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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64章 絕地反擊 文 / 一暖青燈

    冰冷的圓月幽幽懸在半空,將荒涼淒冷的三岔路口照得更加淒涼。

    那頂四人抬著的青布小轎,起先還只是圓月裡的一個黑點,一路乘著夜風飄飄蕩蕩。眨眼之間,卻如鬼魅般行到了近前,然後來勢一頓,緩緩落下。

    四個鬼面人腳尖著地,明明是落在那陡峭的山路間,肩上的轎子卻四平八穩,連簾子都未動一動。

    阿四站在原地,只覺得那四張獠牙青面泛著詭異的冷光,好似真真來自地府陰司,有種說不出的心悸。

    她是第二次看到這場面,也知道青布小轎裡坐著的,便是陰司幕後的真正主人——先生。

    怎會如此之巧,竟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先生攔在了半路?

    阿四又驚又疑,一下子便頓住了。

    蘇幕遮給的解毒丸不愧是出自薛神醫之手,幾顆下去,她便恢復了精神。所以她一早就醒了,硬是逼著自己裝睡,直到眾人懈怠下來,才趁著夜色獨自離開。

    若要問她為何獨自離去?

    呵,一個致使你記憶皆失的罪魁禍首,難道還要與之勾肩搭背,同行相伴不成?當然,規儀對自己有怨,她之所言也未必就是真相。然而規儀乃陰司四大判官之一,蘇幕遮處理她卻如同處理一隻小貓小狗般隨意。這魯南蘇公子,恐怕並不如表面一般與世無爭吧再則,對於自己的追問,他雖並未多說,但只看他那表情,便知規儀所言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她阿四記憶不全,也不聰明,如何知道誰真誰假,又如何能鬥得過謀算了得的蘇公子?與其被傻乎乎地困在局中,還不如徹底跳出來,憑己之力好好探查一二。

    原本自己最後一個任務是在京城,留在宛城也只是為了協助規儀而已。如今規儀生死不知,崔判官雖然不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但多少還是會招惹些是非。事不宜遲,她需要盡快進京,盡早完成任務。還好那幅至關重要的畫在自己手裡,待她去京城找到刑關

    想到刑關,阿四更加納悶了。明明在鳳陽樓見過他,為何之後連連發了暗號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呢?雖然當時尷尬,但他應是中了春毒。相對於故意毛手毛腳的蘇幕遮,自己並不怪他。

    也罷,待她到了京城,找到刑關好好問一問便是。找到了刑關之後,她還要去一趟京城的梨山別莊。

    因為,她昨夜在昏睡中,忽然看清了那張臉

    「大膽孟婆!見到先生竟敢不拜!」

    陡然一聲粗喝,將神遊天外的阿四給拉了回來。

    阿四冤枉,她覺得自己肯定病了,神遊地也越來越厲害。動不動地,腦子裡就飛速轉換著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場景。有時候明明在吃包子,腦海裡卻出現兩個少年在廚房裡偷嘴的畫面,唉

    阿四不敢辯駁,連忙整頓了臉色,單膝跪地道,「孟婆阿四,拜見先生!」

    話畢,她半點不敢好奇,垂下頭來等候吩咐。

    熟料,阿四等了半天,只聽到耳邊呼呼而過的寒風。她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卻聽到青布小轎裡傳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唉」

    那聲歎息似飽含了千言萬語,長長一口氣,連寒風都無法將它吹散。阿四聽到後卻如五雷轟頂,被這一聲歎息狠狠地定在了當場。

    出現在阿四眼前的,是一隻白淨的男人手,手指纖長,指節分明。它輕輕撩起了轎簾,簾後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顏。

    「阿四,你要去哪裡?」

    阿四根本記不得要回話,只是木然地愣在原地。男人也不介意,眉間微蹙,躬身走出了轎子。

    天地間忽地刮起一陣大風,吹得他衣袂翻飛、髮絲凌亂。他腳下不停,沿著崎嶇的小路,披著滿身月光朝她瀟灑走來。

    「是你」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規儀會與他有糾纏,怪不得他能隨意處置規儀,怪不得

    阿四看著眼前這個白衣長帶,逆風而立,一臉淡然的男子,心底卻波濤翻滾,捲起一股股怒潮!她竭盡全力地平息著越竄越高的火苗,僵硬地勾起嘴角,自嘲道,「機關算盡,真不愧是魯南蘇公子。哦不,應該尊你一聲先生才對!」

    「一個稱呼而已,隨你喜歡就是。就如同,不管你以後會不會恢復成古池,我都只叫你阿四。」蘇幕遮背過一隻手,另一隻手便伸過去扶她。

    阿四低低冷笑兩聲,緊接著右手一揮,「啪!」的一聲,狠狠拍開了蘇幕遮的手。然後,她膝蓋一動,緩慢又堅定地站了起來,將腰背挺得筆直筆直。

    蘇幕遮見狀一僵,默默收回了手,低眉歎道,「何必如此,我雖對你做過一些錯事。但請你相信我,待你回憶起過去之後,你會感謝我。對你而言,這是殊途同歸。」

    「哈!」石子劃破了阿四的手心,沁出了絲絲鮮血,她卻一聲長笑,然後陡地一收,盯住蘇幕遮冷冰冰道,「我的確要多謝你!」

    「多謝你抹去我的所有記憶,讓我像傻子一樣被耍得團團轉!多謝你將我困在陰司給你賣命,讓我看清自己有多無力多愚蠢!多謝你一邊用陰司給我下圈套,一邊又換個身份跑來與我相交!真是多謝你!」

    阿四說一個「多謝」便往前跨一步,明明個子嬌小,卻偏偏如一座噴發的火山般移動著,竟將蘇幕遮給逼得連連後退。

    蘇幕遮思忖片刻,臉色也冷了下來,「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跟我回去。若是不喜歡我的方法,也不妨換一種合作方式。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話音未落,阿四按住傘柄,「唰」的一聲抽出了短劍。短劍在月色下愈加明亮,倒映著阿四緊繃的臉龐,顯得殺氣騰騰。

    阿四的劍拔得快,鬼面人的動作更快。她這才剛剛將起劍勢擺好,對面的蘇幕遮便被三個鬼面人護了起來。

    蘇幕遮見狀一頓,他從下轎的那刻便告知自己,以不變應萬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必須冷靜。卻不料對方只是一個拔劍,一股莫名的情緒卻瞬間佔領了他的心房。

    他禁不住寒了臉,道,「這劍還是我讓崔判官幫你準備的,不想有一天,竟會用到自己身上來。好,好,好!」

    蘇幕遮連說三個「好」,然後一把推開身前的鬼面,大步一跨,站在了阿四的三步之外。他指了指身側的鬼面人,又指了指自己的心窩,「來,朝這兒扎!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能耐!」

    他不說倒也罷了,如此一說,阿四氣得頭腦嗡嗡直響,「怕你何來?!」

    話音未落,短劍一抖,攜著一股勁風直刺蘇幕遮的胸口!

    阿四輕功頗好,劍法卻真心極差。饒是她憤然一搏,也被倏然竄上來的鬼面人給攔了下來。她心中悲憤,好似自己是個被人把玩的木頭人,怎麼跳都跳不出別人的手掌心。

    「啊啊啊!」阿四仰天大叫三聲,一劍震開鬼面人。然後,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往蘇幕遮方向。蘇幕遮身前站了另兩個鬼面人,見狀提劍便刺。

    按理,兩人這一招,應該能將阿四逼退。熟料,阿四不要命似的,竟然以不顧長劍,揉身撲上!

    「噗!」

    「小心!」電光火石之間,蘇幕遮大喊一聲,卻終究是慢了。長劍鋒利異常,一下子便將阿四的左肩給刺了個對穿!

    蘇幕遮一腳踹開刺傷阿四的鬼面人,然後一步搶上,慌慌張張便去扶她。可是,手才將將碰到阿四左臂,一根細長的銀絲便驟然套上了他的脖子。

    阿四吞嚥著血水呵呵而笑,雙手握住天蠶絲,道,「如何,我說能殺了你,便能殺了你!」

    「大膽!」變故陡生,場中的幾個鬼面驚得放聲大喝。

    「還想拿我當槍使!休想!」阿四咬牙切齒,一雙手穩穩拉住天蠶絲,同時掃了眼蓄勢待發的幾個鬼面人,恨恨道,「我是打不過你們,今天讓我回去也可以——我殺了你們的先生,你們殺了我,然後抬著我的屍體走!我就算是死,也再不做你們這些居心叵測之人的工具!」

    說完,雙手一用力,蘇幕遮的脖子間便出現了紅痕。

    幾個鬼面驚得不敢亂動,紛紛將長劍放下,怒道,「放了先生,否則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時此刻,蘇幕遮本人卻在發懵。他無力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朝鬼面人擺了擺手。

    眼前的女人,讓他再次體會到什麼是強。

    是啊,洗了她的記憶,改了她的名字,但她骨子裡還是那個倔強剛烈的古池。想當年,他們第一次在千軍萬馬前相見

    蘇幕遮眼見著阿四雙眼赤紅,眼眶裡水光一片,卻遲遲不敢伸手去碰。想起當時被困風城西山的情景,他可以打賭,只要自己動一下,這女人就敢跟他拼一個你死我活!

    最終只能閉了閉眼,緩緩道,「我知你現在聽不進任何話,原本出現在這裡,也並不指望你能跟我回去。怪我當時自作主張,以為此計甚妙,既助你復仇,也幫我成事。也罷,你本是個困不住的性子,從此以後陰司與你無關,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阿四的心中原本燒著熊熊烈火,卻不想被蘇幕遮這輕飄飄幾句話一說。彷彿突然天降大雪,瞬間便將火團給埋了,連絲青煙也沒留下。

    她非常清楚陰司內的規則,想要脫離組織,簡直太難了。

    「當真?」

    「千真萬確,你走吧。」

    說完,蘇幕遮竟也不看脖子上的天蠶絲,自顧自準備起身。阿四一愣之下,手就鬆了,於是,幾個鬼面人一下子縱了上來,飛快將蘇幕遮拉倒了身後。

    蘇幕遮再不看阿四一眼,摸了摸脖子上的細細傷口,低低笑了笑,然後轉過身緩緩朝轎子走去。

    阿四如在夢中,一時心思複雜難言。正不知該說些什麼,卻見蘇幕遮又倏地停了下來。

    他背著身負手而立,挺拔的身影彷彿要烙進阿四的心裡。只聽他頭也不回地說道,「阿四,我等著你回來找我。」

    回去找你,怎麼可能?!

    阿四抖落一身風塵,迎著刺骨的寒風,摀住傷口往那條平整卻陰霾的小道慢慢行去。夢中人口中的京城梨山別莊,我來了!

    她知足地笑了,按了按包袱裡那幅畫像,暗道,一切謎底就從這裡開始吧。

    而在她的身後,蘇幕遮也不緊不慢,一步步走上了那條陡峭的山路。他最後彎腰坐進了轎子,從懷裡抽出一軸畫卷展開。畫卷裡,有個女子撐了把油紙傘,正盈盈而笑。

    他滿意地笑了,撫了撫畫上笑顏,暗道,一切因果就從這裡開始吧。

    北風蕭蕭,拂起滿地沙塵,吹奏出一支離別曲。漫天風沙中,有一男一女,背道而行。

    他們一個朝南,一個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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