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唇槍舌劍 文 / 櫻桃女
第八十三章唇槍舌劍
「我娘在山裡足足呆了三天。餓了就吃野果子,也沒盼來兄長接她,倒是盼來了一隻狼,差點將她吃了,幸虧上山砍柴的崔大叔,也就是後來的我外公將她救了。我外公見我娘可憐,就將她送回家去,結果我那兩個所謂的『舅舅』卻不認她,說她手腳不乾淨偷了家裡的銀子,又說他們自身難保養不了她,還說要將她賣給人牙子,我外公實在看不下去再加上外婆有病不能生養,很是憐異我娘,便找了林家族裡的長輩說要收養我娘,結果還被那兩個兄長索要了十兩銀子去,那可是我外公家裡全部家當。從此我娘便跟著外公外婆一起過活,外公人甚是憨厚,也沒逼著我娘改姓崔姓,仍是讓她姓著本姓林,我娘從那時起便再沒提起過這兩個兄長的事情。直到家鄉發大水,外公去世了。外婆帶著我娘去京城投親戚,過了兩年寄人籬下的日子,後來遇上我爹,又在桃花村落了腳。這便是前因後果,我倒要問問兩位夫人,天下間有如此的親戚麼?可有賣妹妹的兄長麼?」
這番話說完,廳裡眾人臉上表情可謂精彩紛呈。林氏的臉上已是淚水漣漣,兀自用手絹擦著眼睛,而三哥樂賢則是憤慨激動的緊握著茶杯,死盯著對面的所謂的三個親戚。那二舅母早已坐立不安,神情中帶著羞愧和慌亂,林遠也已沒有了方才問好時的從容不迫,眼睛盯著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有那大舅母從椅上跳起來,臉色大變尖叫道:
「外甥女兒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是指責你舅舅不成?你一個孩子家懂得什麼,這些話也不過是家中長輩跟你說的,你可曾親眼見了?就算當日有些事情你舅舅他們做得不妥,那也沒那樣嚴重,都是別有用心的人給造的謠,你可就都信了?」
小桃冷笑道:「莫不成我外公、外婆還有我娘,都是你口中別有用心的人了?」
那大舅母見小桃拉下了臉子,一對眼睛冷冰冰的望著自己,不知為什麼就覺得心中一虛,眼睛就不敢與她直視,只轉頭望向林氏埋怨道:「小姑,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先不說那陳年往事,這親戚可是實在親戚。姑舅親姑舅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好歹小姑你現在還姓林不是?還是林家人不是?我們這姑嫂還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認我們也就算了,可我這孩子林遠可是林家正枝正派的子孫,是你大哥的嫡親的獨生兒子,你可不能不認吧?」
小桃心裡暗笑,哼,老子我們都不認,還想讓我們認兒子?做夢!林氏也不理那大舅母,只低頭喝著茶,看了眼女兒沒有說話。小桃接到娘親的眼神暗示,自是心下明白,當下對伺候在一邊的丫頭道:「快,去給這位夫人再上杯好茶來,好好潤潤嗓子,別累著了。」
那小丫頭抿嘴兒一笑,快步去了。小桃瞧了瞧一旁臉色漲得通紅的林遠,見他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受窘模樣,心裡有些不忍,但事到如今不打發了他們卻是不行。又想想當年自己娘親受的苦處,心腸便硬了硬,臉上帶著幾分半笑不笑的神情,走到那大舅母跟前,笑道:
「這位夫人恐怕不知道吧?我娘身子不好,不想操那些閒心,三位兄長都各忙各的,顧不上別的,所以這如今樂府上上下下都是由我管家,一草一木吃喝用度俱是由我說了算。我這人心胸狹窄,又愛忘事兒,何況還是從沒見過面兒的人呢?」
說到這裡瞧了一眼氣得梗梗的大舅母,笑道:「想必這位夫人今日到我們樂家來,也沒少提前打聽我們家的事情,想來你們也知道我們樂家有幾間鋪子產業都是由我掌管,那是我名下私產姓樂不姓林。不怕告訴你們,這如今樂府上下所有的費用都是我鋪子裡出的,我們兄妹四人養活著爹和娘呢,他們二老只管享清福就好,鋪子裡的事兒根本就不插手,我這人向來霸道,別人插手也沒用,大事小情全是由我一人說了算。若是有人以為攀上了我母親便萬事無憂,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大舅母登時便是一滯,她來之前倒是打聽了樂家的產業,卻不知道這產業竟然全是這年紀不大的未出閣的姑娘支撐起來的,又聽小桃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怕是知道了她想攀附的想法,才拿話將她堵了回去。她說不出別的來,又覺得心有不甘,暗恨自家男人當初做事沒有留些餘地,若當年沒那樣狠絕,說不定現在林遠就攀上了這有錢的姑母了。
她畢竟還是不死心,硬是忍著氣兒憋紅了眼圈,倒頗有那麼幾分委委屈屈的味道,不知人懷裡還是袖口裡掏出塊皺巴巴的帕子,便擦眼睛道:
「小姑,你聽聽這外甥女兒說的是什麼?咱們是來認親的,外甥女兒的意思倒像咱們是來打秋風似的,雖說你大哥和二哥如今日子不好過,但那口粗茶淡飯倒還能吃得飽。今日我們妯娌兩個來找小姑,無非是想林家就你們兄妹三人,也沒別的長輩親人,合該一家子骨肉相認哪。外甥女兒說的當年的那些事兒,我們妯娌兩個卻是不知道的,且不論是真是假,畢竟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誰是誰非的我也說不清,只是我們既知道了你們住在這京城裡,離我們也不遠,倒是時常記掛著。二叔他膝下也只有一女,我也只林遠這一個兒子,林家人丁卻是單薄的,還是你有福氣,生了四個孩兒,這外甥和外甥女兒還都是出人頭地的好模樣,想著他們兄弟姐妹們相認,不也多了幾個親人走動不是?」
林氏此時想起以往舊事,又傷又痛,又聽那大舅母提起畢竟是三十幾年前的往事了,想想如今那兩位狠心的兄長也已是四十多歲快五十的人了。自己也是兒女滿堂的快四十的人了,那些事情想想便像是很久遠了,想到這裡心卻覺得有些亂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女兒。
小桃看到母親的目光就知道娘親又心軟了,她心裡歎口氣,暗暗向母親搖搖頭,示意她別插手也別說話。她可不像母親那樣好騙,幾句話就能將黑的說成白的,她承認她小心眼兒,眼裡心裡只能看得到自家人,也只對自家人好,那些傷害過她家人的人,她可沒有那樣高尚,說一句血濃於水就什麼事都漂白了。
她知道若是自己和三個兄長遇上當年娘親遇到的事情,三個兄長就算要飯也不會將她捨棄了的,更別說還將親妹妹扔在深山裡讓她自生自滅。她想起來便覺得一陣心寒,心裡很難原諒他們當年的所作所為。看看一旁的三哥,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想法和她一樣。
二舅母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伸手輕扯了扯大舅母的衣服,低聲道:「大嫂,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大舅母現下最聽不得這話,一聽之下大發雷霆,她本就一肚子氣發不出來,這會兒得了這機會還不趁機發作,就見她一甩袖子,怒道:
「你胡說個什麼?什麼回去?咱們又不是來討飯的,是來認親的。來前兒你不也說,你家小娟子沒有個好姐妹說的貼心話,孤零得很麼?這如今她的親姑母和表妹表弟就在眼前兒,你倒是說話呀。我說讓你把小娟子也帶來,你就不聽,說不定姐姐妹妹一見面,就親近了呢。」
小桃心裡愈發好笑起來,喝口茶冷冷的道:「我處得來的好姐妹倒是不少,只是沒聽說有姓林的。」
大舅母就像被蜜蜂紮了屁股似的,一個高兒從椅上蹦起來跳腳道:「外甥女兒,你可別人大心大。眼裡沒有了人了。我好歹是你大舅母,你就這樣跟我說話兒的,你母親你爹就是這樣教你的?」
小桃冷眼一瞥她,轉頭對身後的喜鵲道:「喜鵲,咱們現在是在哪裡啊?」
喜鵲正色大聲道:「回小姐的話,咱們是在咱們樂府的客廳裡啊。」
「哦,原來是在我自個兒家裡啊,」小桃板了臉沖那大舅母朗聲道:「我剛才還以為咱們是在林府呢,我自個兒好生呆在家裡,偏有人管孩子管到我頭上來了,我好不好自有我爹娘兄長管得,什麼時候又輪到那些個從沒見過面兒的,比天還大的長輩來管了,我倒是沒聽過這個理兒。畫眉,去把門房守門兒的給我叫了來。」
畫眉答應一聲去了。大舅母心下便有些發虛,這莫不是要找下人動武將她們趕出去,她心中一動,也好,若是他們敢動她一指頭,她就躺在地上賴上了樂家,就不信拿不下樂家這位四姑娘。
小桃哪裡不知道對方的打算,只在心裡冷哼著也不言語,只等那門房來。
那看門的門房李歪跟著畫眉進來,他剛才已聽畫眉丫頭跟他暗示了幾句,知道自家姑娘不是針對自己,而是要拿他做筏子給那幾個不入流的親戚看的。說白了就是要演一場指著和尚罵賊禿的戲碼兒來。心裡早吃了定心丸,想著演完了戲說不定自家姑娘還有賞錢,面上裝著苦哈哈,心裡卻是暗喜。
於是李歪進了客廳裝做沒事兒人似的道:「李歪給夫人、三少爺、小姐請安。」
小桃瞅他一眼,將臉一板,手裡茶杯往地上一摔,登時砸了個四分五裂,嘴裡罵道:
「李歪,你好大的膽子,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