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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流民 文 / 即墨蓮城

    等到朝秋幾人進了城,先頭已經有長隨去打點好客棧,因為臨近傍晚,街上的攤販開始收攤,許多小鋪子都開始打烊,倒沒有受城門外乞丐的影響,俱是過著自己的日子。

    一盤糖醋溜魚,一盤五香兔肉,又有回民賣的五香牛肉,皮薄餡香的鍋貼當飯,吃的滿嘴灌湯流油。

    直到幾人吃的心滿意足,白日裡那些憂愁才散了一些。

    兩個有拳腳功夫的,一個叫葛平,一個叫范鵬,兩人輪流守著晝夜。

    幾人吃完了飯,也沒什麼心思坐著,想到白日裡那莊子事,心裡都藏了些話,乾脆各自回了客房,點上了燈,沉沉地想著心事。

    朝秋和亭玉睡一個房,時瑞跟著楚明泉,兩間上房都是挨著的,今晚又有葛平守夜,幾個人喝了些自帶的水,低聲說了些話,這才懷著心事躺下。

    朝秋將自己的背包放在床頭,合著衣躺下,見亭玉還坐在燈前做針線,不由好奇問道:「大姐,還在縫補什麼?小心壞了眼睛。」

    亭玉無奈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找點事做,不然心裡堵得慌。白天看見一個跟江笙那麼大點的孩子,身上的小衣根本就穿不進了,肚臍都露在外頭。哎,也不知道這些是哪裡來的人,莫不會是逃荒的吧。」

    朝秋默默地聽著,眼皮子有些沉,可是合不上眼,「我在想,等我們到了洛陽,趕緊讓爹把事情都處理好,咱們早些回家吧。」

    「我也是這麼想。」亭玉咬斷了線頭,頷首說道,「出來以後。見多的人,看到那麼多不同的地方,這心裡還是覺得呆在井疊莊的好。以前我還想過,如果能夠再回羊城潮縣去,那該多好。可是現在我覺得,只有龍井山那裡才是咱們的根,有山,有水,有田地,絕不會像外頭這樣鬧上災荒就只能拖家帶口逃出來。」

    朝秋彎了彎嘴角。「只有出去過才明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嘻。當然咱們家如今是個福窩哩,再沒有七大姑八大姨上門來。我想呀還是讓爹好好管著江南那片兒的館子,這些全都交紀先生他們吧。反正也是他們開起來的,咱們不過擔了個名頭。等過陣子,再一起回羊城看看。好不好?」

    亭玉掃了一眼朝秋,有些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朝秋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說道:「姐,有什麼話你就說唄,咱們倆又沒什麼話不可以講的。」

    亭玉下意識扯了扯手裡的線,輕聲問道:「朝秋。你知不知道……紀先生他們是什麼人。」

    朝秋一愣,心中沉了下去,扯了扯嘴說道:「大概……以前是挺厲害的人。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可見也是個有故事的。」

    亭玉微微垂著頭,一針一線慢慢繡著,「雖然現在吃穿不愁,家裡都過的快活。可我不知怎麼的,心裡總有些不踏實。總覺得這些就不是咱們家的。像你說的那樣,以前咱們在羊城那兒有小院子。果林,菜地。到了夏日去海邊撈海菜,挖指甲貝,海螺,秋天摘熱果,盼著爹早些從海上回來,似乎那樣的日子才是咱們過的。現在走到哪裡都有人接應,山腳下的長工都喊著……少爺小姐,我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朝秋枕著手臂,贊同道:「這個少爺小姐的,我也聽不慣。不過他們愛叫就叫唄,大家只要過的和和美美的,不被銀子迷花了眼,咱們過自己的日子,跟以前清靜的小院子一樣哩。」

    亭玉忽然問道:「先前在宋城的時候,那裡的仙餚館居然還有海魚,雖然不是鮮活的,可吃著也挺有味道的。紀先生的本事真大,怎麼就一下子弄那麼多的人,個個都聽他的話。」

    朝秋卻想到了其它的事,說道:「姐,你別說,我現在都還記得大目仔和黑翅魚的味兒,還有鱍魚餃子,這些總也吃不夠……只是咱們家這兩年變化太大了,你又沒出門見過爹和二伯怎樣地做活,所以心裡頭才覺得不踏實哩。」說著說著,朝秋忽的又笑起來,「咱們何至於要想著以前的清淨,好比現在,若是咱們還跟以前那樣,等發了水災旱災的,現在只怕叫天天不應呢,哪裡還能到處走走看看。」

    亭玉不知不覺就放下了手裡正在縫補的一件小衣裳,想起了這一路走來,大周的土地如此寬廣,各處的風景習俗縱使不同,然而見到的平民百姓談論的無非是天象,土地,收成……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自己的心有些寬了。

    她從小跟著去了羊城,無邊無際的大海,船隊的號子,不停歇的海風。小時候更多的樂趣,便是等著爹從海上回來,帶給她許多沒見過的貝殼、海螺……最多的見識不過是看見了紅頭髮的外域海商,包著頭巾講蠻語的異國人,那個時候她從未想過大海之外,究竟還有多少地方。

    兩人俱是和衣而睡,天氣熱也不用蓋被子,窗子外頭的蟲鳴不斷,一點豆燈昏黃燃著,等到天大亮的時候,素油早就燒盡了。

    第二日清晨,吃了些清淡的米粥小菜,待出門的時候,卻聽到客棧裡在議論昨晚上城外又來了一撥逃荒的。幾人草草收拾了包袱,也不上街去採買特產,乾脆讓長隨范鵬去打包了開封有名的小吃,蓮花酥、大卷酥和蛋黃酥,當做路上的點心。

    幾個人沒有再耽擱多久,直接駕車去了碼頭,抄了船,走水路向洛陽駛去。

    一路上,雖然久坐船中不得外出,但是看著楚明泉臉上的凝重,時瑞收起了玩鬧的心,亭玉每日將飯食衣物打理得當。沿途瞧著那些層次不齊的屋邸,樓閣,有窮人家的孩子在水邊摸魚當飯,也有高門貴胄乘坐富麗堂皇的樓船享用歡宴。

    待船進了洛陽,靠了碼頭,已經有人駕了馬車前來接迎。楚明泉一看那人。卻是先前在船上的侍候夥計阿城,如今都已經做到洛陽的管事,確實是個有能耐的。

    下面有幾個小廝候著,並兩個小媳婦,見下車的幾位臉色都有些差,上前勸道:「這邊城門口有些不大太平,等進了城再上莊子裡歇息。」

    朝秋胸口越發堵的厲害,也不知為何,那股噁心的感覺越來越重,似乎心裡被掏出什麼一樣。亭玉只怕她是中了暑氣。撐著傘遮住大半,小心地用濕帕子給她擦臉。

    阿城將馬車簾子打開,等幾人依次上了馬車。趕緊招呼車伕加快速度往城門駛去。

    城門口的那一群老弱叟童,每一個人都看著懨懨無力,想進城而不能入。亭玉心中生悶,到底還是杭城好,知根知底。哪怕鬧了災,此刻最想回的地方依然是井疊莊。

    前面那輛馬車穩穩地朝前駛去,楚明泉見四周的人群,皺了眉頭問道:「這些是從哪裡來的人?靠近洛陽這邊,有大河,應該不會缺水。」

    趕馬車的阿城卻道:「這些是從北邊受災逃荒來的人。一路往下,洛陽這裡最是繁華,這些人都往大城過來了。小縣城那兒只怕活計都分光了。哪裡夠這麼多人逃難的。」

    楚明泉看那些帶著輕便包袱的,雖然疲憊不堪,可眼裡還有一些生氣,怕是先來這麼尋些活做,等老天下了雨再回老家去的。

    阿城忍不住歎氣。「這邊其實並不嚴重,就是有一些莊子裡靠水源遠。一時半會兒灌不進水,這才會進城尋活計。這些人至少還有個活路,我想那漠北缺了水,荒了地,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咧。」

    幾人正說著,高大的洛陽城門外,從一里多地開始,散散落落的,有好些都是躺在地上,沒有遮蓋的地方。

    朝秋掀開簾子的一角,定定地看著窗外的人,都是些刨地的人家出門尋工的。只是這洛陽城不是想進就進的,加上衣著有些破爛,那士兵更加不會放人進去了,除非城裡有人來接應。

    那邊一個婦人被旁邊一個瘦小的男人盯得發著毛,可是自家的男人正巧得了急病,躺在附近的破廟處不能進城。她出來是想看看能找個郎中來看看,只是手裡抱著的孩子餓極了哭,稀稀拉拉到處都有人,根本沒有一個可以遮擋的地方餵奶,婦人急得臉色灰敗。

    馬車緩緩地朝著遠處的城門駛去。

    有幾個人轉過頭來,盯著那壯蹄子的馬不知道在想什麼,大多都是一臉不忿和茫然。

    正在這時,那個瘦小男人從角落裡竄出,忽然一把扯住那個婦人。婦人全身一抖,急忙踉蹌了幾步,手裡正睡著的孩子被婦人的舉動震醒,肚子一餓,又哭了起來。

    瘦小男子不屑地撇嘴,這地方早就被流民佔了,大家都求個自保,誰還去管別人的瑣事。這樣一想,手下更加不老實,頻頻去摸那婦人。

    「天殺的,求求你們……救救俺,救救俺娃……」婦人嘶啞的聲音平地裡響起。

    誰料那個瘦小男子居然厲聲說道:「好你個婆娘,現在看我沒本事進城,就想出去勾搭一個,還不跟我回去!我要你好看!」

    婦人整個抖得跟篩子一樣,旁兒根本就沒人理自己,那男子不斷拉扯著,活似跟自家人一樣。

    眼看著快被他給拉走,哪怕又哭又喊都沒人幫自己,婦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著前面駛來的馬車,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氣,猛得衝了過去跪在地上,「救命啊——救救俺,求你們救救俺……俺根本不認得你,放開俺娃……」

    馬車猛得一頓,那馬蹄堪堪停在那個跌跌撞撞的婦人身前,身後那個瘦小男子居然就這麼拖著走,嘴裡罵罵咧咧的,一個勁罵著婦人偷偷出去勾搭人。

    朝秋咬緊了唇,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那些騙子的橋段,不由探出頭朝前面的楚明泉喊:「爹,救救她!那個人肯定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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