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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鄰居出遠門了 文 / 知臨

    寂靜的夜中每一聲響動都非常清晰可聞,雖然她仍離剛才火光亮起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但凱勒還是自覺將動作放輕,避免弄出聲音驚擾到那群藏身在幽暗叢林中的偷獵者。

    畢竟他們現在勢單力薄,才只有兩個人而已,而偷獵者那邊一定人數眾多,起碼不止兩個人。

    洛基此時正要說話,才剛剛發出一個單音,就被凱勒狠狠摀住嘴巴,她輕皺著眉頭對洛基比了個『噓』的造型,目光轉向叢林深處,洛基從她的表情以及動作中知道,那群偷獵者出現了。

    兩人再次拿起望遠鏡看向剛才那處出現過打火機火苗的位置,可現在森林中卻一片死寂,和沒有任何生物一樣寂靜,黑暗中沒有半點星光。

    難道那群偷獵者剛剛聽到洛基發出的那聲單音產生警覺了?凱勒與洛基對望著,他們此刻離這群偷獵者們是那樣近,雖然苦苦尋覓過,但此時偷獵者們卻意外的近在眼前,若不是隔著一道密密麻麻的樹簾,恐怕他們一抬頭就會眺望到對方。

    但就是因為他們看不到對方,才讓那神秘的危機感緊緊抓住心臟。緊張的氣氛讓凱勒和洛基紛紛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相信此時偷獵者們一定也是覺察到了他們的存在才特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他們雙方都一樣隱藏在了暗處,並準備好了武器蓄勢待發。

    凱勒和洛基此時像是兩個沒帶弓箭的獵人,正在靜靜接近著藏在某處帶著利齒的獵物,試探的結果不是他們偷襲到了獵物,就是獵物偷襲到了他們。

    可就在這時,黑皮鼻腔一動,它嗅到了一股陌生並熟悉的氣味。動物和人一樣,如果有不明生物出現在身邊,它們會感覺到強烈的威脅。黑皮被它所嗅到的摻雜著獵豹味道的人類氣味惹毛了,它忽然沖森林深處咆哮了一聲,像一個不待見藏頭縮尾敵人的異獸,希望將那些潛伏在自己身邊畏手畏腳的動物都吼出來。

    它在自己的領地獨霸一方天下,所以早已習慣了這麼做,可它這聲吼卻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將暗潮洶湧的局面一下打破,激起了千層巨浪,叢林各處都迴盪著它的聲音,僵持的局面一下被敲成碎片。

    在黑皮吼聲停下的那一瞬間,叢林外又響起了其它獅子的吼聲,似在很遠的地方呼應著黑皮。原來黑皮這次也不是一個人離巢的,它的兒子金一正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遊蕩。

    對面的叢林中這時也不再維持寧靜,那裡有輕輕的人聲起伏,並且凱勒和洛基聽見有人說了句:「原來是獅子啊。」

    緊接著有雜亂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凱勒和洛基蹲下身子,透過灌木叢的縫隙,他們看見有幾個人影從被黑暗包裹的叢林中走出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他們邊走邊討論著剛才那聲獅吼是來自於流浪獅,還是來自於一個獅群的首領,還有要不要先幹掉這隻獅子以防夜晚被獅群跟蹤襲擊。

    偷獵者們□□的子彈分別打進周圍的草叢中迸濺出星點火花,他們在試探獅子的藏身之處。

    凱勒趁偷獵者們還未走近驅趕著黑皮讓它趕緊回家,但黑皮已經被這些偷獵者的槍聲惹火了,它完全進入了獵人的角色,邊留意著那些偷獵者在遠處晃動著的人影邊躲在灌木叢中蓄起怒意,打算隨時展開對獵物的伏擊。

    凱勒和洛基只能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將全部精力都放在盯準那群偷獵者上面,畢竟現在的局勢不是一般的緊張。

    他們數著那些越來越近的偷獵者的數目,一共有六個人,並且這應該不是全部,這六個人只是被派來消滅獅子的手下,還有幾個偷獵者呆在原地沒有出來。

    六個人手中都拿著槍,只要黑皮一現身,他們一定會立即將槍口對準黑皮,就算黑皮速度再快,皮毛再厚,它也承受不起子彈的壓力。

    可凱勒和洛基卻不能急於動手,因為這些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他們只要一開火就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就算在開槍的那一瞬間他們可以讓兩個偷獵者同時喪失行動能力,但剩下的那些偷獵者一定會將火力全部集中在他們這邊,就算不死,他們也免不了受傷。

    但是這時,凱勒注意到黑皮動了,它已經接近到了距離這些偷獵者三十米外的位置,這是最適合獅子的攻擊位置,它鼓足了力氣正要撲上去,而這些偷獵者中有一個人已經覺察到了黑皮接近時發出的響聲,他轉身將槍口對準了黑皮那邊,其他人也警覺的跟著這個人一同將槍口對準黑皮的方向,只要黑皮從草叢中露出一個頭,他們就能置黑皮於死地。

    眼看著黑皮的頭骨就要正面迎接偷獵者的子彈,為了不讓黑皮受傷,凱勒搶先開了槍,她用一發子彈打中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那個人沒有立即死亡,而是痛苦的大叫出來,其它人的目光瞬間被另外的威脅吸引,他們將槍口移開了黑皮的位置,全部對準了凱勒和洛基的方向。

    而在他們轉身的那一瞬間,洛基已經在凱勒開槍的下一刻解決掉了一個人,兩人也順勢分別滾到一棵大樹的後面,利用粗壯的樹幹為自己做掩體。

    槍林彈雨紛紛從凱勒和洛基身邊的草葉擦過,呆在叢林深處原地沒有動過的偷獵者頭頭注意到了形勢的異樣,他們向外面活著的餘下四個人吼著:「發生了什麼事?!」

    有一個人正要回答,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個龐然大物壓住了身子將他撲倒在地,他的鼻子嗅到了熱乎乎血腥的味道,一個血盆大口向他咬來,他還來不及握住掉在地上的獵-槍,眼睛便被血水擋住了視線,一陣疼痛,意識陷入了模糊。

    金一這時也趕到了,它看到黑皮正咬住一個人的腦袋,便也將這些偷獵者們當成了攻擊對象,局勢越來越亂,兩頭獅子的加入讓偷獵者們更加恐懼,比起凱勒和洛基的子彈,

    ,他們似乎更加畏懼獅子的爪牙,可能在他們看來,被獅子吃掉更加痛苦,所以兩個偷獵者分散開對付凱勒和洛基的火力,將槍口對準了黑皮與金一。

    一個偷獵者舉起槍對準黑皮企圖讓它永遠睡過去。但他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撥動扳手,胸膛便被凱勒用□□穿了,雖然沒有死去,卻沒有了再次握住獵-槍的力氣。

    另一個偷獵者開槍時讓洛基打中了右臂,他的子彈偏離了彈道,打在金一身邊的地上擦出帶著焦味的火星,金一被嚇得一下鑽進了灌木叢中。

    但就在凱勒從掩體鑽出開槍的那一剎那,她被人打中了右手邊的臂膀,握在手中的手-槍一下被震得掉在了地上,她也痛苦的趴在了草叢裡。

    只見原本呆在叢林深處的那些偷獵者走了出來,他們有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的長臂抬起,手中拿著的手-槍還冒著硝煙,他是這群人的頭頭。

    他看著凱勒和洛基的眼神都透著陰狠,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畢竟對於這些偷獵者而言,凱勒和洛基也是殺死他們同伴並打擾他們生意的儈子手。

    偷獵者的頭領再次將槍口下移,對準了凱勒的方向,而凱勒正用左手快速在地上摸索著,她的手沾滿了地上未干的泥土,但終於抓住了掉在地上的槍支,像抓住了一線生機。

    洛基藏身的那一處灌木叢此時被活著的偷獵者包圍,他們強力開火,將那處灌木叢穿得都是洞,凱勒不知道洛基現在怎麼樣了,可她知道現在自己的狀態很糟糕。

    黑皮也被槍聲與火星嚇得退回了灌木叢,黑漆漆的夜色成為了它絕佳的藏身之處,槍聲驚擾了森林裡的動物,血液的香味引誘了那些大型饞貓,森林中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叫聲,土狼在這煙火之地附近徘徊,原本寧靜的叢林此刻變得雜亂不堪。

    凱勒用不熟練的左手拚命握緊手-槍,疼痛讓她顯得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她快速舉起槍,想與這個用槍對著自己的偷獵者奮力一搏,雖然她知道自己的速度不會快過對方,但命運會自己做抉擇,她只能為之全力一拼。

    但就此刻,一隻巨獸從她身後跳了出來,藏身在灌木叢後的黑皮不知為何忽然現身,也許它感受到了來自對面持槍男人的壓力和威脅,也看出了凱勒的虛弱。槍對於動物來說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在黑皮的世界中只有爪子和牙齒,它絲毫不忌憚槍械,沒有任何猶豫的飛身而出。

    黑皮黑色的鬃毛在月色下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它從草叢中撲了出來,打算再次與凱勒他們一同加入這場守護森林的戰爭。

    凱勒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她抬頭仰視著從她頭上飛躍而過的黑皮,忍不住大聲吼了出來:「黑皮!別……!」

    可是已經晚了,為首那個偷獵者扣動了□□的扳機,子彈砰得一聲打入黑皮寬厚的胸膛,撕裂了它這麼多年來引以為傲的肌肉。

    黑皮的眼神呆滯,還來不及痛呼,就被打中要害,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胸膛是為什麼突然裂開了一個洞。

    它的身體重重從空中掉下來癱倒在地上,黑皮腔中喘著粗氣,渾身抽搐,像是一下子怒氣全消,腦袋沉沉的垂下,胸口迅速被血污浸染,就算使出全力也不能動彈一下,這讓黑皮想起了上次染病的時候,只不過這次要比上次疼上許多,它從來都沒感受過如此接近心臟的疼痛。

    凱勒紅了眼睛,黑皮就躺在她面前,就像自己的親人正躺在血泊中,但是她不能有片刻傷感,趁著黑皮吸引了偷獵者注意力的工夫,快速用舉著槍的左手連續釋放了幾次精準的射擊,將向黑皮開槍的偷獵者頭頭打倒在地,自己也滾進了草叢中。

    在灌木叢中,凱勒遇到了洛基,他也受傷了,腰部留著血,但是還可以行動,為了避免失血過多,洛基用衣服將自己的傷口纏住了。

    現在外面的敵人還有三個,因為凱勒剛剛幹掉了他們的頭頭,所以餘下那三個偷獵者現在顯得六神無主。

    凱勒心中擔心著黑皮的傷勢,要知道獵-槍的威力可不小,她在心裡祈禱,希望黑皮還有可以挽救的機會。

    森林中土狼的嚎叫聲越來越響,血腥味讓它們變得活躍,並漸漸向這裡靠攏,洛基開始與餘下的三個偷獵者手下交涉,現在的情況也許不適合互相開火,一起在森林中活下來才是最主要的事。

    那三個偷獵者被叢林中恐怖的氣氛感染,很快接受了洛基的建議,他們各自放下槍支從掩體中出來,但互相還很警惕,洛基對那三個防範著他的人歎著:「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對著同類開槍。」

    這個森林中只有他們這幾個少的可憐的人類,可悲的是他們竟然還需要刀劍相對,互相殘殺。

    凱勒出來後馬上去查看黑皮的傷勢,黑皮的身體依然在抽搐,看起來很痛苦。它半睜著的眼睛微微轉動,停留在凱勒身上,它的眼神沒有了平常的意氣風發,反而很寧靜,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凱勒的手撫上黑皮胸口的傷口,那裡湧出的血液已經氾濫成災,怎麼止也止不住,黑皮用溫熱潮濕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凱勒紅著眼睛撫摸著它黑色的鬃毛,並俯下身子去擁抱它。黑皮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弱,它哼哼了兩聲,似在呼喚什麼,但語不成音。

    凱勒知道黑皮不可能活得過今晚,也不能再見一次它生龍活虎的幼崽們了。

    漸漸的,黑皮緩慢舔舐在凱勒手背的舌頭也忽然停止了活動,毫無生機的搭落在它的牙齒上。

    它的眼球失去了光芒,鑲嵌在眼眶中如兩個假琉璃,任憑凱勒怎麼在它眼前擺手它的眼珠就是不跟隨著轉動。

    望著睡去的黑皮

    ,凱勒將臉埋在了它的毛髮裡。

    黑皮一直是一隻很討人厭的雄獅,他欺負草原上的動物,曾經也多次欺負過他們,他很頑劣,但卻有可愛的一面,曾經她從來沒有想過能和一頭野生獅子做朋友,而後來她碰到了黑皮,一隻有情有義的獅子。

    它們不經常在一起玩耍,她甚至只請它吃過一次晚餐。

    今天是黑皮唯一一次嘗試與他們接近,走在與他們近在咫尺的距離,想和他們一同散散步。對待這片草原,它有著和他們一樣的使命感,它想守護自己領土上的一草一木,並且同是遇到人類,它唯獨不傷害他們。

    但最終它卻長眠於無情冰冷的子彈之下,結束了他那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漫長是因為他的一生充滿著曲折和坎坷,他所走過的每一步都是異常艱難的,短暫是因為這短短的八年多便是他生命的全部。

    洛基走了過來,此時剛剛發生械鬥的位置已經升起了熊熊篝火,為了驅逐從四面八方趕來的鬣狗,他和其它三個偷獵者一起-點燃了烈火。

    「黑皮怎麼了?」洛基問。

    「黑皮將這裡交給我們了。」凱勒從黑皮的毛髮中抬起臉,臉上已經一片潮濕。

    洛基沒有說話,他抿了抿唇,轉身走向那三個偷獵者,雖然他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但他還需要時刻防範這三個人的偷襲。所以他來不及為黑皮的離開緬懷。

    凱勒叫來一個偷獵者幫自己將黑皮搬到與火苗較近的位置,這樣就算就算那些土狼過來也碰不到黑皮的屍體,遠遠看上去,黑皮就像沉睡了一般。

    在搬運黑皮的時候,凱勒看到了金一,它躲在遠處的灌木叢中,只露出一雙反光的大眼睛。望了一會兒黑皮,在鬣狗越來越近的包圍聲中,金一也離去了。

    也許金一也在黑皮倒下的那一刻明白,在這個草原上,失去了一個傳奇。

    火光中,凱勒撫摸著黑皮的毛髮,它是一個偉大的王,帶領族群活過了難捱的旱季,迎接食物豐富的雨季,可好的時光才剛剛開始,它便去了。

    風刮起黑皮的毛,讓它的黑色鬃毛柔柔的飄了起來。

    動物們都因為它黑色的毛髮懼怕它,可是黑色,對於它盡職盡責保護的母獅來說,也是溫柔的顏色。

    天亮之後,黑皮將會被載入草原的歷史,它是這片草原上最友善最溫柔也是最勇猛的獅子。

    縮在一起的偷獵者們對這頭倒在人類懷中的獅子產生了好奇,如果沒記錯,在剛剛的戰鬥中,這頭獅子確確實實是在幫助凱勒和洛基。

    其中一個偷獵者忍不住問洛基:「這頭獅子為什麼不咬你們?」

    洛基回答他:「因為他是我們的鄰居和朋友。」

    今天,他們有個鄰居出遠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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