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為人 082、神秘人 文 / 藍嬰
翌日,金鑾殿,皇上臨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耳欲聾的朝賀聲響徹整個金鑾殿,威嚴不凡,體現著頭頂皇位上少年天子的尊貴身份。
坐在屏風後面的即墨無情臉上則掛著淡淡疏離,他冷眼看著朝堂上的一干臣子:他們表面上看起來對自己服服帖帖,每日裡都是按照規矩向稟報所發生的事情。但是他自己心裡很清楚,所有的事情也只是說給他聽聽而已,因為,真正做定奪的並不是他這個皇帝。
正想著,御史言官司馬非上前來啟奏:「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准。」冰冷淡漠的聲音響起,即墨無情淡淡的挑了挑眉。這司馬非年紀輕輕,但是極其善變,正是當朝丞相長孫慶最得意的學生。通常朝堂上的這些臣子最怕的就是這司馬非參誰,因為他一定能憑著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讓所參之人受到教訓。但是他所言並非官場上的事情,而是那些官員私地下的品行為人。但凡是誰口中流傳出嫖宿,品行不當的流言,這司馬非便一定會死死纏著非要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如今司馬非一開口,朝堂之上眾人不由的微微變色。大夥兒都在暗自思量,最近有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會不會被司馬非那個倒霉催的抓到把柄。
「皇上,微臣今日所要參的,是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司馬非說著又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義正言辭開口說道:「這個人,在為他的髮妻守孝期間,不但不能潔身自好,還染指妻妹,實乃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朝堂之上,頓時炸開了鍋,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名聲,可是足以惹來殺身之禍的。
頓時大家開始議論紛紛,如此不遜之人到底是誰。不過其間有些人也是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染指妻妹?這個自己可斷然沒有為之,看來今天的倒霉蛋可不是自己。
屏風後的即墨無情眸光閃了閃,嘴角竟莫名的綻開一絲淺笑,他緩緩的開口問道。「不知御史所言何人?」
「回皇上。」司馬非說著逐漸踱步到宇文常舒面前,然後突然伸出一個指頭,直指宇文常舒的鼻子道:「這個人,便是靜伯侯宇文常舒。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在位列侯爵,微臣懇請皇上將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逐出朝堂。」
此言一出,宇文常舒一張俊臉頓時慘白一片。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中可是清楚明白的很:方景瑜可是他這輩子永遠碰不得的痛腳。
這個司馬非與自己素來就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麼會今個兒突然就找上自己的麻煩了?他下意識的往自己的岳父長孫丞相那邊望了過去,卻見長孫慶衣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不過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容卻沒能逃過宇文常舒的眼睛。
宇文常舒心下一驚,很顯然,他和司馬非無怨無仇,那麼司馬非只能是聽命於別人來參自己,這個人,便只能是他的老師長孫丞相。
宇文常舒想起了今日在上朝之前,長孫丞相找過他,要他交出他的幾處房契與印章,否則就讓他身敗名裂了。
宇文常舒先是大怒,後又婉轉的拒絕了,想稍後再找閔親王做主,可是沒有想到長孫丞相的動作居然這麼快。再自己與閔親王打交道之前,就將司馬非給推了出來,如今當著文武百官,還有皇上的面前,自己改如何自處?
宇文常舒還欲辯解,那司馬非就已經擺開了陣勢,指著他便大罵了起來。他身為史官,嘴上功夫與那筆下功夫卻是一般厲害,罵人不帶半個髒字,卻能將人罵得體無完膚,彷彿他就是一個大奸大惡,十惡不赦之人。
即墨無情本來就對這宇文常舒沒有什麼好感,腦海裡面似乎突然浮現了那一張清冷卻又美艷絕倫的臉。她,似乎很不待見這個宇文常舒。
想到這裡,素來就沒有決定權的即墨無情居然意外開口了,「司馬愛卿所言是否屬實?」
這會子正罵的興起的司馬非一聽即墨無情開口,怔了怔。他扭頭看了長孫丞相一眼,有些疑惑:按理說,這個時候皇上應該不會開口的呀。如今皇上金口玉言,而宇文常舒又是長孫丞相的女婿,這到底是嚇唬嚇唬,還是來真的呢?
長孫丞相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怔了怔,腦海裡面飛快的將女婿與自己的嫡長子比較了一番,隨即毫不猶豫的分辨出了孰輕孰重。當即對這司馬非點點頭,示意他照實說。
有了長孫丞相的首肯,司馬非當即跪倒在地,「皇上,臣身為史官,只記事實,只言事實。微臣可以項上人頭擔保,微臣絕無半句虛言。」
「那靜伯侯可還有什麼要說的?」即墨無情緩緩的吐出幾個字來。聽在宇文常舒的耳裡卻是如臨大敵,這個閔親王素來就喜歡擺譜,今個兒也沒有來上朝。如今就是連個替自己說話的人也沒有了!
想到這裡,宇文常舒慌張的跪倒在地,「皇上……微臣……」
見宇文常舒吞吞吐吐,司馬非更是厲聲一喝,「皇上,如今靜伯侯連話也說不出來,事實已經顯而易見了!」
「既是這樣,那朕便允了司馬非所言,削了宇文常舒的侯爵之位,逐出朝堂。」即墨無情眸光閃了閃,淡淡吐出這些話來。
而即墨無情沒有想到的事,就連一向在朝堂之上不怎麼發話的活閻王攝政王居然也對他嗤之以鼻,還說這樣的懲罰實在是太輕了。
即墨無雙心中很明白這件事情背後的操縱者是誰:昨天沈從容去了一趟丞相府,今日丞相的門生便向宇文常舒發難,而宇文常舒恰巧是她非常厭惡的一個人。
他清楚的記得,那個女人對他說過,她和宇文常舒之間有殺身之仇。()
如今皇帝金口玉言,自己若再做爭辯,恐怕得不償失。宇文常舒心中憤懣:只要皇帝的聖旨還沒有下來,那事情就還有迴旋的餘地。他在眾人的鄙夷聲中匆匆的溜出了朝堂,心下卻是盤算著要馬上去找閔親王:要知道,他從方家那些產業中收穫的巨額利潤,大部分都用來支持閔親王了。他就不信閔親王不會向著自己!
而另外一邊,沈從容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是在下朝之後了。她在天香樓等著長孫丞相,長孫慶能夠在閔親王和即墨無雙兩大勢力中間生存,而且還活的風生水起,那就說明這隻老狐狸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所以這一次,長孫慶定然不會讓她失望。
果然不出她所料,才下朝沒多久,長孫丞相的馬車就向天香樓駛來。他懷中抱著一個紅木匣子,裡面放著的,就是宇文常舒那三十處商戶的房契和印章。他清晰的記得剛下朝宇文常舒便在殿外等著他,將這些東西雙手奉上,求他幫忙保住爵位。
長孫慶敷衍之後便急急忙忙的帶著這些東西來天香樓見毒醫的徒弟,算起來,與別的事情想比,當然是自己那一雙兒女的手更加重要。
如今的宇文常舒沒有了從方家那裡來的鋪子,失去了最大的支撐,那就代表他已經被人砍去了左右手。即便自己想法子替他抱住靜伯侯的爵位,那也不過是一個空殼。只要自己一雙兒女的手治好,還不怕他宇文常舒像狗一般匍匐在自己身前?
沈從容看著眼前紅木匣子裡的房契和印章,心中五味雜陳,這些印章,都曾是自己的貼身物品。沒想到,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為了這些東西,不惜犧牲自己的孩子,要她的性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若是宇文常舒當初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空,他是不是還會這般無知愚昧呢?
「不知道犬子的手……」長孫丞相開口,把沈從容的思緒拉回。
長孫丞相看著眼前這個人,在那張金色的面具掩飾下,不知道她在思考什麼,但是她的眼神方才似乎有些恍惚,似乎與這些東西似曾相識……
沈從容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的小瓶子,遞給長孫丞相:「這裡面的東西,每日早晚兩次塗抹在手臂斷裂處,連續三日,手臂完好如初。」
那語氣淡漠十分,讓人聽不出半點感情來。這個女人費盡心思就是為了得到這些鋪子,現在這些鋪子已經到手了,可他為何瞧不出哪怕一丁點兒高興的模樣?要知道這些東西已經足夠靜伯侯整整幾代人衣食無憂了。若換做一般人家的女兒,得了這些東西,恐怕當即便要激動的暈厥過去了。
難不成,這個女人壓根兒就不是想要這些東西。而是僅僅想要收拾宇文常舒?
想到這裡,長孫丞相更是背後一寒:對於一個慣於高高在上,享盡榮華富貴的人來說,這樣的對待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狠毒!
看到長孫丞相雖然接過了瓶子,但是一臉的懷疑,沈從容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道:「怎麼,丞相不相信麼?」
「不,不,那倒不是。」長孫慶急忙否定,生怕惹的眼前這個神秘女人人不高興。能夠入得了「毒醫鬼仙」眼的女人,肯定也不是什麼一般人物。雖然他心下的確很懷疑,但是現如今,恐怕除了相信,他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遇事,長孫丞相再三謝過後,唯唯諾諾的出了房間,直奔丞相府而去。
「老大,行啊,輕輕鬆鬆,不費一兵一卒,把那幾個混蛋折騰一番,還將家業收了回來。真是讓人佩服啊。」公子歡喜將長孫丞相送走之後,一臉坦率的望著自家老大。那語氣中毫無恭維之意,完全是發自肺腑之言。
「這些東西原本就是我的,我只不過是重新拿回來而已。」沈從容把這些房契和印章交給了公子歡喜,「但是這不是我最終的目的,因為宇文常舒和方景書要付出的代價永遠不止這麼多。」
要一個人失去性命很容易,但是她沈從容有這個耐心,陪著他們一路走下去,看著他們痛不欲生,看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將這些鋪面好生打理著,那賬面上的東西你以前也瞭解過,如今經手應該問題不大。」沈從容靜靜的望著公子歡喜,將這些事情交代清楚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雖然復仇的計劃一步步走的都很順利,但是她似乎並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因為現在還有很多事情困擾在她的心頭,比如說那個黑衣人,比如沈雲苓的下落,以及她帶走的那個錦盒裡到底是什麼。
但是當下最為讓她擔憂的,莫過於沈於卿所中之毒,她依然沒有一點頭緒……
馬車悠悠然的前進著,沈從容端坐在馬車上凝神沉思著。沈雲苓之所以能夠那麼容易的從順天府大牢裡面逃出來,這跟那個黑衣人應該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自己只有想辦法找出關於那個黑衣人的線索之後,才能解開那些謎團了!
沈從容正思量著這些,突然覺得馬車開始顛簸起來,當下心中警鈴大作:奇怪,回府的路都是寬敞平整的路,自己來回於天香樓和靖遠侯府多次,從來沒有顛簸過。
明媚的眸子裡面瞬間被一股濃郁的戾氣瀰漫,沈從容傾身從車窗裡探出頭,朝外看去。她心中猛地一沉: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已經到了一片樹林。
該死,都怪自己方才想事情想的太認真,都沒有意識到這些。
沈從容不知道是誰有這樣的能力,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換走了自己的車伕,還把自己帶到了這裡。
沈從容心想這個人一定不簡單,當下暗自凝神運氣,頓時身體周圍被一股藍色的氣息包圍。
馬車仍在飛快的奔馳,沈從容瞅準時機,素手一揚,將渾厚的內力朝著車頂猛地擊去。
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馬車頂便被生生的踢開。沈從容身形一閃,一個靈巧的躍身,那一抹倩影已經從馬車裡跳了出來。那淺黃色的身影在空中一個華麗的轉身,然後翻手揮掌,朝駕車的灰影劈去。
那灰影像是早就料到了沈從容的動作,眼開一掌就要生生劈在頭顱上。那灰影突然閃了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好快的身法,沈從容不禁暗想,自從重生以後,她還沒有與什麼厲害角色交過手,看來今日遇到的,是個厲害人物。
沈從容不敢大意,頓時週身生出一股肅殺的氣息。
樹林之中,除了樹葉沙沙作響外,沒有其他的聲音,寂靜的讓人發怵。
沈從容突然出手,朝身後一棵榕樹上劈去。
同時,一個灰色的身影從榕樹上飛出,一邊大笑著一邊說道:「好,果然不錯。」聲音聽來爽朗異常,而且在那大笑之間,週遭的樹葉都在晃動,可見此人之深厚。
沈從容一驚,她隱隱約約看到了這個灰衣人的身形似乎被一股紫色的氣息所包圍。竟然是個紫階高手,放眼九州大地,紫階高手屈指可數,可是眼下就被她碰到一個,而且還不知緣由的就打了起來。
「聽說你是毒醫鬼仙的徒弟?」那個灰衣人輕飄飄的落在了沈從容的面前。
沈從容鼻尖輕哼一聲,並沒有回答,這才仔細的端詳著這個清瘦的老者。從面容上看,他的年紀大約五旬,可是卻一頭白髮,那白髮十分的純淨,竟然沒有一根黑髮夾雜在裡面,儼然一股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個灰衣人雖然體態瘦削,但是很顯然精神矍鑠。只不過,那一臉的似笑非笑,讓沈從容猜不透此人到底是敵是友,不過她倒是不認為她會有這樣一個朋友。
「你就是屢次出入靖遠侯府的黑衣人麼?」沈從容問道。
「嘿嘿,打贏我就告訴你。」那人低笑了兩聲,說著便突然出手朝著沈從容身上劈了過去,。
那速度快如光,閃如電,實在讓人驚歎,不過沈從容也是有準備的。她從一開始就探出了那人的武功,如今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沈從容小心的化解著每一招每一式,她知道這麼下去,自己一定不是對手,若是想贏他,一定得智取。
可是腦中還未形成一個較好的計劃,只見那灰衣人的掌風就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方纔還寂靜萬分的樹林此時在二人的拳風掌力之下開始變得嘈雜了起來。
灰衣人的掌風如一堵密不透風的牆,把沈從容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那人似乎有源源不斷的內力,一波更為一波深厚,眼見自己已經落於下風。
沈從容心想,既然如此,不如拚死一搏……
當下她將自己所有的內力積聚在右手,同時故意在下盤亮出一個破綻。雖是故意,但是卻故意的十分不明顯,彷彿體力不濟才不得已露出的破綻。
灰衣人果然沒有放過這個破綻,又是一記猛擊襲來,電光火石之間,沈從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右手的內力猛然朝那灰衣人釋放,頓時,余散的內力波及到周圍的樹木,竟有幾棵大樹齊腰折斷。
地上的石塊也瞬時崩散,沈從容背靠一棵樹上,小心的看著周圍,不知道剛才那一擊是否擊中,若是擊中,恐怕那個灰衣人已經被挫骨揚灰了……
等眼前的塵土消散之後,沈從容驚奇的發現,那個灰衣人完好無損的站在她的十步開外,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似乎有些許讚許,些許訝異……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很高明的一招。」灰衣人緩緩開口,聲如洪鐘,朗朗入耳。
沈從容一雙清冷的眸子靜靜的落在灰衣人的身上,似乎在等著他下面的話:這個人實在是有些奇怪,跟自己交手的時候雖然招招狠厲,但是卻並沒有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樣子。他到底想幹嘛?
「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遇上的是真正的高手,那一招,只會令你自己毀滅。」灰衣人說著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那眸子裡面閃過一抹狡黠。
「請問閣下哪位?」沈從容蹙眉問道,她心中也十分驚奇,不錯,她方纔的意圖就是要同歸於盡的,可是自己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懾開來,想來一定是眼前這個人救了她。
這麼一來,沈從容愈發的迷茫了,這個人似乎對自己動機不良,可是又似乎處處留情,未下殺手。
「哈哈,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毒醫鬼仙的確有個好徒弟了。」
「你不是那個黑衣人?」沈從容的語氣還有些懷疑,武功造詣這麼高,高的可以進出靖遠侯府猶如無人之境,面前的這個人的確能夠坐到,顯而易見!
「什麼黑衣白衣,難道你看不出老夫穿的是灰衣麼。」那人的一席話讓沈從容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小友,老夫還有要事在身,有機會再來陪你玩吧。」那灰衣人身形一閃,說著已經不見了人影,只有逐漸遠去卻依然清晰的聲音在沈從容耳邊環繞。
這個人實在是太奇怪了,看似瘋瘋癲癲,可是又比誰都精明。他什麼時候盯上的自己,居然知道了她以毒醫鬼仙的徒弟的名號治病就醫的事情。可是,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盯上自己的,怎麼一點都沒有發覺。
沈從容不禁暗想,這九州大陸上,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自認為這藍階的修為已經很不尋常了,但是沒想到身邊出現的,都是極為厲害的角色……
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沈從容才走進竹裡苑,就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涼亭裡,一手扶著那朱紅的柱子,一手無力的垂立在身邊。
一襲白衣在微風中輕輕飄揚,臉上銀色的面具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閃耀。
不知為何,沈從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今日的墨染,與往常不太一樣,似乎心事重重。
這個墨染,就連在身中劇毒的時候似乎都比這活潑快樂的多,除此以外,還有什麼事情會讓他更陰鬱呢?
沈從容笑著打趣道:「你是不會計算數字麼?按照我的規定,你應該昨天來才對哦。」
耳邊響起了銀鈴般的聲線,猶如深谷裡的黃鶯,清脆悅耳。墨染那迷濛的眸子猛地一亮,飛快的扭頭,果真瞧見了一臉笑意盈盈的沈從容。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墨染輕輕抿了抿雙唇,聞言只是笑笑,並不言語。可是從那露出的半邊臉,沈從容看得出,他的笑容似乎很心酸。
「昨夜,我來了,只是看到有貴客,所以未敢打擾……」墨染輕輕的開口,語氣中充滿了無奈。昨夜見到了即墨無雙之後,他本來就決定不再來了。
雖然獨孤寒一直苦苦勸他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到把體內的毒性清理乾淨,他也沒有改變主意。可是方才在書房讀書的時候,突然有一種衝動很想見她,於是便毫不猶豫的就來了。
「嗯。」沈從容下意識的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靜靜的應了一聲。墨染的話她怎會不明白,他所指的貴客不就是即墨無雙麼?
「今天的墨染怎麼了呢?有心事哦。」沈從容依然打趣道,她實在是猜不到什麼事情能讓一個那麼爽朗活潑的人變得憂鬱。
「聽說你馬上要成親了……」墨染似乎沒有聽到沈從容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和攝政王,是麼?」他是明知故問,但是他多麼希望她馬上做出一副不願意,被逼無奈的樣子。
「呵,沒想到這事情還真是傳的快呢。」沈從容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來,這笑淡淡的,似遠卻又近,讓人有些捉摸不透。攝政王在金鑾殿上的事情早就在京城裡傳遍了。
「你愛他麼?」墨染突然湊了上來,言語裡面似乎帶著幾分急切的問道。
沈從容只是微笑著看墨染,並沒有答話,該怎麼說呢?愛麼?她自己也說不準,可是她的確不討厭那個對誰都冷冰冰但獨獨包容自己的活閻王。不是因為他總是幫助自己而感激,只是一種獨特的難以名狀的感覺。
看到沈從容的樣子,墨染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心中突然湧上一股酸意。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克制住了自己心中一切瘋狂的想法。
取而代之的是換上了他往日那燦爛無比,意氣風發的笑容:「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只是感傷你若是成親了,恐怕我就不能時常去找你了……」
沈從容看到墨染又是一臉的笑容,只是,怎麼總感覺那笑容很是牽強。遂說道:「放心吧,在我成親之前,就會幫你醫好體內的餘毒的。」墨染一直很聽她的話,按照她的要求,體內的毒素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嗯。好吧,那快點開始吧,我迫不及待的要成為一個不被劇毒纏身的人呢。」墨染輕鬆愉快的說著,然後輕快的朝屋裡走去。
攝政王府,即墨無雙正在院中和一個灰袍老者下棋。
「小子,你的棋藝倒是進步了不少嘛。」那老者說道,從他紅光滿面的表情上看,他的心情似乎非常愉悅。
「如果你感到吃力的話我可以讓讓你。」即墨無雙輕輕佻眉,毫不留情的回嘴。
一邊的長卿聽著兩人的對話,心想,這是師徒間的對話麼?
不過長卿知道,自己這個主子,在心底還是十分尊敬他的師傅的。因為長卿跟隨他多年,只見他在兩個人面前能收起自己的架子,一個便是眼前這個德高望重的師傅,另一個便是靖遠侯府上那位大小姐。而包括太后和皇上,以及太上皇,即墨無雙也依舊是我行我素。
不錯,眼前這個灰袍人正是即墨無雙的授業恩師。
他在即墨無雙還年幼的時候便發現了這個資質異常的孩子,便傾囊相授,加上即墨無雙天資聰穎,很快便得到了師傅的真傳,成了這尚武國名副其實的武功第一人。
再說即墨無雙,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傅脾氣古怪,加上自己也從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師徒倆倒是相處的十分融洽。
而這一次,他讓長卿千方百計找到師傅的蹤跡,並把他請來,就是讓他來參加自己的婚事的。
「老頭,我的喜宴你不去可不行啊。」即墨無雙淡淡的開口,不像是懇求,倒像是命令。
在他的記憶裡,他只有一次稱呼過他的這個授業恩師為師傅,那還是在拜師的時候。從此以後,他只願意稱呼他為老頭,而他這麼師傅似乎不生氣,好像還很喜歡這個稱呼一樣。
即墨無雙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他已經是第二次向這老者提出要他參加自己婚禮的事情的。原以為他要是見到沈從容一定會喜歡的,可是沒想到那日提出的時候,這老頭卻一口拒絕了,說什麼他不喜歡這種熱鬧又人多的宴會。
即墨無雙現在再次提出,是在彼此都心平氣和的時候。雖然他知道這個老頭脾氣古怪,倔強而又固執,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不會改變,就像他曾經想要收的另一個徒弟,人家不願意他便一直再不收。
所以即墨無雙雖然這麼說,但是他並沒有報什麼希望。
可是沒有想到這老頭居然沒有像上次一樣一聽這個就皺眉頭,相反的,他的眼中似乎有什麼閃動,看他這個樣子,即墨無雙便知道他已經答應了。
「老頭,你還是那麼的變化無常麼?」即墨無雙知道自己的要求已經得到了滿足,不由扯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非也非也。」灰袍老者說著便把手中的黑子重重的落在棋盤上,促狹的笑了笑,然後說道:「你那位未來的王妃,我已經見過了。」
話說著,灰袍老者眼中神采飛揚,看得出,他對即墨無雙的選擇很是滿意。
本來聽說即墨無雙要娶的人是一位侯爺的女兒,他還有些失望,沒想到像即墨無雙這樣特立獨行,高貴孤傲的人也還是喜歡那些王公貴族的庸脂俗粉,可是今日一見,讓他出乎意料的心情大好。
「哦?」即墨無雙挑了挑眉毛,不悅的說:「原來之前是不相信我的選擇啊。怪不得這幾日看你神神秘秘密,偷偷摸摸不知道在敢什麼,原來是暗中觀察。」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即墨無雙心中卻很高興:他這個師傅不是凡人,能被看中的人一定不會有錯,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絕對錯不了,師傅一定會喜歡她的。
「嘿嘿,何止觀察……」灰袍老者說著卻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端起了手邊的茶盞悠悠的喝了口茶。只是那矍鑠的目光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盈盈閃動著。
見灰袍老者欲言又止,即墨無雙雖然有些好奇,但他知道這個師傅如果不願意說,在怎麼問都沒有用的,索性也不再問此事,反正他已答應參加自己的喜宴了。
「那麼,這幾年來,你到底在什麼地方,我多次派人找你,卻完全沒有你的消息。」即墨無雙手執白子,低頭細細的琢磨著棋局,問道。
「這幾年我去了崇文國。」灰袍人手上的動作似乎停滯了一下,隨即才緩緩的說道:「在那裡遇見了自己的一個故人,恰逢她需要幫助,所以便留了下來。」
即墨無雙看著他的師傅,當他提起自己的這個故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乎有瞬間的柔情,他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崇文國,是尚武國的鄰國,兩國雖然沒有大的交戰,但是小摩擦一直不斷。
崇文國不似尚武國這般崇尚武學,他們一貫堅持的是以德治國,而且也不是一個男權的國度。由女皇來統治,二十多年前的一場大戰讓崇文國元氣大傷,但是現在兩國都休養生息多年,崇文國的形勢也是一片大好。
「如此的話,您這位故人必是皇室之人。」即墨無雙落下一子,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
灰袍人看著即墨無雙,心知他的這個徒弟是有通天的本事的,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於是笑道:「不錯。」
「不但是皇室之人,而且一定是皇室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即墨無雙嘴角浮現出一絲自信的笑容,接著說道:「我想,這個人十有**便是當今崇文國的女王崇於清雅。」
「哈哈,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即墨無雙這些年派出不少人去找自己的師傅,不但在尚武國,就連鄰近的崇文國和卿妤國以及飛天國都有他的暗衛去尋找,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於是他就知道,師傅若不是刻意的躲避,那就一定是在皇室。
可是剛才看到師傅提起他的故人的時候,臉上閃過的那瞬間的溫柔,讓他很容易猜出,這個故人一定是的女的,而需要他的師傅用四年去幫助的女人,遇到的問題一定不小,而且極有可能是家國大事。
聯想到這些年來他收到的關於其他各國的情報,很容易便猜出了師傅所相助的這個故人,一定就是崇文國的女王崇於清雅。
「看您一臉輕鬆的樣子,似乎在崇文國幫女王完成了很重要的事情。」即墨無雙說道。
「怎麼,臭小子,想從師傅這裡騙取崇文國的情報呀。」灰袍人笑著嗔道:「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因為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了。」
灰袍人又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崇文國的女王有個自幼失散的女兒,這四年來,我便是一直在幫她打探這個消息,也正是在前一段時間,這個孩子終於來相認了。哎,倒是個好孩子,只是這些年在外面受了太多的苦……」灰袍人說著陷入了沉思中。
即墨無雙似乎聽說過這件事情,崇文國的女皇常年派人在查這件事情,但是似乎一直無果,直到前些日子,他接到情報說崇文國舉國歡慶,因為女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
「失散多年,還真能找到,倒真是奇跡。」即墨無雙淡淡的說道:「老頭,別再傷感了,該你了。」
即墨無雙說著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看著他的顏色已經佔據了半壁江山,得意之色全部寫在了臉上。
可是這一次,灰袍人卻一點都不著急,而且臉上依然掛著一絲神秘莫測的笑容,半晌,他把手中的棋子全部放進棋盒,才對即墨無雙說道:「這一次,我看是好事成雙啊。」
他的心中,已經醞釀了另一個主意,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這一生絕學並未完全被繼承。
即墨無雙是天生的練武奇才,所以繼承了他的武學。但是他還空有一身醫術,現在看來,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哈哈,毒醫鬼仙的徒弟,恐怕除了她這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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