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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生命之誓七 文 / 淵默

    生命之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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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蒙迦德的逃犯最終還是在霍格沃茲留了下來,沒有誰為此而高興。但經過了一個漫長而令人疲倦的夜晚之後,每個人都已經沒心情再和一個看來沒有惡意的前魔王較勁。畢竟,他們要對付的敵人已經太多了。

    鄧布利多死了,瘋眼漢穆迪死了,無論鳳凰社還是魔法部都遭受重創。伏地魔發動全面攻擊已經是旦夕之間的事。黑暗是如此濃郁,空氣之中都能嗅到危險和恐懼的氣息。

    還有唐克斯,盧平新婚未滿三個月的妻子……

    哈利將寫給盧平的郵件繫在貓頭鷹腿上,目送著那小小的飛禽消失在眼前,像一枚硬幣,慢慢地沉入廣場中心的噴泉水池中。

    小時候,他常常把自己撿來的25分硬幣投入水池中,虔誠地祈禱夢境會實現,會有英雄從天而降,抱著他騎上飛天摩托,永遠離開德思禮家。

    他的確達成了心願,然而……

    門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地打開,斯內普像一片影子似的地滑了進來,解開外袍,脫下裡層的食死徒黑袍。哈利回過身去,靜靜地看著他。

    斯內普一定有察覺到哈利的注視,但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徑直從袍袖裡取出銀白色的面具,一併放回到床下的暗格中。

    「鳳凰社的一次重要集會剛剛結束,你沒有來。」哈利慢慢地說。

    斯內普背對著哈利,沒有說話。雖然只是上午,夏季的天氣已經很熱。地窖裡夾雜著霉味的涼氣混合著暑氣,浸染進他的黑袍中,浸染進他的背影裡。

    「唐克斯被俘,而鄧布利多……死了。」

    片刻安靜之後,斯內普簡短地說:「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哈利極快地說,聲音異乎尋常地尖銳。他停下來,給自己一點時間恢復自制。

    「在海灘上圍攻他的那些食死徒裡有你嗎?我是說,那裡本來據說是鳳凰社最絕密的緊急避難所。」

    「阿不思.鄧布利多為你佈置的避難所。」

    仍然是沉默。

    男人有條不紊地洗手,換裝,然後疲憊地坐在壁爐前的扶手椅上,輕輕按壓著太陽穴。

    哈利看著他,對自己的冷酷信心不禁有一絲動搖:「當然,現在已經有好幾位鳳凰社成員知道了那個地方……」

    這時男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

    卻無法不讓哈利心神震動。

    哈利從未見過如此絕望、如此悲涼的眼神,彷彿世界全然崩塌,人生再也無可留戀。

    那雙黑眼睛裡所蘊含的濃郁的自我厭惡與憎恨,甚至超過了哈利在冥想盆中見到的目睹莉莉死亡的年輕食死徒。

    哈利看著他,心中再也無可懷疑:「海灘上的食死徒裡有你。是你把伏地魔帶到那裡的。」

    「是的。」斯內普冷淡地說。

    靜寂清冷的地窖裡,黑湖的波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在斯內普那身黑袍上變幻著光影。魔藥大師蒼白的面孔上冷冷地泛出青色。

    哈利看了他一會兒,垂下頭來盯著自己的手,輕聲地說:「鄧布利多派出守護神通知我們……但他其實只是想通知你而已……通知你去做你們早已約定好的事……我不過是碰巧也在場……」

    男孩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尚能維持鎮定:「本來,我是見不到他最後一面的,這不在他的計劃中,他並不想讓我再一次經歷……不過……」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於是停下來,背過身去,不讓男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過事情總有意外,就算他是偉大的鄧布利多……」哈利嘲諷地笑了笑,隨即被怒火所淹沒。

    他霍地轉過身,盯著斯內普:「那麼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你覺得你失去了黑魔王的信任,因為霍格莫德村的突襲你完全不知情?還是他……」

    他倏地住了口,慢慢地笑了:「當然是他的決定,他受夠了……而你只是任他擺佈……斯萊特林的特點,永遠無條件地服從強者……」

    魔藥大師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瘦削修長的手指緊緊抓住銀蛇扶手,指關節發白。盛夏的陽光在他的手背上投射下一塊光斑,那是經過黑湖湖水和魔法水晶窗戶過濾後的光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黃色,像一片枯萎的白薔薇花瓣。

    哈利看在眼中,卻仍不住口,口氣越來越尖銳:「從不思考,從不質疑……他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沒有腦子的嗎?」

    斯內普再也無法忍耐,猛然站起身來,將男孩推到牆上,用手臂壓制住男孩,嘶嘶地說道:「夠了!聽著,你這個愚蠢的男孩!不管鄧布利多說過什麼,你要是敢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我也要先殺了你!」

    男孩完全沒有反抗,聲音的譏嘲卻更濃:「啊,你不敢的。鄧布利多的話對你來說就是上帝的聲音,無論是身前還是死後……」

    斯內普怒視著他,漆黑的眼眸裡閃動著危險的火光,手上一點點使勁,看著男孩的面色由蒼白而漲紅,在男孩的耳旁輕聲道:「我警告過你,波特。」

    綠眼睛對上了黑眼睛,男孩的眼裡寫滿了愚蠢而不知所謂的倔強,但那挑釁的光芒一點點地淡去,那雙綠眼睛裡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我想念他。」男孩低聲說道,「我需要他。」

    斯內普看著那男孩,巨大的悲哀和同樣巨大的茫然蔓延過他的心頭。他放開了男孩,後退兩步,只覺筋疲力盡。

    「我知道。」他低聲說,頹然坐到地板上,腿軟得似乎無法支持他的身體。

    他低著頭,油膩膩的黑髮象簾子一樣地垂下來,和那身黑袍融為一體。很久很久,他聽到男孩輕聲說道:「對不起,我……」

    斯內普搖搖頭,阻止男孩往下說。四周空曠,悄無聲息。明明是盛夏,為何會如此寒冷?他想喝一杯火焰威士忌,他想給自己施一個保暖咒,但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反手抱住自己。

    他感到哈利向他走近,在據他一步遠的地方停下,男孩的眼光落在他身上。

    過了一會兒,男孩說道:「你在發抖。」聲音是中性的,探究的。

    斯內普沒有說話。他有竭力控制自己,但這個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也許再過一刻鐘他可以做到,但現在不行。

    「這裡很冷。太潮濕了。冷氣從石頭的各個縫隙裡滲進來。」哈利像是在自言自語,盯著那個空空的壁爐,「你從來不生火的嗎,教授?」

    他揮了揮魔杖,火焰從壁爐裡升騰起來。那帶著熱氣的光芒亮得耀眼。

    還好那小子沒有過來給斯內普一個噁心的安慰式擁抱,現在他真的應付不來。可是……可是這個也同樣糟糕。

    他盯著那火焰,一時有些喘不過氣來。

    「除了他,沒有誰在這裡生過火。」魔藥教授聲音沙啞地說道,「事實上,根本很少有人來過這裡。」

    來過。停留。並且改變。

    那個人會在他的壁爐裡生火,會把他的窗戶調亮,會叫他多出去走走,會要求他學會信任人,並讓他看到自己被信任。

    那個人是如此信任他,以至於把生命交託到他手上。

    不,不是托付生命,只是托付死亡。

    「你在發抖。」男孩再一次重複道,這次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和更多的、他無法辨認也不想去辨認的情緒。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這個,你知道。」不知為什麼,斯內普突然開口,並且無法停止。巨大的腫塊在他心裡壓了太久,他只想說出來。

    「做間諜本來就是危險的,黑魔王是不是信任我,都只是時間問題。但他找到我,他要求……」

    魔藥教授喘了一口氣,把自己抱得更緊一點:「你說得對。服從他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不管他的要求是什麼,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男孩發出一聲彷彿歎息似的聲音,盯著魔法窗戶外變了形的黑湖湖水:「當然你不知道……誰又知道呢?」

    「是我告的密,是我出賣了他,看著他在我眼前死去……而這竟然是他的仁慈……」黑袍男人的唇邊勾起一道譏諷的笑意,「起碼他沒有要求我親手殺了他。」

    「我猜這是因為他看過你記憶的緣故……這樣鳳凰社不會因此而仇視我……這就是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仁慈。」

    「伏地魔當然也不會說出去,因為他還需要你這顆棋子。」哈利輕聲說道。斯內普感到男孩在向他走近,一隻手輕柔地搭在自己肩頭,奇異地並不難以忍受。

    「但我希望他們知道……我需要……」魔藥大師張開乾裂的嘴唇,短促地喘了口氣,「無法忍受……無法忍受他們當著我這個兇手的面,訴說他們失去他有多難過……」

    他突然住了口,空洞地盯著高大穹頂上的群蛇浮雕。陰影和光線交替著在浮雕移動、變幻,像亂世中這黯淡而不可測度的命運。

    壁爐裡火光晃動,火焰的熱量和滲透著潮濕霉味的涼氣混雜在一起,讓人頭暈目眩。

    恍惚之中他看到有鮮血從地窖堅硬的條石縫隙中滲透出來,身邊的一切搖晃起來,像麻瓜遊樂場中的旋轉木馬。整個宇宙正以渦狀星雲似的緩慢旋轉起來,在中間浮沉行走的,是沉浸在喜怒哀樂中每一個身不由己的芸芸眾生。

    那些虛幻的、透明般的人影轉過身看著他,每一張面孔都屬於阿不思.鄧布利多。

    這讓他尖叫出聲。

    「教授。」一個聲音打破了他的幻覺,他發覺自己仍然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沒有尖叫,沒有移動,什麼都沒有。

    但男孩的雙臂緊緊地從後面抱住了他,讓他渾身僵硬。

    「你很堅強,西弗勒斯。」男孩的聲音,鎮定地近乎冷酷,「你會撐下去,你會保守這個秘密,你不會浪費他的好意。」

    「他真是個老混蛋。」斯內普苦澀地說,「他把我的心放在火上烤,而我甚至不能為此恨他。」

    「是啊,他是。」哈利同意,「但你依然愛他。」

    「就像愛你的良心。」

    ——儘管那會讓你傷痕纍纍,痛苦不堪。

    斯內普沉默,但他慢慢地放鬆下來,放任自己,將頭疲倦地靠在男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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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看著那個男人毫無形象地坐倒在地板上,似乎已經全然崩潰。男人的黑眼睛茫然地盯著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整個人被噩夢魘住,面孔說不出的扭曲和痛苦。

    哈利遲疑了一下,張開雙臂從後面抱住他,輕聲叫道:「教授。」

    男人立刻渾身繃緊,瘦削僵直的身體,像佈滿創痕的白樺樹,硌得他胸口發痛。

    那疼痛一直蔓延進哈利的心裡去。

    為這個備受詛咒的男子,以及他備受詛咒的命運。

    「你很堅強,西弗勒斯。」哈利在魔藥教授的耳旁低語,欽佩自己可以做到如此鎮定,「你會撐下去。」

    男人仍然維持著僵硬的身體,似乎並不信任他。但過了一會兒,斯內普慢慢地放鬆下來,靠在他的肩頭。哈利感到了那顆沉重的、男人頭顱的重量。

    地窖裡很安靜。空蕩蕩的安靜。被遺棄的,受詛咒的,可怕的安靜。

    以及空虛。

    彷彿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不,一個人。

    哈利停頓了一下,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像這樣抱著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看著男人那張並不漂亮的面孔,和面孔上那凝固的極度焦慮的神情。這張臉竟然是由血肉構成,這幾乎讓哈利感到驚訝。

    痛苦是如此清晰,就像被砍斷的樹樁,毫無遮擋地暴露在塵埃和冷冷的空氣中,哈利甚至可以沿著他臉上的深刻痕跡描繪出那一圈圈年輪。

    歲月的痕跡。

    過去的痕跡。

    回憶象黑湖湖水的光影籠罩住哈利。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碎片從角落裡冒出來,伸出尖牙和帶鉤的毒刺,將他拉扯進一個散亂無序、卻充滿感情的廢墟裡。

    那個死在毒蛇口下的間諜和眼下這個被痛苦與悔恨深深折磨的男人逐漸融合在一起,在那濃重的黑色的悲哀下面,是一個非常孤獨的靈魂,被黑暗和罪惡緊緊束縛,卻依然固執地尋找那一絲絲光明,儘管那意味著用荊棘刺穿自己的心臟。

    「你是怎樣做到的呢?雙眼看著那個如此信任你的人,然後殺了他?」哈利想起在另一個世界,自己曾經這樣質問過斯內普。

    現在,他仍然想問同樣一個問題,只是以截然不同的心情。

    當然,他並沒有問出口,只是更用力地抱緊那個人,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不管這件事是對是錯,至少這一刻的感覺無比正確。

    哈利停下來,再次思考了一遍,是的,他能夠確信。

    那擁抱也許太緊,太過用力,帶來的不僅僅是溫暖,還有疼痛。男人緊閉著眼睛,呼吸很急促。他將頭完全埋進哈利的肩頭,這樣哈利就無法看到他的面孔。

    也許是過了幾分鐘,也許只是幾秒鐘,哈利聽到了一聲微弱的、極度壓抑而又極度痛苦的悲鳴,像一個溺水的人,由深海深處發出的一聲呻/吟。

    (下章是防盜章,請勿購買。)

    作者有話要說:重讀第五冊時西裡斯死了,哈利是有點遷怒於人的……咳咳,不成熟就不成熟吧。

    其實很想專心寫下去,但又覺得有點沒動力。我愛的作者一個個都不寫了,連狗血虐文帝emilywaters都從良走溫馨路線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好想有一個三觀接近又勤奮的基友,可以一起寫文又互相督促。anyway,申請了下周的榜單,如果可以上榜的話,大概有個壓力可以勤奮點更新。

    下章是防盜章,請勿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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