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死在昨日 文 / 淵默
卷一：黑暗之子
題記：跪曲著，黑暗降生了；挺立著，光明降生了。——阿多尼斯
死在昨日
*****************************************************************
死亡只是穿越世界，如同朋友遠渡重洋。——威廉·佩恩
******************************************************************
他必須死去。
作為伏地魔的一個魂器，唯有他的死亡，才能真正擊敗邪惡。
這就是結局。這就是終點。
「……其中一人必死於另一人之手，二者不能同時倖存。」
預言的重點，原來在後面那一句話。
這一認知象冰冷的雨點打在石板上，發出陣陣空洞的迴響，讓人心悸，卻並非不可接受。畢竟，他已經花了兩三年的時間反覆考慮過自己的死亡。
只是仍有些酸澀，當一個人知道，原來他對這世界能做出的最大貢獻，就是趕快去死。
哈利竭力把這最後一絲雜念摒出腦海。這不是他預計的戰鬥到底的方式，但沒什麼。他能做到。他必須做到。
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用顫抖的手掏出金色飛賊，輕輕一吻，耳語般地低語：「我已準備好迎接死亡。」
金屬表面裂開了，回魂石靜靜地躺在他手中，裂縫沿著代表長老魔杖的標誌直直貫下，而代表隱形衣和石頭的三角形和圓形依然清晰可辨。
他閉了閉眼睛，把石頭在手裡轉了三次。
一陣沙沙的輕響，他們出現在他面前：盧平、西裡斯、詹姆，還有莉莉。他們微笑著向他走來，淡白色的形體在禁林中浮動，不是幽靈，卻也不是活人。
回魂石不能讓他們復活，但可以帶他回去。在另一個世界裡，他們會團聚，永永遠遠，不再分離。
哈利蒼白的面容上，慢慢浮現一絲微笑：「你們會陪著我？」
「直到最後的最後。」他們回答。
「待在我身邊。」他安靜地說道，動身向禁林深處走去，走入無邊的黑暗中。
夜風吹拂過他的身體，但他並沒有感覺到寒意。行走的逝者護衛著他，他們不停地走下去，直到他看到那個宿命的敵人。
伏地魔正背對著他，垂首站在林間空地中央的篝火旁。火光搖曳，映照著黑暗君主肩頭盤旋的巨蛇納吉尼，也映照著他身邊那群沉默不語的食死徒。
「我原以為他會來的。」伏地魔看著躍動的火苗沉思著道，蒼白細長的手指摩挲著長老魔杖，「看來我錯了。」
「你沒有錯。」哈利清楚地說道。他小心地將回魂石放回胸前的皮袋中，刷的揭開隱形斗篷，邁步走進了火光中。
逝者的身影消失了。納吉尼的嘶嘶聲、食死徒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和哄笑聲也像是從遠方傳來，不再真實。他眼中只有伏地魔，這一切的起點與終點。
伏地魔慢慢地轉過身來面對著他，蛇一般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血紅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在黑暗中閃動著異樣的光亮。
身邊的一切忽然變得完全靜止，每個人都感受到從他周圍輻射出的魔法的力量。那完全的、不受約束的絕對力量，正急速在林中蔓延，壓迫著每一個人，令人窒息卻又讓人忍不住想尖叫。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那雙發亮的紅眼睛。
哈利直視著那雙紅眼睛，魔法現在已經變得清晰可感，像巨蛇纏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帶著腥氣的紅信子快要舔到他臉上。
他需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取胸口的魔杖。
他在等待。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死一般的寂靜中，伏地魔緩緩舉起了魔杖。
「哈利·波特。」伏地魔輕聲低語，沒有嘴唇的嘴巴扭動著，露出一個古怪而陰鬱的笑容，「活下來的男孩。」
「現在來送死。」
魔王話音柔軟，像搖曳的火苗。接著綠光一閃，一切都消失了。
*****************************************************************************
寂靜……
寒冷……
虛無……
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
眼皮沉重地張不開來，但他仍然能夠聞到空氣中刺入骨髓的陰冷氣息。下頷和脖子癢癢的，像有羽毛輕輕掃過，有誰在他身邊低聲哭泣：「孩子，我的男孩……」
他的身體頓時僵住：是誰？那個為他哭泣的女人是誰？
哭聲更大了一些，他感到有水滴落在他的面頰上，隨即被一隻冰冷的手擦掉，女人在顫聲呼喚：「我的兒子……哈利……」
有什麼東西在哈利體內爆炸開來：是她！真的是她！經過那麼漫長的路程，他終於可以在這個世界見到她！
他得睜開眼睛。他一定要見到她。
「我可憐的……可憐的男孩……」那從來只能在攝魂怪影響下的噩夢中才能聽到的聲音，如今就在他耳邊低語，不是被害時恐怖的尖叫聲，而是在為他歎息。那麼溫柔。
那麼溫柔。
「媽媽？」他艱難地開口，聲音低啞，像瀕死的小蟲子。
撫摸他面頰的那隻手突然停下來，他聽到那個女人的抽氣聲。
「你是……媽媽？」他再度詢問，盡最大力量嘶喊出聲，喉嚨一陣火燒火燎似的疼痛。
這次聲音清晰了很多，她一定聽到了。他感到碰觸他的手在不住顫抖，女人驚跳起來，從他身邊逃開。
不，不要走！他絕望地想要伸手挽留，強大的動力竟然真的讓他睜開了眼睛，猛然坐起，隨即被迫又倒下去。
不是由於虛弱。
不完全是。
哈利震驚地發現他正赤著腳躺在一間沒有窗戶的囚室裡，渾身上下只有一件式樣過於簡樸、骯髒而破舊的灰色長袍，下擺已經快撕扯成了布條。腳踝和手腕上銬著沉重的魔法手銬，黑黝黝的鐵鏈將他牢牢地固定在一個不知是刑架還是手術台的器具上面。
但讓他驚訝的並不是鐐銬，而是他左臂上的標記。
他的左臂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是蟲尾巴割開的，取了他的血讓伏地魔復活。那道傷疤仍然在，可是已經變得不明顯，因為上面覆蓋上了一個鮮紅的骷髏與蛇的圖案。
黑魔標誌。
伏地魔奴役與控制他人的記號。
他沒有死，只是被俘了，而且被打上了醜陋而屈辱的黑魔標記。
鄧布利多的計劃沒有成功，他所期待的平靜而有尊嚴的死亡沒有來臨。
苦難尚未結束。重任依然不能放下。
梅林啊！他還要經歷多少羞辱和折磨，才能真正得到最終的休息？
*****************************************************************************
身後傳來的響動讓他想起了那個差點被他誤認為是他母親的人，哈利回過頭去看著她。他沒有戴眼鏡，囚室裡過於昏暗的光線讓他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那頭耀眼的紅髮的確酷似厄裡斯魔鏡中的母親。
她一動也不動地貼著牆站在角落裡，哈利感受到了她那專注的、審視的眼光。
「你很清醒……還有意識！我該怎麼說？這真是……奇跡！」她的聲音裡有一種壓抑的激情，哈利分不清是震怒還是狂喜。
就在他想努力辨認之時，門突然大開，兩條黑衣人影闖了進來。矮個子飛速攔在紅髮女人身前，叫道：「危險，快走！」
高個子黑衣人直接朝哈利衝來，兩人的魔杖都指向他：「昏昏倒地——」
哈利來不及思考，默念道：「力松勁懈！」他沒想到這個無聲無杖的咒語能夠起效，但手腕和足踝上的鐐銬啪的鬆開了，哈利身形不穩摔倒在地，半邊身體被粗糙冷硬的石板地硌得發疼。兩道昏迷咒正好從他頭頂擦過。
高個子黑衣人已經奔到哈利身邊，抬腳就朝哈利踢去。哈利仰起上半身，雙手扣住那人的腳踝，反手一揮，那人頓時仰面栽倒。哈利翻身爬起，手肘給高個子黑衣人重重一擊，左手抓住黑衣人的左手腕，將其固定在頭上方，膝蓋隨即壓住黑衣人的胸部，將他牢牢釘在地板上。一連串的動作做得乾淨利落，連哈利自己也嚇了一跳。什麼時候自己成了一個動作英雄了？危機時刻爆發出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議。
黑衣人看來傷得不輕，眼睛因疼痛和恐懼而充滿了淚水。那是個亞麻色頭髮的年輕人，黑袍前胸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徽記。哈利再一次詛咒自己糟糕的視力，抬手去搶他手裡的魔杖。
黑衣人絕望地抬起右手腕，叫道：「濃煙滾滾！」
一股粘稠的煙霧從魔杖杖尖射出來，帶著辛辣嗆人的氣味，很快充斥了整間囚室。哈利下意識地摀住臉，濃煙刺激得他眼睛生疼。
砰！
他太陽穴上挨了重重一拳，身體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頭疼得像是被劈成了兩半。
原本被他壓制的年輕人翻身爬起，他聽到雜亂的腳步聲，接著就是尖利刺耳的警報聲，三長一短，伴隨著閃動的紅光和顫抖的人語：
「是哈利·波特！快設特級警報！快！」
眼睛仍然看不見，行動卻快於思維，哈利一躍而起，朝著記憶中大門的方向衝去。也許有三秒鐘，也許更少，濃煙中傳來一聲沉悶的迴響，囚室的門就在他身後關閉了，也將大部分煙霧關在了囚室中。
視野現在清晰了一些，哈利的眼睛仍然酸疼不堪，但好歹能大致看清四周的狀況了。他正站在一個狹窄漫長的走廊上，兩側石壁上的火把照耀著昏暗滑膩的石板地和一間間緊鎖的囚室。紅髮女人和剛才兩位黑衣人已經不知去向，哈利懷疑他們就消失在其中一間囚室裡，他無意探究，因為這些囚室很可能就像他剛逃出來的那間一樣沒有窗戶，他可不想自投羅網。
石壁上的水汽和空氣中的陰冷氣息讓他意識到這是在地下，唯一的出口就是面前的螺旋式台階，黑魆魆的不知通往何處。
哈利以最快的速度向樓梯衝去，赤|裸的腳踩在若干年藏污納垢的石板地上，差點滑倒。一道紅光突然向他迎面射來，哈利閃身避開。咒語打中了他身後的石壁，現出一道狹長的凹槽，火把搖晃了一下，石屑撲簌簌地掉下來。
樓梯拐角湧出來四五條人影，都穿著和剛才兩位黑衣人一樣的制服，手中全有魔杖，明顯是衝著他來的。
哈利飛速從石壁上取下一個火把，向前一送，奔在最前面的兩位黑衣人頭髮和長袍著了火，慘叫著向後退去，讓開道路。
第三個人剛將魔杖重新定向哈利，還沒來得及唸咒，哈利抬腿，朝他前胸狠踢一腳，那人哼了一聲，身體一斜，從樓梯上滾落。
哈利搶上兩級台階，驀地單膝跪倒在地，一道咒語緊貼著他的頭皮飛過，第四個黑衣人正擋在他的前方。那是個方臉大塊頭的男子，哈利跪著的高度正好到他的腰際。哈利趁勢出拳，擊中那人的腹部。雖然是近距離出拳，勁道仍然相當可觀，那人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前額有一線鮮血流下，但仍緊握著魔杖，試圖抬手對準哈利。
這時哈利一個重擊，切在第五個黑衣人的頸部動脈上，那人悶哼著癱倒下去。哈利回頭正好看到第四位黑衣人顫巍巍地將魔杖指向他的前胸，試圖向他發射咒語。
「除你武器！」魔杖脫手飛出，落入哈利手中。哈利一把抓住魔杖，反手指向那人的腦袋，差點就想念出死咒。
是那人臉上的恐怖神情及時制止了他，哈利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向陌生人發射死咒的衝動，即使那人是敵人。殺戮的**彷彿本能般在他血液裡跳動，就像這突如其來的格鬥技巧。他無法想像自己可以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解決掉五個敵人，而毫髮無傷。
但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哈利扔掉火把，簡單地向他們發射了幾個昏迷咒，衝了出去。突如其來的明亮光線讓他眨了眨眼睛，自由已經近在咫尺。
*****************************************************************************
這一層想必已是正常的辦公區，橡木門取代了沉重的鐵門。哈利不假思索地一腳踢開離樓梯口最近的房間大門，正聚在辦公桌前談話的兩位官員模樣的人驚跳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面面相對，神情一片空白。
出乎哈利的預料，短暫的對視之後，他們不僅沒有拔出魔杖準備作戰，而是立刻以手抱頭跪了下去，是全然屈服的姿態。
哈利手心冒汗，來不及多想，他已看到了窗戶外面濃雲密佈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光禿禿、怪石林立的海灘。
「四分五裂！」
窗戶炸裂開來，文件和玻璃碎片散落得到處都是。兩位官員在發抖。
哈利沒有去理會，一個箭步衝過去，從窗戶一躍而出。
迎接他的，是徹底的、純粹的黑暗。
*****************************************************************************
：雖然有點龜毛，但還是想說，原著中的黑魔標記是鮮紅色的，只有在被召喚的時候才會變為黑色。見《火焰杯》第三十三章*食死徒：
伏地魔彎□，拉起蟲尾巴的左臂，把他的衣袖搭到胳膊肘上面。哈利看到那處皮膚上有個東西，好像是鮮紅的文身圖案——一個骷髏嘴裡吐出一條蛇，是魁地奇世界盃賽上出現過的那個圖形：黑魔標記。
…………
他把長長的、蒼白的食指按在蟲尾巴的胳膊上。
哈利前額的傷疤再一次劇痛起來，蟲尾巴又發出一聲哀號。伏地魔把手指從蟲尾巴的印記上拿開，哈利看見印記變成了漆黑的顏色。
伏地魔臉上露出殘酷的得意神情。他直起腰，把頭一揚，掃視著黑暗的墓地。
「在感覺到它之後，有多少人有膽量回來？」他喃喃道，發光的紅眼睛盯著天上的星星，「又有多少人會愚蠢地不來？」
喜歡原著中這種自帶警報功能的黑魔標記，所以沿用。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