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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百零八章 拾荒少女 文 / 櫻桃女

    二百零八章拾荒少女

    這裡雖說是個髒亂臭的專堆破爛垃圾的臨時的穢土堆。大概在這裡堆積的日子也不少了,那高度也有一兩丈高了,在那穢土堆上面,有一群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孩子,男女都有,各人胳膊上挽著一個破筐子或破籃子,或跪著或蹲著,不停的用手在土堆裡扒弄,不住的撿了小件兒的東西,向籃子裡面扔了去。

    林遠知道這些小孩子是專門在穢土堆這裡撿破爛兒的,若是到了冬日裡,有錢的富貴人家燒火炭,這些撿破爛的便能在廢炭渣裡,將那還不盡燒盡的炭條子撿了,敲去外面一層炭灰,那內裡多有燒不透的炭核兒,他們便撿回家去燒火。這也是那極窮的人家的一線生路。

    林遠在家裡時,雖然日子過得不寬裕,但也不至到撿破爛兒為生的地步,然而這種撿剩拾荒為生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因此也不覺得稀奇。便慢慢走到那土堆前將剛才書院老婆子給他的爛菜葉兒包給解開倒了出來,然後又將那包菜葉兒的布包袱皮兒疊了起來,準備回去時交還給那婆子。

    這時林遠鼻子裡就聞到一股說不上來的酸臭交加的味道,他屏住了呼吸很自然的皺眉看了一眼那穢土堆。只見那土堆上大半是灰土,也有寫廢了的紙片兒,還有綠的青的菜葉子,腥臭的蝦子殼,臭的肉骨頭,以至於那死貓死狗死耗子,都和夾雜著頭髮絲兒的灰土卷做一團。

    那些拾荒的小孩子們也不嫌髒,只管用腳踏著那踩一腳灰石亂滾的土堆,各人的眼睛如閃電一般只隨著扒土的兩隻手,在髒東西裡面亂轉尋找,那神情倒像是這是座金礦,他們都是來淘金的似的。這些人裡除了兩個年紀大的老婦人外,便是半大的男女孩子,都是衣著破爛,臉上灰一道黑一道的也不甚乾淨。

    這些人中間就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在土堆裡不知尋出了一塊什麼東西,正待往籃子裡放下,這時忽然有個男孩子走過來,一把奪手搶了過去,就向他自己的破筐子裡一擲,那小姑娘叫起來道:「你為什麼搶我的?」說著便伸手到他筐子裡要搶回來。

    這兩個小孩子都是半蹲著身子的,那男孩子站起身來抓住那小姑娘的手,向外一摔在她肩頭處使力一推,這小姑娘身形尚小也沒有幾兩肉。讓這男孩子一推便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旁邊拾荒的眾人見了些情景,都哄然大笑起來。那小姑娘也不怕痛,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指著那男孩子的鼻子罵道:「小狗子,你有爹娘養,沒有爹娘教的東西,你這個活不了的,天快收你了!」說著說著,她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兩行眼淚齊齊落下來。

    林遠在旁邊正看到了這一出,見這小姑娘也不過十二三歲年紀,一身藍粗布的衣褲都成了半黑色,頭髮在腦後紮了一條毛毛的長辮子,那臉上脖子上甚至手上,完全讓土灰染成一片,前額的幾縷劉海也都讓汗水粘濕了,水淋淋的貼在臉上。她那藍衣裳的袖子向上挽著一塊,想來是方便於扒土操作,那兩隻髒黑了的胳膊掐著腰,又指著那男孩子哭罵了幾句。她原先手裡提的籃子現在都翻在地上。裡面所有撿的幾樣東西都橫七豎八亂攤著,那土堆旁拾荒的眾人見了她這狼狽的樣子,除了那兩個年老些的女人之外,都停了手裡的活計向她嘻嘻哈哈的嘲笑著。

    林遠看那女孩子實在是可憐,便心裡有些看不慣,便向那剛才推人的男孩子小狗子說了一句道:「你們怎麼這些人欺侮她一個人?你一個男孩子倒欺負起小姑娘來了?不害臊麼?」

    那些土堆上拾荒的男女孩子,便停止了活計,向他望著。那個搶東西的小狗子見林遠比自己大著兩三歲,身上穿的衣服像個書生的樣子,便不太敢惹,只是瞧著林遠面目清秀舉止斯文,倒是個好欺負的樣子,想了一想,才瞪著眼回了一句道:「你管得著麼?」

    林遠道:「我為什麼管不著?天下事天下人管。你這樣欺侮一個小姑娘成什麼話,長大了還了得?」他說了這話,便仗著一股子怒氣,用手捲了袖口,就擠上前來,要奪那小狗子筐裡搶過去的東西。

    那個小狗子放下手筐子,跳下土堆來,身子一側半昂著頭歪了脖子,瞪了眼道:「你是大個兒怎麼著?打算動手嗎?」說了這話,就用兩雙手一叉腰,一步一步地向前橫擠了過來。

    林遠正待伸手打他時,那個小姑娘卻搶了過來,橫攔著道:「這位少爺,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於是又用手推那個男孩子道:「小狗子,你不屈心嗎?你搶了人家的東西,還要和勸架的人發狠。」

    土堆上兩個老年婦人。也站起身來道:「小狗子,你這孩子也太難管了一點,成天和人打架,我們回頭告訴你母親,看不打你才怪呢。」

    正說到這裡,卻有兩輛穢土車子拉了穢土來倒。凡是新拉到的穢土,剛從人家家裡出來,這裡面當然是比較有東西可找,因之在場的人,大家一擁而上。那個小狗子要去尋找新的東西,也就丟了林遠不提,搶到那土車邊去,不管好歹,大家便是一陣搶。有一個年老的婦人,搶不上前,手提籃子,站在一邊等候,只望著那群搶的人發呆。

    林遠這時正站在這老婦人邊兒上,便問道:「這是一車子穢土罷了,倒像一車子銅錢似的,大家搶的這樣的凶,值當麼?」

    那老婦人歎道:「哎,我們可不就當著是銅錢來搶麼?」

    林遠道:「這裡面也不過是人家家裡不用的破爛兒雜物。不過是些爛紙片兒布片兒菜葉子之類,你們就是撿了回去,又能派上什麼用處?」

    那老婦人瞧了林遠一眼,道:「哪裡會沒有用呢?那紙片兒還能賣好幾個銅子兒一斤呢,那爛布頭兒就更值錢了。有時候我們還能撿到肉骨頭,洗洗涮涮弄得乾淨了,還可以賣錢呢。有時候若是走了運,興許還真能撿著幾個銅錢兒呢,這裡人人都撿到過的。有一次我們這裡有個人還撿到了一個荷包,想是那人家收拾東西把這個眼不見給扔錯了地方,倒叫我們佔了個便宜了。」

    林遠這才明白原來這些拾荒的竟還抱著這樣大一個撿銅錢兒的希望。便向那幫人看過去,那老婦人又道:「你這少爺想是前面兒那書院裡讀書的罷?」

    林遠奇道:「你如何知道,我又不認得你?」

    那老婦人笑道:「你們那書院裡的學生都是穿著一樣兒的衣裳,我們常在這裡拾荒,有時也去你們書院後門兒那跟那管事兒的要點兒破爛兒,他倒是心眼好的,每次都留些剩下的菜葉兒什麼的給我們,所以我見少爺你穿了這身子衣服,就知道你是那裡頭有學問的。」

    林遠聽著那老婦人一口一個少爺的叫著,心裡好笑,心道我們白雲書院裡的學生都是統一穿這樣的衣服的,但是我可不是個少爺,剛才我還餓得差點兒前胸貼後背,倒是翻遍了身上沒有一個錢呢。他見那些人圍著那新來的車子打轉,便問道:「這新車子裡莫不是有銀子,他們這樣用心呢。」

    那老婦人也笑了,「你這少爺說對了,可不就是巴望著這裡面能有銀子麼?」

    他兩人說話的功夫兒,那新來的一大車子穢土似乎都已被尋找乾淨,剛才那個挨了欺負的小姑娘也手挽了籃子,低頭走了過來。她走路的時候,那穿著破布鞋的腳尖還不時的去踢一踢地面上的浮土,想看看有沒有漏下的東西。

    林遠忍不住瞧了一眼她手裡的籃子,見裡面已經空空的了,沒有一點東西,便笑問她道:「你這籃子裡一點子東西也沒有了,還不趕快去找麼?」

    那小姑娘將手裡籃子向空中一拋,然後又用手接住,口裡笑道:「那是我活該撿不著好東西了,我也不撿了,你瞧著罷,我明兒早一早就來,包管來在他們前頭。」

    林遠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怎麼讓你一個小丫頭出來幹這樣髒的事情呢?」

    那小姑娘瞅著林遠的臉看了看,仰著頭笑道:「你叫我做別的,我也不會呀,我們家爹娘都死了。只跟爺爺奶奶過活,我要不來拾荒,家裡連飯也怕是吃不成了,你倒說說,我不來做這髒事情能行麼?」

    林遠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道:「可是你今天是個空籃子,回去怎麼樣呢?」

    那小姑娘道:「沒法子,挨一頓就是了。」她說著這話,便慢慢的低了頭看向地面,林遠一想她說的挨一頓想必就是挨餓的意思,我方才只餓了一頓就那樣受不住,簡直要將碗吞下去才好,這小姑娘和她的爸爸奶奶倒要餓上一天呢,而且在這小姑娘挨餓之外,還得受這污穢不堪的荼毒,可見人這一生,要混兩餐飯吃,實在是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他這樣想著時,便慢慢的從穢土堆這兒走開了,快步往城裡來。待得打聽著找到了那家莊辰說的書局,那掌櫃的見了林遠是個清秀書生,又讓他寫了幾個字,見果然字體俊秀,便用了他來寫刻字板,說好了寫一張給若干錢。林遠找到了這個閒時可以賺散錢的差事,心裡也是十分高興的,那掌櫃也算十分講究,先支了一百文錢與他。

    林遠拿了這錢好生的揣在了懷裡,往外走時,正看見這書局對面便是個中等的香粉鋪子。那門前來來往往的都是些打扮的花紅柳綠的小姐丫頭。那香粉鋪子門前垂著綠綠的楊柳,那柳樹下停著好幾頂小轎兒。有幾個衣著講究的女子便笑嘻嘻的任丫頭攙扶著進店裡去買脂粉。林遠此時想起剛才那個拾荒的小姑娘年紀也和這些少女差不多少,倒要在那個髒臭的土堆旁討生活,心裡不免一陣感慨。

    這時有個買脂粉的小姐打扮的女子瞧見林遠往這邊望來,便惡狠狠的向他瞪了一眼,而且偏過頭去,也不知低聲罵了一聲什麼。這不用說,一定是那位小姐討厭他一個衣著普通的書生樣兒的人來看她。林遠不由得心道:我也原不是看你,不過是想心事,你就做出那個厭惡的樣子來給誰瞧?你穿得那樣紅花綠葉兒的,原不是就叫人家看的麼?窮人就這樣不值錢?你送給別人看,就不讓我窮人看,好像我這窮的人看你一眼,你會掉了身份一樣?你不過衣服穿得好一點兒,那模樣還不如那拾荒的小丫頭兒呢。你就算是個天仙,這們滿身裡長滿了刺兒,一看就扎人眼睛,我也不稀罕。

    林遠這樣想著,便冷哼一聲回頭往書院方向走。他走得腳步既快且大,不到一個時辰已走回了書院門口,正這時,那個剛才在前面轉彎處拾荒的小姑娘正提著籃子,也經過白雲書院的門口。那個小姑娘一眼瞧見了林遠,便先笑問道:「你這位少爺,原來你是這裡唸書的學問人。」

    林遠見她跟自己說話,便也答道:「是啊,你方才不是已經走了麼,怎麼還在這裡轉悠?你還要等著有新的穢土車子推出來,好去撿兩樣兒麼?你瞧這天兒忽得暗下來了,想是要下雨的,你還是趕緊回家去罷。」

    那小姑娘道:「可不是,我也瞧著這天變得厲害。可是我若是今天不撿幾樣兒東西,全家人就沒得東西吃了,有什麼法子呢?除非是大雨要是下小雨,我還得出來呢。」說著,那眼睛卻現出一種愁苦的神情來。

    林遠在這裡跟她說話兒,見她腦後那條辮子散了一半兒,額頭前的覆發讓風一吹向臉上披散著,那一雙漆黑的眼珠被風吹得也是半瞇著,擁出很長的睫毛來,雖然這小姑娘臉上弄得滿臉灰土髒兮兮的,但是從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依然可以看出,這是個聰明伶俐的少女。那小姑娘見林遠那樣看著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低頭一笑,在這一笑之間,便露出兩排整齊白淨的牙齒,林遠倒沒想到這樣一個渾身髒兮兮的拾荒的小丫頭,倒有這樣一口好牙呢。

    世人的飲食之欲、男女之欲本來不因為貧富有什麼區別,但是飲食男女這四個字卻因著各人的環境,有緩急之分。林遠方才得到這一百個銅錢之前是看得飲食問題比較重一點,這時肚子裡充滿了飯食,那同情心便由這小姑娘的身上勾了出來。

    林遠見那小姑娘轉身要走,便伸手叫住了她,走到她面前道:「你今日一點兒東西也沒撿到,你年紀輕餓一頓倒沒什麼,家裡兩個老人家倒可憐沒飯吃了。不如我幫你一個忙,給你幾文銅錢,你去弄些東西回家吃罷。」

    那小姑娘猛的抬頭看了林遠半晌,又瞇了眼睛問他道:「咱們也不認識,我哪裡能要你的錢,這不是笑話麼?」

    林遠倒被她說的笑了,從懷裡掏出一把散錢來,約莫著也有三十幾個錢,一把放到那小姑娘手裡的籃子裡,那銅子嘩啷一聲,林遠就笑道:「實與你說,我也不是什麼少爺,不過是在這裡借讀唸書的。我也不是個富裕的,剛才進城剛找了個差事,如今身上才一百個錢,我就抓一把給你,剩下的我也要留著吃飯呢。你說咱們不認識,不能要我的錢,那也太死性了些。橫豎就算這把錢是我借你的,你將來在那穢土堆裡撿了元寶發了財,再來還我就是了。」

    林遠給這小姑娘一把散錢,原也不是示惠,不過是看著這小姑娘可憐,又憐她小小年紀倒為了家裡兩個老人出來奔波,對她有著幾分同情。那小姑娘歪著腦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然後向林遠道:「你既這樣說,我就謝謝你啦。不過,這錢我是一定會還的,你等著罷。你貴姓呀?」

    林遠道:「我叫林遠,就在這白雲書院裡讀書。你若是明日再來,我可以告訴廚房裡的人,看有沒有要扔的東西讓他留著放在後院裡,你到時候第一個來撿,也省了好些功夫罷。你貴姓呀?」

    那小姑娘撲哧一聲兒笑了,「我們這種拾荒的下等人,還叫什麼貴姓啦?我姓花,你叫我花苗就是了。」她說到這裡,又認真看了林遠幾眼,低下聲音道:「你真是個好人!我記住你啦!」

    她說完這兩句話,扭頭就一溜煙兒的跑走了。林遠瞧著她的身影又輕巧又靈活,就像是一隻小燕子斜掠了過去,幾下子就沒了蹤影。這時,果然刮起一陣大風,將塵土捲起來老高,林遠便忙幾步跑回白雲書院裡去了。

    回到自己屋裡,林遠便脫了外袍,送到後院洗衣的婆子那裡去洗,因著他們這裡的學生衣裳都是有幾個婆子專門負責浣洗的,因此林遠送了衣服便回來抄那書局的刻板。他因為今天自己得到了一個可以自食其力賺錢的機會,心裡卻是十二分高興的,所以那字寫的既流暢又俊秀,連一個錯字也沒有。連自己都很滿意,直寫到天色暗下來,他點了蠟燭又寫了小半個時辰才歇了筆略作休息。

    正在轉頭扭脖子的時候,突然他身後有人喊道:「林遠,你坐在這裡用什麼功呢?」

    林遠回頭看時,卻是晌午請了自己吃飯的莊辰,便笑道:「你這話問的奇怪,我這做的就是托你找來的差事,我還沒有好生謝謝你呢,那掌櫃的見我的字寫的還好,就先支了我一百文做訂金,我剛寫了一陣子,正在歇著呢,等明天再寫。」

    莊辰到他旁邊抽出條椅子來坐著,笑道:「我方才讓栓子出門給我辦事兒,他剛才回來跟我說,瞧見你在書院門口兒跟一個大姑娘在說話兒,我問你,那個是誰啊?」

    林遠笑道:「你又是這樣鬼頭鬼腦的,那個栓子也是個八方販駱駝專打聽事兒的,哪裡有什麼大姑娘,不過是個拾荒的小姑娘在門口跟我講了兩句話,偏巧他就看見了,造出這個謠來,要是讓別人聽見了,還當個事情來說,才是笑話兒呢。」

    莊辰連連在林遠肩上拍了幾下,擠著胖臉上一對小眼睛笑道:「你可真會裝傻,我實告訴你,我們這些學生都是些混世蟲,也就是你還真的唸書寫文章,我們剩下的不過是推不過家裡來這書院裡應景而已,你不知道下了學堂先生走了之後,他們這些人湊在一起三三兩兩的,什麼不說什麼不做?還有些沒事兒就往那村郊人家的田地裡轉悠去,說什麼賞景怡情,屁話!不過是想看幾個清秀姑娘,若是讓他們瞧著了,眼睛象做賊的似的,狠命的盯上人家姑娘幾眼,回來就像是五通神附了體,信口胡謅起來,我哪個不知道?不過看你平日裡極正經的一副書生樣子,原來竟是個不聲不響做大事的,快說說,究竟哪裡冒出個拾荒的小姑娘來了?你只跟我實說罷,在這些人裡面我只跟你還說得來,你若連我都瞞著,太不夠義氣了。」

    林遠連連搖著手道:「罷了罷了,我怕了你了。你放著書不讀,偏有閒功夫兒專門來打量我?」

    莊辰笑道:「這也沒有什麼稀奇?因為你向來雜書不讀,yin書不看的,倒讓栓子瞧見在大門口跟個黑裡俏的丫頭一板一眼兒的說話兒,我想著再沒有比這更新鮮的事兒了,才惹起了我的留心。哎,咱們閒話兒也不必多說了,現在你就跟我講講那個小姑娘怎麼個來歷?」

    林遠被他纏得沒法,只得講了如何去扔菜葉子,如何又認得了這個拾荒的小姑娘,又是如何給了她一把子散錢,跟莊辰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莊辰自小生在富貴之家裡,何時曾見過拾荒的窮人,聽林遠說的像是聽天書一般,拍手大笑道:「這些人想錢想瘋了,想在那破爛兒臭堆裡扒拉出好東西,可不是做夢麼?也太會想銀子了?」

    林遠笑道:「那不過是窮苦人實在沒法子了,才想到的一種活命的辦法,倒叫你莊少爺這一通大笑。」

    莊辰笑道:「聽你這樣說,這個小姑娘也是夠可憐見兒的,不如你明日領我去那裡瞧瞧,我看看這些人是怎樣拾荒的?」

    林遠笑道:「那又有什麼好看,那穢土堆裡什麼髒的臭的沒有,倒能熏你莊少爺一個跟頭呢。你若是在那裡站上一會子,準保能吐出隔夜的晚飯來。」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莊辰卻堅持要去瞧瞧那些拾荒的。林遠知道這莊辰有些小孩子脾性,自己又才因著他得了個書局裡的差事,不想駁他的意,便笑著答應了明日去那穢土堆那裡。說來事有湊巧,這白雲書院的院主一家去吃喜酒,晚上卻未回來,要到第二日晌午才能歸來,莊辰便和林遠約好第二日一早便去穢土堆遊歷一番。

    及至到了第二日一早,外面卻刮起了老大的風,那漸漸有些泛黃的樹葉有好些都被風捲了下來,投到半空上沙沙作響。莊辰因著要跟林遠一起去看那拾荒的花苗姑娘,卻是破天荒的起了一個大早,讓栓子將昨日去城裡酒樓買來的飯食拿到廚房熱了,叫來林遠一同吃了一些,便冒著大風出去了。

    林遠心裡想著,那位拾荒的花苗姑娘是絕不能離開那穢土堆的,況且她昨日還說了,今日要第一個來這晨,於是林遠便想著來到這裡自然可以遇著她。所以便和莊辰兩人徑直而來,以為一到了那裡便彼此就可以見面了。可是天下事往往會和先前的想法相左,待得林遠莊辰兩個人冒著風來到了穢土堆這裡,卻見這裡遍地散亂著一群拾荒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就是沒看見昨日那個花苗姑娘。

    林遠往四周望了望,對莊辰道:「我說不來,你偏要來,你瞧,她今日沒來這裡了,咱們是空跑了一趟腿了,還是回去罷。」

    莊辰用手捂著嘴擋著風,道:「我都費勁走到這裡來了,哪有不見人就回去的道理,不成不成,我不見人,可絕不回去。」

    林遠被他的話逗得笑了,「你明明說要來看人家拾荒,如今這遍地都是拾荒的人,男女老少,醜的俊的都有,你儘管飽飽的看來就是了,為什麼偏要看那一個不可?」

    莊辰也笑道:「因著那個人兒是你林遠識得的,我非要看看咱們書院裡第一號書癡認識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我昨日聽栓子說了,說那姑娘雖然衣著寒酸,那模樣可是挺標緻的,我要瞧瞧配不配得上你這書院第一才子。老兄我就給你把把關,如何?」

    林遠笑道:「我說你是個無事忙,人家還是個小丫頭兒,有什麼好看的。這裡又臭又冷的,小心等會兒風大了,把那些髒東西刮到你身上,你莫要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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