然貼著一張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紙,果然就是這塊羅盤,這回命不久矣,再見了,我的父老鄉親!
楊芳看了一眼正在哆嗦的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看來的我心思又被看穿了,麻痺的讀心術,我死慘了!
「小友莫慌,其實算起來,你還要叫我聲老祖呢?」
「老祖?」對啊!我太婆不就是楊家的小姐,我身上不就有楊家的血脈,有戲!可是轉念又想,人家殭屍不就是先害自己的親人嘛?是親人死得更快!
「你不要把我和殭屍那種沒有智商的怪物相提並論,我是鬼仙,不會害你的!」楊芳再次聲明對我沒有加害之心,接著又說「而且,你能找到我置辦的寶物,也是我給你的指引啊!入你夢的宅仙,就是我的好朋友啊!」
「是你讓我動你的寶貝的?」這句話說出來我就後悔,好邪惡啊!會不會讓人想歪呢?反正當時我沒想歪,信不信由你。
「是啊!其實是我有求於你,才請你來的!」楊芳繼續解釋。
有求於我?有求於我,就是說我還有利用價值,有利用價值就是不會害死我。而且有求於我,自然就要……按天朝的慣例,自然是要送些「薄禮」的,那就是說剛才我挖到的寶貝,居然是人家心甘情願送給我的,要是我不收下,人家會沒面子的。要是人家覺得沒面子,我說不定就小命不保了,看來我必須要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想到這些,我心裡頓時安穩許多,乾咳一聲,說:「祖祖,你有什麼事情就吩咐我這後輩去做,只要我能做到,自當盡心竭力!」
請原諒我的馬屁,保命第一,而且還收人家那麼多東西,說些這樣的話,我想大家都能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