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49章 哆哆哆 文 / 一暖青燈
阿四又做夢了。
夢裡烽火連天,遍地狼煙,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
那寒風凜冽的城牆上,有個錦衣的俊雅男子負手而立。吹角聲中,他轉身回眸,阿四正努力地辨識那張臉龐,然而尚未看清其面容,天外便陡然射來一支箭矢!
箭矢呼呼作響,眨眼便到了眼前,而變故也就在這一瞬間猝然而發!
「砰」的一聲巨響,箭矢竟突地爆裂而開!
轉念之間,阿四尖叫一聲猛地將那錦衣男子撲到在地。於是,鋪天蓋地的火星子就這樣砸在了她的身上。
「啊!」
她放聲大叫,一下子便坐了起來!
房間裡黑漆漆的,木格子小窗半開,而外面的天,將亮未亮。
阿四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長長舒了口氣。
夢境太過真實,那種虛幻的滾燙,好似能夠燒破皮膚,然後穿胸而過,將她整個人都完全吞噬在火熱當中。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背後,肩胛、背面以及後腰處的皮膚都凹凸不平,猶如那未剝殼的荔枝,觸感分外粗糙怪異。夜風順著冰涼的手指劃在上面,不但不冷,反而更加灼熱滾燙。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背後曾被灼傷,整塊皮膚幾乎沒有一處完好。阿四閉著雙眼靠在床頭,想起有一次出任務重傷後,青狸前來幫她包紮。
渾身的鮮血和潰爛的傷口只是令青狸皺了皺眉頭,而等她翻過身來,那鎮定自如的孟婆大人,竟然忍不住一聲驚呼,被嚇得當場連退三步。
阿四從來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背,當然,她也沒辦法清清楚楚地看完整。但是據青狸形容,自己背上的肌膚,猶如被攪碎的肉塊重新拼接,疙疙瘩瘩異常恐怖。
她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陽穴,一邊穿衣服起床,一邊暗自告誡不要再去想那近乎真實的夢境。
摸索著找到火折子點亮蠟燭,燭光將她微微佝僂的身影投在牆上。阿四怔怔地看著,一時之間竟然想到了死去已久的封玨。
那個自稱是自己表哥的男子,即使以身赴死於烈火之中也站得挺拔筆直,彷彿他只是去赴一場盛宴,而非生離死別。
想到封玨,便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找回來的那個魯班鎖。
她打開藏在暗處的包袱,裡面除了畫卷,便是一個小布袋。小布袋曾經用來裝過桔子,如今裡面卻是一堆木條木塊。阿四打開布袋子看了一眼,腦海中浮現的是在潭州知州府的那一幕。
彼時,她正對著清風朗月的蘇公子發呆,卻不知人家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枕頭下壓了東西。
阿四當時心中急跳,一面糾結要不要找蘇幕遮參詳,一面卻不知為何地撒了謊。
「什麼畫?你眼花了吧,是這個!」說著,她回過身來一遮,手從枕頭下一把取出了魯班鎖,然後勉強一笑,「是個魯班鎖,我不太會玩,蘇公子會嗎?」
事實上,當時露在外面的,的確是畫卷的卷軸。阿四自認為急中生智,卻也知曉掩飾得太過明顯。
蘇公子當時什麼表情呢?
唔,他好像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順其自然地接過魯班鎖,瞇著眼睛笑了笑,道,「看不出來啊,阿四姑娘童心未泯。」
阿四忐忑一笑,「這個,」指了指他手中的魯班鎖道,「太難了,玩了好幾天,我卻連拆都拆不開,更別說裝了。」
蘇公子聞言瞥了阿四一眼,先是擰眉細細看了一番。繼而唇角爬上了絲絲笑意,然後手指靈活地旋轉著手中方塊,幾個輕按拉取。眨眼之後,榫是榫,卯是卯,對阿四來說難於上青天的魯班鎖竟然被完全拆開。
阿四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一堆長長短短的小木條,磕磕巴巴道,「蘇蘇公子好,好厲害!」
蘇公子粲然一笑,把玩著其中一截木條居高臨下道,「這個魯班鎖與一般的魯班鎖不太一樣,難度的確頗高,也不怪你拆不開了。」
阿四一臉崇拜地點頭,笑呵呵半晌才反應過來,丫的這不是變相地誇他自己聰明,損自己蠢麼?!
「如何,是不是要我裝回去,然後教一教你。唔,其實吧,」蘇公子彎起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動一動,其實也不是非常難的。」
當時的阿四嘴角一扯,臉色不太好看,甕聲甕氣道,「不用了多謝!蘇公子都幫我拆開來了,難道還裝不回去嗎?」
說完,也顧不上蘇公子說了些什麼,一把將拆開了的魯班鎖奪了回來。
事實證明,即使蘇公子將魯班鎖給拆了開來,她阿四也依然裝不回去!
阿四頹然地把玩著這些魯班鎖的根柱,既不甘又無奈,「真是奇了怪了,小小几段小木條,竟將本姑娘給難住了!唉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這也不是我阿四不聰慧,只是本姑娘不屑於耍這類小娃娃耍的玩意兒!罷了罷了,本姑娘能屈能伸,求他一求又如何?人家蘇幕遮,可是聞名當世的魯南蘇公子!」
自我安慰一番後,阿四下定決心要去找一找蘇幕遮。於是,收拾好東西,梳洗裝扮,然後讓樓下小二送上些吃食。
等到阿四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
此地乃是宛城,位於京城之南。再北行百里,穿過兩個小鎮,便能進入軒轅國都城。
清晨的宛城人流稀少,街上的商舖大門緊閉,連做早起生意的包子店也才剛剛開張。
阿四呼吸著空氣中塵土和早點的混合香氣,出了臨時下榻的客棧往西而行。她要去蘇幕遮所住的另一家客棧,於是一路穿街過巷,最終在一處偏僻的街角停下了腳步。
然而,一停下來,阿四便忍不住後悔了。
清晨的宛城還不是很亮,高高的房屋矗立在兩旁,因著微弱的光線顯得影影憧憧。稍有風刮過,天地間便響起沙沙沙的聲音,襯著隨風擺動的樹枝,格外滲人。
更滲人的是,沙沙的聲音中夾雜著單調且詭異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好似有人穿了木頭的鞋子,走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哆!哆!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