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夢池塘 文 / 孟子梓　非包月作品

    齊桑落，齊家的二少爺，三年前，齊家重大變故後，我在宗祠裡說出，他離家遠去了，三年後，他回來了，而且，和從前不一樣了，這個只比我小三個月的少年，這次，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回來的

    只是，不管他是為什麼回來的，我還是齊止菀，齊家的大小姐，這一切，還是不會變

    三年前，齊家的一場變故，齊家上下十餘口人一夜之間誤食毒藥全部暴亡，整個家族便只剩下了我和簫姨娘，簫姨娘是爹生前最寵的一個小妾，既年輕又貌美，也不過才比我大七八歲，本來名字叫簫楚玉，因著這姨娘身份，知曉真名的沒有幾個，為人也沒有什麼壞心眼，她十分愛爹，對我對整個齊家的人都很好

    可是我不喜歡她，她愛表現，特別是人越多的時候就越發不可收拾，一副非得要讓世人都知道她是有多麼賢良淑德，秀外慧中

    齊桑落，這個齊家的獨子，我的弟弟，縱然心中有著千愁萬緒，還是改變不了，如今三年過去，他是他，我還是我

    這幾日，齊府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我忙的也是不可開交，畢竟，齊家二少突然的回來震驚了許多人，有來道賀的，有來看熱鬧的，足足忙了四五天，才將這些人一一接待完畢

    『止宛，你怎麼了』

    飯桌上，端著碗一直發呆，簫姨娘拿著筷子的手在我面前一晃，我回過神來，看著她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簫姨娘問

    我眼睛轉了一圈，心想她剛才說話了嗎，說了什麼

    『怎麼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這幾日太累了』她問

    我笑著搖頭『沒事，姨娘，剛才你說什麼了』

    『我說關於小落的病情，我問過大夫，還有些舊傷只需要調理好就沒事了，只是這記憶』她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一副漠不關己一直吃飯的齊桑落，又轉頭看著我說『記不記得也沒什麼，只是以後你得要在齊家的商道之事上多傳輸一些給你弟弟，畢竟，他是齊家未來的繼承人，這幾日來訪的幾位齊家管事也說，小落回來了就該慢慢接手家裡的生意了，而止宛你，這些年為了齊家都耽誤了自己』

    耽誤，想是她說我都快二十了還沒有嫁出去吧，我含笑說『姨娘，我沒關係的，我是齊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是要為齊家做事的，至於桑落，我想他現在先把傷養好，有些事以後再說也不遲』

    簫姨娘想了一下，點頭一笑『隨你吧，反正不用我說，你自然也知道照看好小落的』

    他的目光轉向齊桑落『小落啊，你以前太過任性了些，總想著往外面跑，現在回來，就好好治理齊家吧，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記不得以往的事了，不過，我會聽姨娘的話的，不會讓你擔心的』

    我埋頭吃飯，心中歎息，從前的其桑落何時與人這般好好說話過

    簫姨娘滿意的點頭，眼底全是笑意

    我抬頭看了一眼齊桑落，正好他的目光也投了過來，他卻好奇的說『姐姐，聽姨娘說，以前我總是粘著你，我們每天都形影不離的，是真的嗎』

    我對他笑著，卻不大自然『是呀』

    『你們以前啊，總喜歡鬧在一塊，那時你們爹最頭疼了，現在你們長大了，總不至於在那樣鬧了吧』簫姨娘開心的笑著

    我和齊桑落相視一眼，兀自一笑，我說『現在都長大了，自然不是從前，況且，桑落現在還失憶了』

    簫姨娘歎氣，憐惜的看向齊桑落『小落啊，你這不見了三年，現在這般，不過，你放心，姨娘和你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齊桑落對她微笑著點頭放下碗筷，眉目清亮，對我說『姐姐，這些年一直是賦樓的人在照顧我，明日姐姐陪我一起去謝謝她們如何』

    我剛想點頭，簫姨娘立馬說『桑落，你姐姐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能去那裡，要謝的話，我們派人多拿些銀兩送去就是了』

    說起賦樓，這裡誰人不知，其實就是煙花之地，就是這家青樓比較高檔，姑娘比較漂亮，以賣藝跳舞為生，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齊桑落會被她們收留

    我對簫姨娘說『沒事的，人家也是正當做生意的，再說了，她們救了桑落，我自然也要親自去謝謝人家，才能不失我們齊家的面子』

    簫姨娘覺得有理，便也沒有反對了

    吃晚飯後，回去的路上，因為齊桑落的浮堯居和我的遠賞居時相鄰的，所以我走在前面，他走在我後面不遠處，我身邊只有個素兒陪著，可齊二少身邊跟著的人不下於六七個，我不得不佩服簫姨娘這細心的安排，感情他這是皇帝待遇，不由自主唇角揚起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去那裡坐坐』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轉身，看著他說的地方，是荷花池中心的一個亭子，快要入冬的季節也沒有荷花，池面輕盈一片

    我看著他，正猶豫著，他卻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姐姐，我們就去一下』被他拉著，我有些微微慌亂的跟著他的步伐，素兒和那些下人自然沒有跟過來，一直走到亭子裡

    微風有些涼意，可是我的手卻燙的厲害，從他手裡抽回，問『桑落，你來這裡幹什麼』

    他黑沉的眸子打量了周圍一下，似笑非笑的模樣『姐姐，聽說以前我們常在這裡玩』他目光一下沉穩起來『我從這裡落下去過『

    心口一震，泛著涼意，十三歲那年，他跟在我身後，心中煩悶，便將他推了下去，那時

    我知道他不會浮水，卻在推了他後離開了，吳管家把他救上來的時候，他已是昏迷不醒，得了風寒，可是卻對我將他推下去一事，隻字不提，只說是自己不小心，那個時候，多少有些愧疚

    可是這些往事，寂寥無情，徒增傷感

    他問『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我問『怕什麼』

    『因為，我回來了，齊桑落回來了』他凌然的說著，我避開的他的目光，望著清幽的池水，淡淡道『弟弟，你說笑了吧』

    他走到我身邊，指著池水，俯身在我耳邊，氣息溫熱的說『姐姐你會浮水嗎』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笑意，心中一陣一陣的發寒『你想幹什麼』

    『姐姐以為我會把你推下去嗎，怎麼會，這天氣這麼冷，下去不凍死都得大病一場，對吧』他說著

    我心中不斷地顫動著，不安的看著他說話，他的目光裡滿是戲虐，眉眼雖笑著，卻是冷笑

    在他在注視下，我竟然神思恍惚了『桑落，你是桑落嗎』

    『你覺得呢』他含著笑意的眼眸看著我，我懵然清醒，他是桑落，只是，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齊桑落，突然覺得有些無奈的笑了『你沒有失憶，你都記得對不對』

    他輕笑，語氣輕緩卻有力『不，我是真的記不起以前的事了，只是第一眼看見你便覺得，我討厭你，至於為什麼討厭，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直覺吧』

    我說不出話來，胸口起伏不定的彭擊著，努力的閉了閉眼，才平靜的說『那你就討厭我吧』

    他倒是開懷的笑了，這笑意，我心中無由的難受，緊攢著手心

    『姐姐，這裡不好玩，我們回去吧』說完便沒由來的再牽過我的手，十分自然的往回處走去，眉宇間笑意自得

    手心裡的溫度，好似當年的驕陽暖意，這一切，到底如何變成這樣，此時，我居然什麼都想不到了，面前少年的模樣一如往昔，梨月皎華的姿容絕世，我跟著他的步子，被他拉著，竟有些覺得想哭，心底卻兀自發笑

    我沒想到他會把我一直送到遠賞居，在離開前，還囑咐『姐姐，一定要早些睡覺，明早見』

    任誰看了，這都是一個貼心的好弟弟，只是，誰曾看到，在剛才他還那般凌厲的說著討厭我，又有誰看到，那少年在那句話後餘光裡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