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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041章 身份之說 文 / 谷谷

    穆孜去伙房裡給李孟堯下麵條,回到帳內沒想到正撞上景暄,端著個碗在帳門口愣怔了半晌,眼神古怪地在李孟堯和景暄之間來回掃視,才走到李孟堯面前。

    李孟堯早察覺到穆孜的奇怪神色,見她進帳後竟沒有再看景暄一眼更沒有行禮,把麵條放在她跟前的桌上後就默默立在她身後,雙目直視地面,一動不動。

    不動聲色地將疑惑暫且壓下,李孟堯的全副注意力都在鼻息間聞到的香氣上,回味起在鳳烏山上穆孜所做的叫花雞的絕頂美味,這雖只有一顆雞蛋和幾根蔫吧菜葉的清面光想想就比過了桌面上其它的任意一道菜。

    當然,不是她挑嘴,也不是她嫌棄伙房師傅的手藝,實在是她自落水上岸後總覺得胃裡一股噁心感消散不去,並且連帶著整個五臟六腑都隱隱不舒服。之前因落水而精神緊繃沒有感覺,現在放鬆下來了便愈來愈洶湧澎湃。

    原本以為是體力消耗過多餓到了,結果景輝整的一桌子菜沒有一點胃口。看著稍稍引起食慾的清面,李孟堯深吸一口氣,拿起筷子開動起來。

    景暄見李孟堯吃個面都彷彿上刀山下火海般鄭重其事不免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便尋了個位置坐在一旁,雙眸不由地把帳內巡了一圈,一眼就瞥見一團黑乎乎的濕噠噠粘在一起的不明物體被隨意地扔在榻上,待看明白究竟是什麼時這才將目光重新鎖定回李孟堯身上。

    她的頭髮……

    剛剛她的剛過肩的中發全披於腦後,因他站的位置的角度問題並沒有留意到,此時她低頭吃麵頭髮隨她的動作散落肩前,景暄心內微微詫異。

    除了長伴青燈古佛而削髮的尼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絞了頭髮的女子。要知道在傳統風俗裡,頭髮是地位僅次於貞潔的閨中女子最重要的東西。

    雖然的確還有一種特殊情況……

    再看向那團假髮的位置,邊上還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件水墨色的長衫,景暄眉毛輕佻,看那布料,還是潮州的織錦,質地輕柔光滑,袖口內側不起眼處還有繡工精美的花紋,似乎是……

    眼神精光一閃,凝定目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袖口內側暗紋正是七線繡鳳仙花!

    心中一凜,一剎那望向眼前的女子。

    天下能夠辨別得出這標誌的人並不多,若不是皇兄對南鏡的重視讓他搜集過許多資料,也許他也無法很快地認出。

    她怎麼會有南鏡皇族獨特七線繡鳳仙花暗紋的衣物?

    想到此前景輝報道遇到的那批疑似南鏡之人的高手,他與黃霑剛剛在主帳中談及的疑慮重上心頭。

    眼前的女子,自己好像破天荒地沒有查清過她的身份。

    也許自己疏忽了很重要的事情……

    正專心致志吃麵的李孟堯感覺到景暄那深邃的目光又灼灼地粘在自己身上,卻騰不出空搭理他。才剛從這清面裡尋回一絲自己並不是空心娃娃的感覺,果然是太餓了,自然什麼事都不及先把食物消滅乾淨要緊。

    然而突然間胃裡有什麼東西翻滾欲出難以壓抑,李孟堯條件反射地張開口,感覺一股黏稠狀的不明物質卷帶著幾分鐘前才入口的清面:「哇」地一聲全吐了出來。

    那一剎那頓覺心通氣爽,所有的噁心感驟然消失,腹中空蕩蕩的,渾身輕飄飄的,有種下一刻便能羽化成仙的恍惚感,雪後明月當空清輝溢灑的沉醉也不過如此吧!

    「二小姐!」

    隨著穆孜的一聲驚呼,李孟堯嚇得精神一震,看穆孜滿面驚恐地抓著她的雙肩,她輕輕一笑:「不過是把吃的東西吐了出來,不要大驚小怪。」

    話一出口,李孟堯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怎麼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無力?

    而發現之前還坐在自己對面的景暄這時也眉頭緊鎖地奔到自己身邊,她才瞥了一眼自己剛剛吐出來的東西。

    黏稠得宛若一碗濃湯的鮮血覆蓋得一起吐出的清面早看不清面目,李孟堯大驚失色。

    「我……我……」自己無緣無故地這是怎麼了。

    景暄阻止了李孟堯接下去的問話,當機立斷橫抱起她將她放置在榻上,眸光擔憂地問道:「你感覺怎樣?哪裡不舒服?」

    「我……我……」李孟堯還是重複著「我」字說不出其它詞,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聲音在他人聽來簡直就是氣若游絲。

    景暄乾脆不再讓她說話,喊了門口守衛的士兵去把黃霑尋來。

    憂慮堪堪地穆孜半跪在榻前緊緊地抓著李孟堯的手,眼眶發紅,偶爾瞟幾眼來回踱步的景暄,欲言又止。

    躺在榻上的李孟堯漸漸覺得眼皮重似千斤之石睏倦欲睡,偏偏剛吐出來時的舒適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的灼熱感,彷彿五臟六腑都被置於熊熊烈火之上焦烤,馬上就要炸開。而一會兒又似有台絞肉機在體內運作,正待把她所有的脾胃肝臟絞碎一空。

    更要命的是,心絞痛也在此時跑來湊熱鬧,沉重的壓迫感在心前雙管齊下,空氣漸漸稀薄,呼吸愈來愈困難。

    「二小姐!二小姐!你要撐住!」穆孜帶著哽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李孟堯想要安慰她,可是劇烈的疼痛將她完全包圍使她顧不得其它。

    隨著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黃霑、景輝和景風三人終於趕了進來。

    黃霑一見李孟堯臉色白得像張紙,額上、鬢邊早已被汗水浸濕,五官幾乎都要縮在一起,他的臉色肅然一變,急忙把手搭上她的脈搏。

    帳內靜默一片,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在黃霑身上,就等著他診出個子丑寅卯。而隨著靜默時間越長,黃霑臉上神色愈加嚴肅,其他人的臉色便也跟著更加不安。

    之後便見黃霑從景風那裡取過一套又長又細的銀針在李孟堯的左右兩隻手腕各紮了三根針後才罷手,穆孜當先問道:「怎麼樣?」

    黃霑捋了捋鬍子,看向景暄,沉聲道:「她中了五靈門的烈火掌。」

    眾人聞言皆臉色一變。

    五靈門的烈火掌,以無形之力滲入人的五臟六腑,在後知後覺中發作,在江湖上以陰辣盛名。

    榻上的李孟堯在黃霑的幫助下,烈火的炙烤和絞肉般的疼痛漸漸如潮水般退去,聽到黃霑的話有些恍然,原來落入河前被白虎隔空打到的那一下這麼嚴重。

    「我已經用針暫時將其壓制。但是!」黃霑停了停,神色異常地看著李孟堯接著說:「她的痼疾也發作了,我沒有辦法。」

    「痼疾?」景暄皺眉問。

    而穆孜則在聽到黃霑的話時渾身一震,隨即從袖袋內翻出一小瓷瓶從中倒出一顆藥丸就往李孟堯嘴裡塞。

    黃霑別樣地觀望穆孜的舉動,景暄立即捕捉到黃霑眼內一閃而過的精光,若有所思。

    吞了穆孜給的藥丸,李孟堯片刻便覺得心口的憋悶感消散了不少,呼吸也恢復順暢,腦袋清明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或探究或疑惑或警惕,全集中在了床榻前的主僕二人身上,而李孟堯則望向穆孜。

    見李孟堯已無之前生死一瞬間的險象,穆孜安心地深舒了口氣,接收著李孟堯投給她的目光,心思斗轉。

    二小姐,或許,瞞不住了……

    李孟堯望向穆孜的本意是困惑為什麼穆孜會隨身帶著治療心絞痛的藥丸,卻見穆孜回看她以堅定而彷彿慷慨就義般的愧疚眼神,心下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下意識地就想阻止她下一刻的舉動。

    然而她全身的力氣仿若被抽空般,才艱難地抬起手還沒來得及抓住穆孜的手臂,就見穆孜朝景暄跪下,沉聲道:「王爺,請你務必要救救郡主!」

    景暄諱莫如深地盯著穆孜問:「此話怎講?」

    穆孜抬起頭,繼續自己剛才的話:「能夠將烈火掌徹底清除的只有北祁滄山之巔的寒石。那寒石生於長年冰雪地帶集滄山之靈氣,尋常人等根本取不到。然而據穆孜所知,王爺當年因機緣巧合便得到過一塊,正儲藏在金印的定王府內。」

    沒有人能想到穆孜不僅對烈火掌有所見地,竟連景暄府內藏有寒石一事都瞭如指掌。景輝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不會是你告訴她的吧?她不是你的師妹嗎?

    景風淡淡地轉過頭不理景輝,是我的師妹,可是也有多年沒有聯繫了。

    景暄沉默片刻,目光如注,眼中光芒逼人,正要開口問話。

    卻聽榻上的女子捂著胸口,輕蹙眉頭,雙眸清利,抓住剛才被穆孜故意忽略不細說的「郡主」二字,強撐著最後的力氣,語氣銳然問道:「穆孜,到底郡主是怎麼回事?」

    穆孜久久地盯著李孟堯神色複雜,良久才掃視了一圈同樣靜待她回答的眾人,緩聲道:「二小姐便是先皇親封的禪儀郡主、兩朝內閣大學士元老莊含章大人的親孫女莊宜靜!」

    一語揭曉,帳內的人神色各異,黃霑捋捋鬍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景風和景輝則詫異之色更重,景暄則不動聲色地打量同樣滿臉驚訝的李孟堯。

    營帳內,穆孜的一番話使得剛解開的一些謎團又帶出了新的撲朔迷離。

    營帳外,乾澀的風帶著夏日傍晚陽光的餘溫緩緩地吹過成片的黑色軍帳,吹滅朝夕顛覆斗轉星移的的雄心舊事,吹現紅塵滄桑掩埋下久遠的未知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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