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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066章 荷風之荷 文 / 谷谷

    莊老太爺一大清早就聞訊趕來了定王府,倒沒有先來看她這個寶貝孫女,而是和定王兩人進了書房談了一個上午,再出來時,神色凝重。

    「丫頭,受苦了!」莊老太爺心疼地摸了摸李孟堯的頭。

    李孟堯嘴角勾出一道溫暖的弧,順著莊老太爺的手蹭了蹭,彎著眉眼笑道:「爺爺不用擔心,老黃不是說我身上的烈火掌已經完全清除了嗎?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蹦躂!」

    邊說著,李孟堯邊舉起手,似運動健將般展示自己有力的臂膀。

    莊老太爺呵呵地笑了起來,爬滿皺紋的臉燦爛無比,看著故意逗趣他的李孟堯,無奈地搖搖頭:「你呀!還一副沒長大的樣子!」

    李孟堯趁機挽上莊老太爺的臂彎,靠在他的肩上,撒嬌道:「我就是還沒長大。我想永遠陪在爺爺身邊!」

    是的,想永遠陪在爺爺身邊……

    她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悵惘,莊老太爺以為她想起了過去十多年的他鄉生活,心中的憐惜又多了一分。他的這個小孫女啊!命中劫數已經度過,只望日後喜樂安康苦盡甘來。

    「丫頭,姑娘家長大總要嫁人的……」莊老太爺順著往下說。

    李孟堯愣了愣,沒想到他突然提起這個。莊宜靜今年也有二十了,這樣的歲數對來自現代的李孟堯來說還不算大,但在這個封建異時空,恐怕已過正常的適婚年齡。

    話音剛落,莊老太爺明顯感覺到肩上的人身體突然僵硬,他眼中精光一閃。

    「她,只怕還是不會同意……」

    想起方才書房中景暄隱在光影裡黯淡的隻言片語,心底暗暗歎息一聲。

    本以為莊老太爺還會再說什麼?李孟堯卻等來一片沉默。她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話題,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招架。

    此後祖孫倆又絮絮叨叨地扯了一堆,莊老太爺也沒有提讓她回莊府的事情,這點倒是讓她倍感疑惑。

    日暮時分,送走莊老太爺略顯佝僂的背影,看著他有些吃力地扶著小廝的手爬上馬車,卻精神抖擻地與她道別,李孟堯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纖弱的雙肩,筆直的背影,黃昏的霞光將她的側臉映得鮮艷,可她的眼卻有些灰暗地垂下。

    縱然對這個酷似自己爺爺的老人家有萬般不捨,可是?莊宜靜,我能為你做的,恐怕不多了!

    雖說烈火掌已清除,可湯藥還是沒有斷,據說都是專門為她準備的培根固本之用。所幸不再像是療傷期間苦得化不開的滋味,所以李孟堯也就無所謂穆孜一天要灌她多少。

    盛夏的夜晚,空氣永遠是悶悶熱熱的躁,明明剛沐浴過,身子不覺一絲清爽,黏黏乎乎地很不舒服。睡房的角落裡,應芬擺放了四個盆子的冰塊,寒氣無力地從盆裡飄出來,還沒成形就迅速在熱氣的包裹下不見殘骸。李孟堯跨出房門,正見佩蘭靠在一旁打盹,圓圓的腦袋一下一下地掉落,又一下一下地抬起,逗得幾個在打掃衛生的小丫頭掩嘴偷樂。也許是這段時間熟悉了李孟堯的性子,看見她出來大夥兒雖然稍稍收斂的笑容,卻也不拘謹。

    嘴角泛起一個弧,李孟堯徑直往苑子裡走去。

    迎面荷香撲面,她抬頭一望,四面靜謐,夏風醺然,月華如練,白日還碧綠汪汪的荷塘,不知何時,悄然娉婷盛開。水光粼粼點點光影浮動間,荷葉似鑲上了一層淡淡珠光,托起一張張精緻的面龐,有的雅致仰臉,有的含羞遮面,有的欲待招展,或高高低低,或婀娜偏折,或凌水依波,漸沒於朦朧的夜色中,展開一幅幽長夢境般的水墨畫卷。

    曲曲折折滿彎荷塘風華之上,一抹蕭然的剪影輕蕩荷香之中,清貴優雅,刻在了眼前的荷塘月色中。

    隱隱的熟悉感讓李孟堯眼眸一閃,沉湎於美景的神色逐漸收起。那抹身影恰在此時轉過身來,清貴優雅依舊,添一份硬朗冷冽,目光深湛向她凝視而來,倒映夜色正濃。

    天際邊剎那電弧閃過,那些跨越時間跨越空間跨越生死的弧光,瞬間抵達她的腦海,戳破總似蒙了層紙般的神秘真相,所有探不見邊際的黑暗雖未完全清晰,卻已是形成了一個朦朧模糊的輪廓。

    她手指緊拽,臂膀僵硬,眼前不斷浮現莊宜靜房中的那幅水墨畫卷,仿若無意窺探到了他人死死捂著的秘密,內心不受控制地顫抖。因這不動聲色的驚濤駭浪,因這現於眼前的熟悉畫面,因這靜心佛前女子眷戀紅塵的淒苦,因這不同時空兩個樣貌相似女子在上帝之手下交錯人生。

    李孟堯突然覺得,此刻的她彷彿神奇地與莊宜靜靈犀相通。

    那是穆孜多次欲言又止未出口的話?那是景暄在得知他身份後別有深意的沉默目光?那是莊老太爺試探話語裡的無奈歎息?那是你的心嗎?那是你暗藏於畫中每一筆墨的繾綣情思!

    你,如今,身在何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對上景暄探究的眼眸,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邊,與他並立而站。

    有那麼一會兒,兩人皆閉口不語,只靜靜地注視著滿池清新淡雅的芬芳。

    「知道我背上的疤是怎麼來的嗎?」

    突然以這樣一個問句打破安靜,李孟堯不太跟得上他的邏輯,隨即想起那道美中不足的歪扭猙獰。的確,她從第一次見到時就很好奇,只是後來覺得,像他這樣南征北戰的將軍,身上有幾條疤是理所當然的事。如今聽他的口氣,恐怕它大有來歷。

    景暄微微側了側頭。女子濃密睫毛在淡淡的月光下投下微微暗影,平靜如水的目光無波無褶地盯著一朵白蓮。

    這便是現在的她嗎?可以俏麗溫婉,也可張牙舞爪,更多時候是這樣不兀自追根究底,就像是這世外之人,不執著紅塵糾葛,卻又能在她所觸及的視線內,捂熱她在意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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