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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008章 廟聚相攜 文 / 谷谷

    李孟堯頂著冷風一路又行了好一會兒,暗暗慶幸總算是甩掉那個傢伙了。只是漆黑的夜和荒無的人煙更沒能讓她高興起來。

    自己看樣子已經是趕不上小城鎮了。看了看表,其實也才傍晚七點多,要趕路還是可以的。只是這裡不比她在現代社會的生活,到處高樓林立、燈火通明,就算是到了凌晨一兩點,還是有熱鬧喧囂處。如此的荒郊野外,一個人騎馬路過就夠寒顫的了,還要休息上一宿,光想著都不由從心底升起陣陣涼意。

    就在她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時,黑馬拐過一個樹叢,竟然瞧見遠遠有如豆昏黃的燭光。

    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孟堯迫不及待地加速上前。

    本以為會是個獵戶人家,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座小寺廟。白日裡似乎有周圍的散戶來這裡供奉,燭台上的蠟燭還沒有完全燒完。

    看著廟中央唯一的一尊雕像面容慈愛,李孟堯認不出它到底是何方神聖。雖然平日裡並不信奉佛家,但在如今的情況下,她還是恭敬地朝它作了三個揖,以感激它的收容之恩。她甚至覺得,也許剛才就是它指引自己來到這裡借宿。

    環視一圈,李孟堯把廟裡唯一的一張跪墊挪到了邊上,自己無力地坐了上去,背靠著柱子。奔波了一天終於能夠稍作休息,鬆弛下來的身體這才感覺到快要散架,胃裡開始隱隱地不斷上湧酸水。

    取出背包裡的水囊喝了幾口水,才稍稍壓制住了噁心感。

    諷刺的是,千辛萬苦擺脫那男子從大白馬那裡偷來的乾糧也不過是兩塊發硬的粗糧大餅,李孟堯啃了兩口就沒有胃口了。

    外面,風刮得越來越急,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桌上的燭燈靜靜地燃著,不時地爆出一絲火花。李孟堯看著牆上照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有些愣神。

    早上出門前,徐進還端著憨實的臉龐瞅著她男裝的模樣偷偷樂,徐大娘半白的銀絲在初升的太陽下閃著熠熠光輝,永遠不變的一臉慈愛。轉眼間,什麼都變了。徐進母子此時不知在何處,自己被逼著奔走長途。明明可以在鳳烏安安穩穩地等著爺爺把自己找回去,捂了捂肚子,黑衣人餵下的藥目前似乎還沒什麼明顯的症狀,可是不久之後呢?遠方在等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麼?腸穿肚爛、七孔流血?或者會有奇跡發生讓自己逃過一死?

    思緒好似雜草般混亂,糾纏得她有些浮躁。

    突然,一聲長長的歎息聲打斷了李孟堯的思緒,驚得她從跪墊上一蹦而起。然而環視四周,明明什麼人都沒有。

    蠟燭在這時又爆出一絲火花,啪啪作響。閃動的火光中,李孟堯注意到牆上自己的身影邊,有一條細長的黑影。

    猛然抬頭,果然見屋頂橫樑上,一水墨色長袍男子支著一隻手臂,側躺在上面,金絲髮帶垂落在空中,飄飄蕩蕩。

    一剎那間,她的腦中閃過千般念頭,是要再和他打一架然後逃走還是束手就擒。卻見他嘴角掛著懶懶的笑意,半睜著一雙比夜色深醇的桃花眼看著她,道:「姑娘,我們可真是有緣,又在此相遇。」

    在自己的帽子被他抓下時,她就料到對方會識破自己的女兒身。當初把帽子做得那麼長,一方面是為了保暖,另一方面就是蓋住脖子的白皙。此時聽他直接喊自己姑娘,也就不驚訝了。李孟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滿身戒備,深呼一口氣,重重地重新坐回。

    「咦,看來姑娘已經把我當作自己人,公子我不勝歡喜!」他見狀繼續說。

    李孟堯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說:「夜黑風高,更深露重,陰魂不散也沒法了,且讓這小廟收一收你這孤魂野鬼。」

    打是打不過,跑也跑不動了,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一陣衣袂帶風聲過後,男子便從房樑上落到了李孟堯的前面,放聲大笑道:「姑娘真有意思,不枉我跟了你這麼久。」

    「承認你小氣了吧!就為了兩塊硬的可以當磚頭的大餅。」

    剛剛被他的歎息聲嚇得一時情急站起,此時那兩塊大餅正默默地躺在地上。

    男子的目光觸及它們,突然臉色惋惜故作哭腔地哀歎:「大紅花看見了一定很傷心,他把自己最喜歡的零食讓給你,竟還遭到你的嫌棄!」

    「大紅花?」李孟堯不解:「大紅花是誰啊?」

    「你怎能如此薄情寡義!」男子揚聲道:「白日裡你還溫柔地撫摸他,夜裡就將他拋諸腦後,姑娘你好生無情!」

    白日裡溫柔地撫摸他?

    我溫柔地撫摸他?

    我溫柔地撫摸大紅花?

    大紅花?

    李孟堯終於聯想到什麼?當下一陣黑線當頭,顫悠悠地問:「你不會是在說那匹頭上紮著朵艷麗大紅花的白馬吧?」

    果然見男子搗鼓槌似的直點頭,眼裡含淚感動狀:「我就知道姑娘你不會始亂終棄的!」

    「哦。」李孟堯輕描淡寫地回了他一句,便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廟裡頓時又安靜了下來,男子不知為何並沒有如她預想中的再說什麼。

    靜謐中,李孟堯聽見他輕微的腳步聲和衣袖擺動的摩擦聲。雖然白日裡跟他有些小出手,可是潛意識裡她一直感覺他是無害的。正是因為如此,此時她才敢就這樣和他呆著。或許,在這樣陌生地方的夜裡,有另外一個人跟自己處在同一空間,她竟然有些心安。

    乾淨清爽的芳草香緩緩靠近,瀰漫在她的鼻息,李孟堯突然睜開眼,對上的是他黑若點漆的眸子,光芒微閃,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李孟堯也就這樣靜靜地與他對視,看進他的好奇與探索,看進他的銳氣與沉凝。

    「姑娘芳名?」良久,他眉宇間恢復一片風流清雅,漫不經心地問。

    「你先把帽子還給我吧。」

    「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把帽子還給你。」

    「那你先報上你的家門吧。」李孟堯繼續討價還價。

    只見男子一聽這句話,突然壞壞一笑,嘻聲道:「原來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孟堯再次無語,這人的自戀勁又上來了唄。

    然後,一塊白色的不明物體向她拋來,下意識接住,正是那男子先前掛在身上的玲瓏白玉。李孟堯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的名字在上面。」

    李孟堯仔細一瞧,飛揚肆意的「歐陽律」三個字行雲流水般刻在白玉背面,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歐陽律?這姓氏怎麼這麼耳熟?李孟堯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倒是一時想不起來。

    「我姓李。」

    說話間,她把白玉拋回給歐陽律。

    歐陽律不滿地抱怨:「這不公平,本公子的大名竟就換你一個姓!」

    李孟堯淡淡回道:「終歸只是萍水相逢罷了。」

    「李姑娘真是薄涼。」他把玩著手中的白玉,然後重新綴在腰上。

    李孟堯並不打算駁斥回去,卻聽歐陽律繼續道:「可是怎麼辦呢?就衝你這句話,本公子也不想只是與你萍水相逢。」

    說著,那傢伙自來熟地坐在了李孟堯的身邊,嘴角噙著笑,懶洋洋地也靠在柱子上,曼聲說:「哎呀,累了一天,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李姑娘,你說我們明天要去哪裡呢?這條路走下去必然要經過精益,聽說精益最出名的就是花姑娘了,本公子慕名已久了……」

    李孟堯無奈地看著他滔滔不絕地講著,微微歎氣,今晚是擺脫不了他了。

    突然,歐陽律話語戛然而止,眉毛微挑,目光灼灼地看向門外。

    緊接著,一道低沉粗啞的喊聲隔空傳來:「裡面的小子,把東西交出來!」

    李孟堯不明所以地看向歐陽律,正對上歐陽律無辜的眼神:「看我做什麼?外面的人擺明了是來找你的。你偷了人家什麼東西,都不遠千里地追上來了?」

    李孟堯皺了皺眉,自己什麼時候惹事了?

    心中急速思考,瞬間反應過來,是追殺黑衣人的那群人嗎?不是吧!黑衣人竟然沒把他們擺平,現在是追著她要那塊令牌嗎?自己就這麼莫名其妙攤上大事了?這下好了,毒藥還沒發作,就要先喪命在此了。

    歐陽律饒有意味地欣賞著李孟堯臉上變幻多端的表情,剛想張口,突然臉色一變,順勢側身向李孟堯撲去,同一時間,一道快至無法言語的冷光悄無聲息地閃現近前。

    李孟堯被歐陽律重重地撲倒在地,睜眼望去,自己剛才腦袋靠著的柱子上,一支森冷的黑色長箭還在嗡嗡作響,心下一驚,涼意大盛,不由朝歐陽律投去感激的目光。

    歐陽律接著她的目光,低聲輕笑:「要想感激我,不若以身相許。」

    淡淡地男子氣息纏繞鼻尖,李孟堯才發現自己還被他攬在懷中。此刻他俊美的臉龐近在咫尺,細潤的呼吸拂在她面上,簌簌發癢。她掙扎著想起身,卻動彈不得,便垂了眼不言不動。

    「……你的臉上……塗了什麼東西……」看著身下女子與白淨的脖子明顯顏色不同的粗黑臉龐,歐陽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描摹她的眉毛。眼光瞥見她握得緊緊蓄勢待發的拳頭,他再次輕笑一聲,馬上就要觸及上她臉上的手轉勢就地一推,讓開了對李孟堯的束縛,神色淡定,含笑地看著李孟堯悄然無息地坐起。

    廟裡無聲,各自心思流轉。

    廟外,突然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人似乎聚集得更多了。

    「剛才的箭只是警告,你要是乖乖交出東西我們會放你一條生路,否則……」粗啞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帶著濃濃的凶狠。

    歐陽律看向她目光流轉:「你是不準備交出對方要的東西了?」

    李孟堯沒有回答。她現在一點也不懷疑黑衣人給她喂的是不是真的毒藥了。光看現在的情形,令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黑衣人要保證自己拚死保護的東西安全送達,就得保證這個送令牌的人的可靠性。而還有什麼比生命更能讓人受到威脅?目前雖然兩邊都是以性命相要挾,但是不交,自己還有活命的希望;交出去,那是必死無疑了。

    「你離開這裡吧!這事跟你無關,我不想連累你。」

    歐陽律看著李孟堯背起那只和帽子一樣怪異的雙肩包,問:「你打算怎麼應付他們?」

    「還沒想到。」沉默了一會,李孟堯搖了搖頭。

    昏黃的燭光點綴出女子斑駁難明的神情,齊臉頰的頭髮隱隱閃現她細嫩潔白的脖頸,隱在暗影裡的眸瞳迷茫而堅定。

    「本公子的確不想留在這陪你送死。」歐陽律目光深深地看著李孟堯,卻見她聽到這句話後似乎早就預料到一般,並無一絲驚訝。

    李孟堯坦然地回看他,聲音溫軟地說:「那麼,就此……」

    然而「別過」兩字還未出口,便腰間一緊,騰空而起。她驚呼一聲側目看去,歐陽律目光流轉笑容更深:「本公子不想留在這陪你送死,既然如此,就一起活著吧。」

    盯著他那風流寫盡的眼眸和俊美精緻的容顏,李孟堯有一絲的迷離,想,這是多少女人難以抵抗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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