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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46章 算不盡 文 / 一暖青燈

    封玨腳下生風,越走越快。阿四見狀只能緊隨其後,一路穿過陌生的院落小徑,最後出了大門。

    跨過門檻之後,她回身來看,只見門上兩個大字掛在正中——封府。

    潭州封府,前帝師封太傅封家旁支遺脈。

    她摸了摸包紮好了的脖間,心裡莫名竄上一種情緒。這種情緒無法言說,就如同一個流浪多年的乞兒,突然擁有了巨額之財,驚喜不已的同時也湧起了惶恐不安。

    事實上,阿四還有許多話想要同封玨說。比如,她的父母親人,她的朋友仇人,還有還有那個總在夢中相見的男人。

    可惜的是,昨天的封玨突然情緒失控。一大早跑去尋他,他又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樣子。阿四看了一眼封府的府門,思索著問道,「原來這裡是封府,聽說,封府如今躋身潭州幾大世家之列,頗有一番地位與富貴。只是,我們一路行來,卻是連個人影也沒有碰到,這是何故?」

    前方匆匆而行的封玨聽到這兒腳下一頓,他緩緩回首朝著半開的府門看去,眼中情緒翻湧,口中卻只淡淡道,「盛極而衰,短時間的榮盛也不過只是迴光返照而已。如今該走的人也都走了,從此以後,世上便再無封府。」說完,他最後瞥了一眼那兩個遒勁蒼涼的大字,疾步而去。

    阿四無奈,運起輕功才追上封玨,與之並肩而行。她掃了眼皺眉不語的封玨,遲疑道,「表哥,湘江的劫殺案是你做的吧?據阿朵說,你們是為了找一幅畫,那是幅什麼樣的畫,很重要嗎?」

    「那幅畫與你有關,歐陽明也絕不會放過你。那個蠻族的小姑娘倒是挺仗義,我當初救他一命,就是想讓她去透個消息,好讓你提高防範。」封玨說到這兒臉一沉,道,「哼,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什麼『我們』了。」

    「那,你為何要在湘江岸邊幫歐陽明殺人?」

    「那幅畫很重要,據說事關朝局,我當時遂了歐陽明的意去殺人,也無非是想看看此物是否可以洗刷我們封家人的冤屈。」

    用這麼多無辜的性命,來賭一場?就算最終得以洗刷冤屈,這湘江邊的鮮血,卻再也洗不淨了。阿四暗自腹誹,嘴上卻不好說太多,只能繼續道,「表哥,你當初為何要為歐陽明賣命,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封玨聽聞此言驀地看向阿四,歎息一聲,道,「你果然是將他忘了」

    阿四心中一跳,腳下不由自主就慢了下來,緊張道,「他,是誰?」

    封玨搖搖頭,道,「歐陽明的確是個狠角色,但卻也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你之前險些進了鬼門關,雖是歐陽明在其中攪了局,他卻也逃不脫罪責。至於他唉,忘了就忘了吧。」

    這半遮半掩的回答,如同隔靴搔癢,害得阿四如百爪撓心,既好奇又焦急,乾脆直言道,「告訴我吧表哥,我想知道!」

    封玨這才正色看了她一眼,深思片刻後警惕地環視周圍,貼在阿四的耳邊,道,「小池,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如果是曾經的小池,她一定不想記起往昔。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搞清楚以前的是是非非,去潭州知府找一個叫張德的衙役。」

    阿四一愣,張德,下水救回王玉一命的衙役?看來,那一晚的投河自盡也是算計好了的。她想到這兒,又覺得不對,停下腳步抬頭問道,「為何要去找別人,表哥又為何不親口告訴我?」

    封玨微微一笑,那笑容輕鬆恣意,如同換了個人一般。()他瞧了眼振翅飛翔於樹間的鳥兒,低頭對阿四道,「因為,我累了,想休息了」

    他逆光而立,陽光之中的笑臉便有些恍惚。阿四有一種錯覺,白衣如雪的封玨,在這一刻與虞美人止水合、體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好似就此重新活了過來,她簪了一朵生前最愛的虞美人,站在陽光中衝著自己嫣然一笑。

    而另一邊的蘇右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費了好一番唇舌,才將前來相問的衙役給打發走。暗數一下,這已經是第九撥人了。

    蘇右將蘇左撇下,自己整了整衣冠快步追到蘇幕遮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公子,這,您是不是走得有點慢?周大人已經遣了好幾撥人來詢問,恐怕是快熬不住了。」

    蘇幕遮今日沒有再穿那身月白色長衣,而是換了一件寶藍色錦服。純淨又帶著珠玉光澤的冷色調將他襯得高貴不已,走在一眾隊伍之前如同鶴立雞群,分外扎眼。

    高貴冷艷的蘇公子,正在剝桔子

    他手腕上掛了個布袋子,身邊跟著一個背著背簍的桔販。小販走在蘇幕遮身邊大氣不敢出一聲,一邊給遞桔子,一邊接過桔子皮。蘇公子則接過桔子剝開皮,熟練至極地弄乾淨桔瓣上的白色經絡,然後將黃橙橙的桔肉放進自己的布袋子裡。

    他剝得異常認真,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那些白色桔絡揀得一絲不剩。彷彿太過專注,過了半晌他才頭也不抬的回答道,「急什麼,慢慢走便是。」

    蘇右再次聽到這句回復的時候,幾乎絕望地回頭看了看那小幅度挪動的轎子。心想:公子誒,您現在豈止是慢啊,恐怕連烏龜爬起來都會比我們這隊人馬快一些吧?

    他瞅了瞅地上蠕動向前的小蝸牛,不覺有些眼熟。卻見那小蝸牛一邊爬行,一邊扭動著觸角回過頭來。好似正咧著嘴角衝他嘿然一笑:豎子,還不趕緊跟上,要不然小爺我可就不等你們啦!

    小蝸牛當然不可能嘲諷也不可能笑,但是蘇右卻著實摸不著頭腦。忍了又忍,他終於抬手搶過小販的背簍,打發了些銀兩將他趕走。然後亦步亦趨地走在蘇幕遮身後,問道,「公子,我們不是要去封家別院嘛,走得太慢,萬一那封玨帶上阿四姑娘,一起跑了可怎麼辦?」

    蘇幕遮正聚精會神的揀橘絡,也不搭理他,直到全部弄乾淨,並將桔子放進了布袋子,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封玨如今半瘋不瘋,早已不是阿四當初的表哥了。他不但不會跑,還會帶著阿四一起回別院。」

    「為什麼?」蘇右一邊問,一邊遞過一個桔子。

    蘇幕遮接過桔子勾唇一笑,」因為,別院裡有人在等他。」

    「誰?」蘇右猛地一怔,沉聲道,「難道是歐陽明?」

    蘇幕遮略微搖搖頭,「當然不是他,但不管是誰,我們都不能太急。阿四的身世複雜,封玨若要說清,恐怕需要不少時間。」

    「可是,」蘇右略有不解,奇道,「公子既然想讓阿四姑娘知曉自己的過往,昨日為何又要吩咐蘇左潛進封府,然後下暗器刺激封玨發瘋呢?」

    蘇幕遮瞥了蘇右一眼,笑道,「本公子要他說,但他也不能說得太多,時機未到。」

    蘇右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公子,我們此次是去捉拿封玨,但是萬一阿四姑娘阻止,或者乾脆不跟我們走了可如何是好?」

    「她阻止不了,」蘇幕遮手中一頓,眉間微動,道,「她也不大可能一衝動就不管不顧起來,用陰司困了她三年,也該有長進了。」

    蘇右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於是轉回起初的話題,道,「公子,走得太慢,周大人和刑關公子恐怕要耐不住性子了。」

    蘇幕遮正擰眉沉思,聞言朝他一瞥,似笑非笑,「到底是他們耐不住,還是你耐不住。」他也不顧蘇右臉紅,繼續道,「周大人全靠我們出謀劃策,而刑關,不是讓陰司送了消息嘛。槍打出頭鳥,他不會輕舉妄動的。」

    蘇右點點頭不再多話,遞過一隻桔子後,回頭往隊伍的末端瞧去。

    長長的隊伍幾近百人,蘇幕遮一人慢吞吞地走在最前端。原本,他和蘇左並肩跟在蘇幕遮之後的五步之遠。而他們之後是兩排持刀衙役,共約十數人,護著四人合抬的官家小轎。轎子側邊掛著「知州府」的印記,裡面坐著肥胖圓滾的潭州知州周大人。而背負長刀的刑關,則隔著數十護衛,一個人綴在隊伍的最末端。

    刑關心知阿四並不會有危險,但俊朗的臉上仍滿是擔憂。他忽然想起前任孟婆青狸,竟然被一個瘋女人用根簪子給刺死了。當時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只覺得諷刺與不屑。如今輪到阿四,這個只會點跑路輕功的笨女人,落到了一個半瘋不瘋的男人手裡,千萬不能出意外啊

    只是,連神機妙算的蘇公子都沒有算到,真的,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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