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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扭腳 文 / 即墨蓮城

    風和麗日的杭城,遠離漠北戈地,那片廣袤的大地,是弩族的天下。

    也許這邊還是果熟酒靡、遊冶水邊之日,漠北早已經吹起了呼嘯的北風,飛沙與走石迎面呼嘯,料峭寒冬的腳步早將邊塞的草原大地裹上茫茫大雪。

    如今已至冬月,杭城的天經過一場細雨,頓時將人帶至寒窖嚴冬,唯有添衣烤火,才能擋住潮濕的嚴寒。

    朝秋站在炭盆旁,不時撥弄中間的甘薯和香芋,幾串羊肉串也撒上孜然細細地烤,不多時一股香味飄出來,惹得幾人都忍不住有樣學樣動手烤起來。

    言璟已經在地上磕破了泥團,裂開的地方露出熱騰騰的童子雞肉,小心地剝開來擺到盤中,扯了一隻雞翅遞過去,「朝秋,你嘗嘗。」

    朝秋盯著眼前尖尖的翅膀,油潤酥嫩,濃郁的肉香鑽入鼻翼,不由笑瞇了眼睛,張口就咬進嘴裡。

    混著菇香肉末,肥嫩滑膩,垂涎欲滴,就這麼一隻雞翅,牢牢抓住了朝秋的味蕾。

    「唔,言璟哥……你的叫花雞做的越來越好了。」朝秋順勢遞過烤好的羊肉串,兩人互相吃著,相視一笑,心裡格外歡喜。

    不過幾息工夫,時瑞就噠噠噠跑進來,「嗷嗷,姐姐,哥哥,你們腫麼可以先吃!」嘴裡已經塞進一條小雞腿。

    後頭來的亭玉卻是笑了笑,一個個說過去,「馬上就能開飯了,你們這吃飽了還怎麼吃的下飯?都把手洗洗。」說著將蒸屜的蓋子打開,裡頭的菜一一放入食盒裡,「天還下著細雨,先把食盒送到紀先生那裡,省的放耽擱了。」

    這話提醒了朝秋。「把這叫花雞也帶上兩隻,甘薯就不用了,紀山肯定也烤著呢。」

    言璟拾起長棍撥弄出兩個泥團來,另外用小竹籃子裝了,就要下山。朝秋幫忙尋了一把大油傘,「言璟哥我跟你一起去,給你撐傘。」

    言璟兩手都提著東西,聞言點點頭,一面說著小心地滑,一面又把兩人中間的籃子遞給朝秋。自己奪過傘柄,將大半的位置遮在朝秋頭上,慢慢走下山去。

    「今天下著細雨。西子湖肯定很美……爹和二伯都去船上了,也不知道沈老先生快回來沒有?紀先生的藥酒快用完了,天氣不好舊傷肯定作痛……」

    言璟仔細聽著朝秋的自言自語,想到沈氏醫館那個一身藥香的沈觀書,眼裡帶著幾分茫然。

    「上次沈哥哥說要多給我幾罈子。我不好意思要,現在想買都沒處找了。」朝秋嘟囔了一句,「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備上幾罈子,長工們的跌打藥酒也得存上一些,這冬天裡腿腳最容易犯風濕了。」

    原來是為了藥酒。

    言璟心裡不由一輕。嘴角下意識咧了咧,偏頭看了看及肩的朝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原來已經高了她好多……

    「咦,言璟哥,你瞧我做什麼?」朝秋偏頭一問,言璟彷彿被貓抓到的老鼠一般,差點一個絆腳。油傘上的雨珠窸窸窣窣全抖到兩人背上。

    朝秋趕緊跳了一腳,避過腳下濺過來的泥水。「言璟哥,你好歹練了花拳繡腿哩,怎麼還有自個兒絆住腳的!」

    言璟雙頰陡然變燙,「沒……沒學到家……」

    朝秋撲哧一笑,「敢情紀山小師傅的入門你都沒摸到哩,哎,這要什麼時候才能練成彈指神功,葵花點穴手,排山倒海,凌波微步……」

    咳。

    凌波微步,朝秋突然想起那只棺材冰渣臉,趕緊甩甩頭,晦氣速速退散。

    「什麼是排山倒海?還有凌波微步?」言璟疑惑道。

    朝秋訕訕一笑,「這個嘛,就是一掌劈出去,海水炸開,把魚啪啦啪啦炸上來,連下網都不用了,呵呵呵……」

    言璟瞪圓了眼睛,「天底下還有這種功夫?」

    「杜撰的嘛,」朝秋冒了一滴冷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沒準也有這種高手呢。」

    話還沒說完,不遠的院子門口,紀懷安笑了,「炸翻一大片魚……呵呵,也只有朝秋你能想出來。」

    「紀先生,你也笑話我,這叫花雞不給你吃了。」一旁的朝秋故意板著臉,在紀懷安的苦笑中才紅著臉遞過去。說來排山倒海之力,火藥的威力的確有這麼大,可這兒大周都沒見著過,頂多是炮竹罷了。

    紀山出了灶房,趕緊接過,匆匆回了屋裡頭繼續煎藥。

    這農家小院裡飄散著一股潮氣和濃濃的藥味。

    紀懷安知道他們兩個趕回去吃飯,也不多留,揮揮手就趕走了。

    朝秋抓了言璟的袖子一角,兩人躲在油傘下面,歡喜地離開了農家小院,順著石子山路往回走。

    「言璟哥,紀先生的舊傷復發了。」

    「嗯,希望雨天快些過去,冬天太冷,不容易好……」

    山道上的話語被風雨打散,兩人很快就看不見了身影。

    紀山在灶房裡合上爐蓋,倒出一碗濃黑的湯汁,一滴不剩,這才放下藥罐,端到堂屋裡。

    紀懷安猶自剝著叫花雞,紀山上前擺下藥碗,說道:「主子,天冷的很,藥一會兒就涼了,先把藥喝了。」

    「這都灌了兩天,嘴裡都沒味了。」紀懷安苦笑,「沒想到天色一變,養了這麼久的脛骨,也沒能大好。」

    紀山猶豫了一下,「要不我去查查沈老先生的去向,不知快回來沒有?」

    這藥方也是沈老先生留下的,只是紀懷安的身子損了多年,一時半會兒哪裡斷的了根。

    「不用麻煩了,多盯住漠北的動靜。我們在大周的探子不多,這種小事不用勞師動眾。」紀懷安吹涼了藥汁,試了試,還有些燙,復又擺在一旁等涼。

    紀山依舊一身半舊的短襟,不過裡面加了楚家送下來的棉衣。這杭城冬日陰冷潮濕的氣候,太過不同。

    「這次暴動,原是弩族大王子為了試探林將軍,要不是校尉靈機應變,恐怕邊城已經生靈塗炭。」紀山低聲說道。

    紀懷安輕輕擦著藥碗邊緣,指骨無肉,有些凸立,沉聲說道:「如今大周傳的沸沸揚揚,只怕是弩族的探子散播的。再過兩月,就怕弩族會越發猖狂。今冬的牛羊死傷太多。想來不攻下一兩座城池,他們是不會回去的。」

    紀山的視線落在主子蒼白的手上,聲音發澀。「大皇子生性暴虐,覬覦皇位已久,若此次逮住機會,把罪名安在林將軍的頭上,換了手下的大將頂上。只怕……凶多吉少。」紀山脊骨微微僵硬,「要不是林將軍,只怕我們還未……」

    輕輕的一聲歎息,卻壓得紀山垂下了雙肩。

    「楚言璟……他還是個未長大的孩子……單憑現在這般稚嫩的手段,如何能面對內外伺伏的凶狼,只有任人操割的地步。」

    紀山腦中念頭一閃而過。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否提前計劃?」

    藥汁熱氣不盛,紀懷安端起碗小口小口喝淨,如同在喝瓊漿玉液一般。絲毫不見苦澀之味。

    把碗放下,手指敲著桌面,紀懷安略有些索然,「不了,等明年吧。林校尉沒有學個十成的本事。也有八成的能力。今年的戰事吃的緊,一時半會兒弩族打不了多少勝仗。他們糧草不多,大周卻是豐饒之年,最後必是息戰。過了年,楚言璟就十四了,讓他好好過了今年,想來邊境的戰事傳到這裡,他也能夠沉下心。現在——」紀懷安微微搖頭,「不是時候。等宮中的傀儡傳出病逝,我們也可以攤牌了。」

    隔日楚明泉從一個老獵戶那裡討買了兩罈子藥酒回來,朝秋很是興奮,偷偷滴了幾滴仙果靈液,又送下山去。

    紀懷安很是欣慰,看著朝秋的面容有些恍惚。

    若是他的女兒,怕也有這麼大了……

    萬幸老天還算放了晴,一夜之間山上冒出許多蘑菇來,山腳下的長工撿了許多堆在倉庫裡。

    朝秋大喜,拉著姐姐一起去採蘑菇,還是被李陶氏笑話了,「山上那麼濕,你個穿繡鞋的小娃子,沒得把腳也陷進去了。」

    「姥姥,現在也有冬筍呀。我就往竹林子裡去,弄幾顆回來,到時候讓娘醃個一罈子辣脆筍,保管好吃。這幾天下雨,老是貓在家裡,連姐姐們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們哪裡會坐不住,繡花紡線,有的是活做。」李陶氏一臉沒好氣,「十一歲的姑娘家,過了年可就十二啦,這麼喜歡往外跑。」

    朝秋好言好語磨了一會兒,李陶氏沒奈何她,加上竹林子離山腰的菜田不遠,乾脆讓亭玉和采清一起去跟著,家裡的事情也不多,她一個人就夠。

    三個姑娘十分高興,趕緊回屋去挑了件舊襖子,趁著午後日頭最大的時候,提了籃子,小鋤頭,腳下穿了木屐,防著把棉鞋沾進泥裡的。

    三人分工,朝秋去拔冬筍,亭玉采地耳,采清就跟著四處採些蘑菇回來。倉庫裡的那些都是送到仙餚館去的,冬日裡吃火鍋的人尤其多,楚家家裡的食材,能自己采的一般都不會去倉庫裡拿。

    這木屐穿著有些不穩,尤其是高低錯落的竹節中,朝秋好幾次被筍芽頭給頂住,小心翼翼地走才不會絆倒。

    等挖了有七八個放滿了一籃子,她才收了手。這時候冬筍沒有長大,只能挖幾個嘗嘗鮮,等到春筍長出來的時候,冬筍最大的能有腰那麼粗,而且一點都不澀,做酸辣筍片最好了。

    還沒出竹林,大牛急匆匆地跑過來,「三,三小姐,你堂姐扭著腳了。」

    「啊!」朝秋急道,「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

    大牛摸摸頭,臉色旋即一紅,「我,我給扶到山腰的小茅屋裡去了。」

    菜田旁兒有個小屋子,原本是守著不讓小野獸毀了大棚的,如今天氣冷了,鮮少有野味出沒。

    朝秋提著籃子,神情很是詭異,看了兩眼大牛,見他臉色越發不安,曬得有些微黑的臉居然染上兩朵紅雲,朝秋不由「喔」了一聲,差點把大牛臊得臉上要滴出血來。

    「三……三小姐,」原本說話順溜的大牛變得結結巴巴,走了兩步居然是同手同腳,「我,我就是看見采清姑娘,扭,扭傷了腳,沒,沒來得及叫人……就,就先攙到茅屋裡。」

    「嘻嘻,不用解釋啦,我曉得。」朝秋笑的很隨意,「解釋就是掩飾啦。」

    這句話越發惹得大牛急紅了臉。

    「好了好了,我不開你玩笑了,這就去把采清姐給扶回家去。」話畢,朝秋突然對著往回走的大牛說道,「怎麼稱呼我就是用小姐,大牛,你偏心呀,叫我堂姐就叫采清姑娘……」

    大牛尷尬一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想起了什麼,面色又一黯。

    等遇上了亭玉,朝秋拉著一起去了茅屋,這才看見揉著腳腕的采清,雙雙鬆了口氣。

    看來是木屐惹的禍。

    亭玉不由念了一句朝秋,「看回家姥姥不剝了你的皮。」

    朝秋苦著臉吐了吐舌頭,上前去幫忙攙扶起來。

    扭的不重,兩人一左一右地攙著,後頭大牛兩手把三個籃子都拎起來,不費一點力氣,輕鬆的很。

    采清下意識看了一眼大牛,不知為何,因為前段日子金秀才的事留下的惶然失落,隱隱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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