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何時霧散盡

正文 第48章 文 / 居筱亦

    春節過後,林淼找了個時間回老家,告訴她父母眼前有一個到國外進修的機會,林爸爸和林媽媽聽了以後都非常高興,鼓勵她要好好把握。他們從林淼小時候就悉心栽培,無非是希望她學有所成長有所依,只是誰也沒想過會發生那樣一件事,讓他們期望落空。

    現在林淼又重新得到好機會,他們認為這是否極泰來,也正是這種寬和的心態,他們一家才撐到了現在。

    看到女兒似乎在猶豫,林爸爸和林媽媽說了很多支持的話,讓她不要擔心家裡,不要有心裡負擔……而林淼也沒有敢跟父母說得太清楚,尤其是難得見到他們這樣開心,她的心情也隨之一鬆。

    既然說不出口,那就乾脆不說了吧。

    不管是什麼原因而離開,但是她這一走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好事吧,對她自己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新的開始。

    於是林淼坦然接受了陳季珽的安排,其實她的英語底子不錯,但是這幾年已經放下不說,而瑞士的basel,官方語系是德語,意味著她要先上語言班。

    她已經養成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或許別人對她的離開抱著其他目的,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既然過去了,就好好學。

    當作彌補遺憾,她四年前的遺憾。

    她已經瞭解過,basel曾出過很多享譽世界的音樂名家,陳季珽的確是為她仔細考慮過的。

    等她到了那邊,彼此都有了新的目標以後,這段關係可以自然而然地結束,也是好事。

    德語並不容易學,林淼把所有時間都用在言語上,雖然覺得累,但是身體不適的症狀反而減輕了,至少沒有再吐了。

    外面傳得風風火火的新聞沒有再影響到她半分。

    就在這時,顧淮再次打來,明知道她不願意接,他還要再打來,不知道是她倔,還是他更倔一些?

    現在的他們再見面,還有什麼意思?何必當初那樣……

    林淼決定赴約,而且她沒打算告訴陳季珽,那個人,只要聽到顧淮的名字就抓狂,但是她想到自己馬上要走,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跟所有這一切都做個了斷吧。

    她一個人打車去的,就約在他們唸書時經常碰面的地方,過了幾年,裝修的風格都改了。

    顧淮比她先到,不知道在那裡坐了多久,她看到他的茶已經涼了。見她迎面走來,他馬上站起來,踟躕地呆了一會兒,又趕緊給她拉開椅子,都快三十歲的人,這一刻卻仍然青澀如初。

    林淼有些恍惚。

    她聽到顧淮點了她從前最愛的熊貓奶茶,非常甜的一杯飲品,她那時還覺得甜得不夠,後來吃過苦了才覺得可能是以前甜過了頭。

    熊貓奶茶也不再是她的熊貓奶茶,沒人再珍她如寶。

    在那之後她就換了咖啡,各種咖啡,常喝的是不加糖的,抽煙也是那時候學會的,不過因為陳季珽討厭,她也戒了。

    她跟老闆換了一杯,顧淮的臉色僵了一下,她淡淡一笑:「這裡連老闆都換了,我換口味也很正常。你約我出來,想說什麼?」

    她說話的語氣疏離而客氣,好像這只是一場她不想赴,又不得不赴的約而已。

    他們之間,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顧淮十指交叉地握著,那發白的指節洩露了他的情緒,而林淼安靜地攪拌著她的咖啡,也不言不語。

    真正的物也非人也非。

    他們曾經有說不完的話題,每天每天見面都覺得還不夠。

    顧淮想了想,先打開了話題:「小玥的康復情況比預期要慢,現在還要靠枴杖走路,記憶也丟三落四,連同學的名字都叫不全。」他以為她想知道這些。

    沒想到林淼會說:「我知道。」

    「你知道?陳季珽告訴你的吧?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對不對?」顧淮終於忍不住,激動地問出了一連串的話,彷彿在質問。

    「是佳綺告訴我的,陳季珽不會跟我說這些。」陳季珽在她面前,很少提起寶玥的事,就算她開口問到,他也只是簡單說幾句。

    可她這句話裡的意思,還是回答了顧淮的問題。

    她說得平靜,他卻沒辦法平靜。

    「他是不是逼你跟他在一起的?那個混蛋!」他的聲音有些大,幸好店裡的音樂聲音更大,不然就得招來側目了。

    林淼看著他問:「顧淮,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我想說什麼?他不是好人!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我們怎麼會分開?」他失聲喃喃。

    林淼不認同地搖頭:「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顧淮今天有些不對勁,他平日就算不是陳季珽那種喜怒不形於色,也不至於頻頻失控。

    尤其是聽到林淼言語裡對陳季珽的維護,他真的無法接受。

    當年小玥出事後,她的父母急紅了眼,而所有矛頭又指向了林淼,在學校裡也鬧得很厲害。

    林淼被懷疑的理由是他,因為他,她和小玥形同陌路,又恰巧在見過面後,小玥跌了下山,昏迷不醒。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小玥的母親堅持要起訴林淼。

    而顧淮的父母因

    為他的關係差點和陳家斷了往來,肯定不會為他們說話,他的話更沒人會聽。

    他去見了陳季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或許是因為知道陳季珽曾對林淼有意思,所以就那麼做了,他希望他可以幫一幫林淼。

    「你現在有什麼立場來對我說這些話?別忘了小玥還躺在醫院裡,我為什麼要幫她?」陳季珽當時是這麼說的。

    他記得自己被問得啞口無言,不過在他覺得沒有希望的時候,陳季珽提出了條件。

    「如果你以後不再見林淼,我可以幫這個忙,你能做到嗎?」

    「你真的可以撤訴?」他很懷疑,因為小玥母親已經一夕之間變了另一個人,完全不講道理了。

    她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可看陳季珽卻說得篤定。

    陳季珽看他的目光像看一個無知的人:「你只能相信我。」

    該死的,陳季珽說的都對。

    為了林淼,顧淮什麼都願意做的。

    所以,他在明知道林淼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卻殘忍地提出了以後不再見面的話,他也沒告訴她自己和陳季珽之間的交涉,讓她誤以為他逃避負心,總比她官司纏身要好。

    小玥一天天的不見好轉,林淼鬥不過他們的,光一個「耗」字就要浪費掉她最好的時光。

    果然,不知道陳季珽用了什麼手段,陳家撤回了起訴狀,而這本來就是一樁證據不足的意外事故。

    顧淮原以為林淼會繼續念完大學,然後按計劃出國留學,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那他的選擇也有了價值。

    可林淼卻突然消失在大家的眼前,沒有參加畢業演出,沒有交作品,連畢業都放棄了,走得乾乾淨淨的,誰也沒再聯繫得上她,好像就從來沒這個人存在過一樣。

    其實林淼那時候,母親得了急病進醫院,家裡的積蓄之前都送去了陳家,以為有所彌補能讓陳母罷休,剩下的也花得差不多了。

    房產都急著脫手,他們住在臨時租的舊房子裡。

    而所有的同學朋友,都漸漸遠離她。

    陳季珽找過她,好像有看看她過得怎麼樣的意思,因為之前去醫院被那樣羞辱過,林淼怕了也倦了,躲他都來不及,哪裡肯見。

    好不容易熬到她媽媽出院,她自己又病了,是心病,關在小小的房間裡,不想跟人說話,甚至連聲音都不想聽到,她把自己關了起來,似乎這樣就安全了,不再有指責謾罵,流言蜚語。

    後來是她媽媽不肯放棄,找來了一個心理輔導師,才將她帶了出來。

    可她仍然不敢面對現實,不願看見像突然老了十年的父母,這才逃回了城裡。

    她那時的負罪感已經到了一個極值。

    林淼不知道,在顧淮那裡,原來還有這麼一樁往事。

    她原先聽到陳季珽說信她,為她撤訴的話,還感動得不得了,而且還把自己……自己真是賤得可悲。

    人家不過是為妹妹抱不平,順道抬抬手施捨點情意而已。

    這就是命。

    「你不信我說的嗎?我可以發誓的!」顧淮見林淼平靜得有些瘆人,他抿抿唇苦笑,勉強控制了情緒,低聲自嘲,「我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幼稚的以為這樣就是對你好,其實大錯特錯!我比他更混蛋,我應該……應該無論如何都不離開你的。」

    無論什麼結果,是喜是悲都共同承擔,這才是兩個人在一起的真正含義吧。

    林淼以前總將「甘苦與共」掛在嘴邊,他很久才領悟出來其中的意味,她卻不在身邊了。

    不是他覺得對她好的,就是好的。

    顧淮眼睜睜地看著她,眼淚默默流了出來,若不是唇上感到了鹹的味道,他還沒反應過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

    「你說,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他在問她,也在問自己。

    林淼垂眸,仍然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想,我一直想……想和你重新在一起的,但是……你恐怕不會願意了吧?可我還要問一問的,如果那時候我沒去找陳季珽,我也沒對你說那些話,那現在我們還在一起的吧?」

    「誰知道呢?如果的事,本來就不存在。」

    顧淮語塞。

    「那他的事,你知道多少?我不明白他怎麼又纏上了你的,可是我怕你再受到傷害。那個許愛怡我也認識,見過幾次,為人有些驕縱,若是他們要結婚,你……」怎麼辦?他很想說,林淼,你離開他,來我這裡吧,我一直沒有別人。

    他堅持陳季珽是威脅了她的。

    「顧淮,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的。」林淼笑了笑,把剩下的半杯咖啡都一口喝掉,然後站了起來。

    「既然都說了出來,那就都過去了,這些事你不要再放在心上,我們都應該放過自己。你也看到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林淼了,比你想像的要堅強。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沒說再見,是怕再次見面,還是再也不見?

    只有她自己知道。

    顧淮晃神,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嗚嗚震動,他不用看也知道是醫院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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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他最後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件事了。

    等小玥康復,林淼可以解脫,他也可以解脫了。

    他們只是相愛,做錯什麼了?

    林淼的鎮定,在離開店門的時候全然崩潰,她捂著唇,依著記憶裡的感覺去到大學城裡的一個小公園,因為天還很冷,那裡沒什麼人,她跌跌撞撞找了個角落的長椅坐下。

    好像再多走一步就要倒下似的,在椅子上整個人蜷成一團,才敢哭出來。

    是哭顧淮並不是拋棄了她?還是哭陳季珽對她的殘忍?她已經分不清了。

    只知道在這裡哭得再厲害,也不怕有人看到,其實她所謂的堅強是裝出來的,她一點兒都不想堅強。

    難受得想死。

    她情願什麼都不知道。

    天空突然飄起了毛毛細雨。

    彷彿在回應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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