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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仙府 文 / 即墨蓮城

    倉庫院中疊滿了高高的貨物,旁邊候著的長工們等楚明泉的吩咐,將物件分開存放。倉庫里長工進進出出,人多力量大,楚明泉只需動動嘴,沒過多久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整頓一遍。

    十二月裡的清早寒氣的很,朝秋的粉頰有些凍紅,紀懷安見紀山回來對他點點頭,走到朝秋身邊擋住吹來的寒風,說道:「走吧,仙餚船一應準備齊當,楚當家可以上去看一看,若有什麼不滿意的趁這幾天改,開張的日子定在初三,宜開市納財,請帖的名單稍後可以看到,如果缺了誰再添不遲。」

    朝秋自然注意到吹在臉上的風小了不少,心生暖意,歪著頭看了看紀懷安,一身儒雅長衫,因為多加了一件衣服看起來不再瘦削如玉,只是肩胛鎖骨的傷勢畢竟是舊傷,一時半會兒根本好不了。縱使這樣,紀懷安也挺直脊背,似乎看不出曾經受過那麼重的傷,不過行走中依然能看得出有些遲緩。

    朝秋不由想到沈老先生留下的膏藥,如今過了好幾個月,只怕快要用完了。她那裡還有一瓶子秘製的藥酒,是沈哥哥送給她的好藥,如果在裡面加幾滴,效果應該會更好。等到回去就把藥酒拿下來,反正如今的仙果種子都發了芽,她的秘密福田一應種上了仙果神樹,只要待來年端午之時做好防護,其餘的日子還有辟邪防蟲的功效呢,至少仙果銀葉是那些陰毒之物的剋星。

    一邊的長工把貨單交給楚明泉,對著單子上的米面,堅果,菜蔬,瓷器,還有分發給下人的布匹衣褲等等都記得清晰。楚明泉把單子一收,也不問什麼。笑著說:「紀先生,我這摞了擔子,家裡家外都靠你做的井井有條,這以後館子裡的事還得先生多費些心思。我和二哥兩人對田事和漁事熟悉,仙餚船怕還得靠你坐鎮呢。」

    紀懷安走在一旁,微微一笑,「楚當家客氣了,這是朝秋給我的營生,若是辦不好,怕是再難吃到朝秋親手做的美味。我這口腹之慾可是被慣出來了。」

    朝秋見紀懷安說的很認真的樣子,臉上頓時作得意狀,「那是!紀先生你大膽地往前衝吧。()我就在後頭當個廚娘,一定把你的胃給栓在楚家,這樣爹和二伯可以躺著都能數銀子嘍。」

    紀懷安一愣,笑得很是無奈,「我這是上了賊船嗎?不成。我得要些好處。那壇猴兒酒可得勻一些給我,不然可有些虧了。」

    「不虧不虧,猴兒酒有的是,不過那得從葡萄手裡挖出來才行。」朝秋應的很是爽快,家裡最小氣的是誰,毋庸置疑。定是小猴子葡萄。它那些酒寶貝得就跟命一樣,半點不捨得給別人碰。

    紀懷安想著那只通人性的猴子,更加擰了眉頭苦笑。得,這大概是一滴都挖不出來。

    山道路不陡,越過了南山的緩坡,往山階下走去,一眼就能看見四山環繞的桃水面上。穩穩靠著一座高大的樓船,有五丈之高。桅帆之上穿雲秀舞的仙府二字,如出水騰龍迎面撲來。

    待人站至船下,猶如螞蟻撼大樹,別說第一次見到仙餚船的楚明泉,哪怕時常來往督工的朝秋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這就是她的仙餚館啊,比想像中的還要仙氣奪目。她從來不知道,紙上談兵隨手畫下的種種異想天開,在紀先生的改造下竟能夠有這般飄渺大氣。樓船一眼看去並無違和的龍鳳雕刻,但偏偏就是那種低調中含有的磅礡之感,一眼就能穿過人心。

    當之無愧的「仙府」二字!

    饒是見多了舟船的楚明泉,看著面前的雲梯,暗紋雕刻出祥雲瓊枝,喉頭不由嚥了咽,詫道:「這……這真是仙餚館?」

    朝秋伸出肉爪在楚明泉眼前晃了晃,「爹,眼珠子要掉出來啦。你沒看錯,這可是我和紀先生的得意之作呢。哎,花了快要千兩,心疼死我了。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咱們可得靠這仙府把銀子賺回來!」

    楚明泉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了,千兩白銀,這都可以讓井疊莊一莊子人不干一丁點活,舒舒服服過上五六年了。

    「楚當家,請上船。」紀懷安的聲音透著一股暗啞,這麼久了傷去的喉嚨似乎並沒有恢復過來。朝秋心裡不由歎息,連沈爺爺都治不好,若是自己搞小動作,肯定就被發現了小尾巴。

    雲梯足夠三人並行,並不擁擠,木質均勻不失光澤,光這條雲梯就花費了長工們數日的刨光打蠟。甫登上船的感覺都變了,似乎打從心底放輕了腳步怕驚動了仙氣。也難怪紀懷安會這麼做,此船招待的食客非富即貴,那些性情暴烈的只要一站上雲梯,怕是從心底生出畏懼不敢鬧事。

    甲板之上八人垂手而立,雙腿挺直,上身微微前傾,面帶微笑齊齊喊了一聲:「恭迎大掌櫃,二掌櫃,恭迎紀先生。」

    這一陣勢直唬得楚明泉都不知如何回答。

    朝秋捂著嘴直笑,想當初她也體驗了一把,那陣勢讓她想起去酒店的迎賓少爺們,真的把她唬住過一回。如今站在仙府樓船上,恍如又回到曾經的歲月,只是這幫少爺們個個都是穿著得體的古裝,臉上稚氣的很,但已經為了活計到處奔波。那些不羈的習性經紀先生的調教,口齒清晰,眉眼端正,如今就連行事做派都帶了些不吭不卑的味道。

    楚明泉一時半會兒說不上話來,反正這幫夥計在他眼裡看著就跟水軍一樣。雖然帶著笑,但是收斂的很,就連手勢擺動都一個幅度。他在船上曾經看見過嶺南的水軍,有些那樣的滋味。

    楚明泉的心頓時捶的跟鼓一般激動,等隨著一個三十有餘的管事進了館,他再也合攏不上嘴。

    這船真的是他們家的仙餚館嗎?

    怎麼就跟進了一座高門大殿一般?

    清幽裡透著一股難以覺察到的富貴,倒不是說有什麼珍品擺設,關鍵是裡頭的格局,若是沒有人引進,怕是無頭蒼蠅般找不著地方。楚明泉竟生出一種自己不是這船主的感覺。倒像是來長眼界的。每個廂房都在最有利的位置,不僅清幽而且能見到隔岸的景致。這若是到了西子湖上,那可真的是天上人間,佳餚仙府。

    管事叫做鄭前,鄭管事站在楚明泉的邊上,隨手指著廂房的格局,這三層樓船能待千人,每層三十個廂房,隔音密緻。每間廂房中都置有雙層桌,櫃格。其中酒罈,瓷具,鴛鴦鍋。桌布等等都整齊放好。每三間分一人侍候,這樣一來每層需有十個機靈的夥計,都是經過挑選和調教的。

    「這些小夥計的腰牌上,為什麼刻著數字?」楚明泉好奇地問道,從進門以來。每過一處都會有個年輕的小夥計躬身問候,木質的腰牌鏤刻出清晰的數字,連自稱都帶上了這個數。

    紀懷安答的很是隨意,「這是為了統一稱呼,原先的名字都不用,只要上了船。就必得以數字自稱。相信沒有人喜歡去記住一個小二的名字,若是每個廂房都在喊小二,那麼又哪裡分的清誰是誰?不都亂套了。」

    這樣一聽。確實有些道理。楚明泉見小夥計們都沒有什麼不滿的表情,反倒津津自喜,放下心來。他當然不知道,在經調教的過程中,能留下來的都是最好的。而且只要仙府樓船一經開業,想必從今往後都能威震杭城。

    每個夥計的工錢都跟自身能力掛鉤。每間都能得到微小的分紅,長此以往做下去,有晉陞管事的機會。紀先生可說了,這是仙餚館的第一座分船,從此往後要在姑蘇,福州,揚州,甚至遠至鎬京都有可能開業。這可是天大的機會,自己是第一批的下人,只要做的好學的多,總有一天能升到一船管事的地位。

    紀先生的調教很是微妙,不僅僅是訓練每個人的待人處事,第一要求就是每個人能把菜譜背的很順溜,個個都嘗過鮮美的菜品和驚奇的甜品,還有一干冷盤酒飲,隨便拉出一個侍候夥計,都能道出哪道菜的滋味。只有這樣,才有能力去給食客介紹各色佳餚美食。

    楚明泉逛得有些回不過神,說到底他活到如今,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就連杭城徐家江南樓都沒有進去過,更別說像這般全大周都不可比擬的樓船,不由深深慨歎,「紀先生,這恐怕都是你的主意吧。我原先以為能把那副樣圖的十之五六做出來都已經不錯了,可這麼一看,真真是顛覆了我所有的揣測。這樣的樓船,大周國都不可能再有這般氣派。」

    朝秋盈盈一笑,甜聲說道:「爹,咱們的仙餚館,本就是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從今以後呀,別說徐家江南樓的生意被咱們挖過來,等到明年,後年,一座座分船建成,到那個時候,大周都知道水上有座仙府樓,樓中正是仙餚館。」

    楚明泉轉過身,認認真真地對著紀懷安鞠了一躬,卻被紀懷安攔住了。

    「紀先生,你真得受我一拜。雖然我楚明泉自小不甚富裕,為此罷了學業,半路跌打求生,海上十多年風裡雨裡的營生,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一天,有這般氣派的樓船。家裡的新奇菜蔬種子,甜品糕點,都是朝秋收集來的,我家閨女有個小聰明的腦子,我也怕貪心之人欺上楚家。哎,我在嶺南都沒有扎根下來,只怕這麼大的家業,沒有人幫襯,著實難以守住。」

    楚明泉講得有些激動,對著紀懷安真正一拜,「紀先生,我看得出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你能幫襯我楚家,是我們的幸運。這一拜,是給以後仙府樓船的三掌櫃行的禮,受之無愧。」

    紀懷安頓在原地,臉上的輕鬆神態頓時一收,正了正臉色,俯身拱手,「恭敬不如從命,紀某自當會守護住,我想要守護的一切。」

    朝秋第一次見一身肅然的紀懷安,那話語裡隱隱的堅決,如同是宣誓一般,引得她不由看過去。

    不過是一同開拓仙府大業,為何帶著一股至死不渝?

    朝秋暗暗搖頭,定是她聽錯了。偏頭看了一眼紀山,見他低垂著眼眸,一點都看不出跡象,朝秋把心放了回去。

    只是她沒有看到,紀山攏在袖中的手,虯骨分明,脊骨繃緊,用盡了力氣才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

    主上,是真的決定了!

    他紀山必當誓死以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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