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文 / 居筱亦
因為陳季珽的出現，一切都歸於平靜。
林淼側著身靠坐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窗外，許久都不動一下，似乎她很喜歡這樣的姿勢。
午後天空放了晴，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為之鍍上了一層薄弱的暖意。
陳季珽就坐在她身邊，地上的陶瓷碎片都被清理乾淨了，要不是沙發套上還沾有擦不掉的茶漬，這一刻的寧謐，根本無法讓人想像得到剛才經歷了一場怎樣的波折。
茶几上放著一個家庭藥箱，陳季珽想給林淼的手消毒擦藥，雖然都是很淺的瓷片刮傷，可是大大小小好幾處還是讓看的人心疼，他放下紗布，摸摸她的額頭，有些涼：「要不還是去醫院吧？」也不知道還撞到了哪裡，她一直不肯說。
林淼轉過身，抿著唇向他搖了搖頭，目光移到他的身上：「寶玥怎麼樣了？」
陳寶玥性情大變，林淼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身體的疼算不得什麼，只是覺得悲哀。
「她沒事，我讓陸翊送她回去了。」接著話鋒一轉，他的語氣又凌厲了幾分，「你明知道危險也不躲開？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你的手還要不要了？」舊傷才好，又添新傷，他的氣不打一處來。
「她是你妹妹。」林淼睨著他看。
陳季珽似笑非笑：「誰說不是呢？」
林淼被他看得下意識要躲開，他好像知道她的動作，索性將她整個人都抱到自己的腿上，這樣哪裡都不用去了，可能力道大了一些，聽到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陳季珽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伸手就直接掀起她家居服的下擺。
光天化日之下……林淼通紅著臉，抓著他的手不肯退讓。
陳季珽只是輕輕瞥了她一下。
林淼歎了口氣，扭開了脖子不肯再看他。
陳季珽拉高她的衣服，她的皮膚白，腰上那一處紅就顯得特別明顯，可以預見過不了就要發青，他才用手指碰了碰，她就疼得直哆嗦……他的臉色馬上就沉下來。
林淼覺得，陳季珽上藥的過程跟上刑差不多，但是她愣是沒喊一聲疼。
藉著屋外的陽光，陳季珽仔細地看著她的臉，忽然間說：「林淼，你對別人總是寬容，唯有對你自己殘忍，哦，對了，還有我。」
林淼身體一僵。
寬容嗎？不，她只是沒有力氣去怨恨了。
而且經歷了這麼一遭，林淼已經十分疲憊，根本沒有精力跟他打口角官司，更不想深思他話中的含義。
她輕輕推開他，很慢地站了起來，想起剛才陳寶玥的失常，她皺著眉，不答反問：「你一直不肯讓我去醫院，除了你媽媽的緣故，還有是怕寶玥會這樣失控吧？」
只是不知道他是怕寶玥受傷，還是怕她無狀。
回答她的，只是藥瓶放回箱子裡的窸窣聲。
「你做了什麼從來都不說，非要人猜，非要人問。」有些人是說了不做，而有些人是做了不說，陳季珽顯然就屬於後者，林淼自嘲地笑，「也罷，我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怨恨沒用，知道也沒用。
她和顧淮沒有緣分在一起。
她和寶玥也做不成朋友。
至於她和他之間有太多的問題……更像是孽緣，看不到丁點的未來。
所以她什麼都不問。
「林淼！」陳季珽不悅地擰起眉。
林淼並不怕他生氣，還抬起手撫過他的眉眼，彷彿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她輕聲低喃。
漂亮用來形容男士有些不打恰當，但是她真的認為，這雙眼睛漂亮得有魔力，不然怎麼只消被他定定看一眼，原本堅持的都會放下，原本不安的都會拋開。
在他步步緊逼的時候，她曾經恨過他。
而現在……
林淼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輾轉反覆，而她動了幾次，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一早，她迷迷糊糊醒來，腦袋還漲漲的，剛坐起來又跌回枕頭上，這才想起為什麼覺得疼，昨天的事，令她身體難受，心更難受。
下了樓，先是聽見廚房有聲響，再看到餐桌上擺滿了早餐，她神色一怔，陳季珽是幾乎不進廚房的，除非是她不舒服，其實他多少有些大男人主義。
她歪著頭，瞥見他穿著灰色的休閒服，眼前的奶鍋發出滋滋的聲音。
陳季珽回過頭來，正好與她對視，勾起唇下意識想衝她笑一笑，可一想到她昨天說的那些沒良心的話，又收斂起來。
很快，林淼的面前就多了一杯溫度剛好的熱牛奶。
兩人就這麼一直沉默著。
其實只要林淼服個軟，陳季珽並不算不好說話，尤其是對她。
可林淼偏偏是倔的，一頓陽光早餐卻吃得暗暗淡淡的。
中途陳季珽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突然就跟她說：「我看你也別報這邊的語言班了，直接過去再學吧。」
這話題開得太突然，林淼的心突突一跳，不知該失落還是高興。
她按捺下疑問，垂下眼眸輕聲問：「什麼時候？」
「就這周，你自己先收拾一下，不用帶太多東西，缺什麼就去了再買。」
「好。」林淼答得乖巧，多餘的話一句都沒問。
陳季珽看了她一眼，轉過身時臉色卻陰沉得可怕，早餐也沒再繼續吃，上樓換了套衣服就出了門。
林淼不明所以，只當他是為昨天的事情生氣，是在煩她了，要弄走她了事。
她自己默默吃完就把東西收了，再看那杯只喝了一半，現在已經涼了的牛奶，她仰頭就喝光了。
陳季珽，總體來說可惡，可是在某些側面來說，又是個很溫柔細心的人。
太矛盾了。
剛洗好碗，謝佳綺就打來了電話，林淼很快就接起來。
「淼淼？」
林淼一邊摘圍裙一邊問：「嗯，佳綺，這麼早找我有事？」語氣很平靜。
那邊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接著才說：「沒、沒事，我今天去看小玥了，聽說她昨兒個去找你了……」謝佳綺猶猶豫豫地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林淼怔了怔，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算了，不說這個。我馬上就要出外景，要去藏區，估計好幾個月咱們都不能見面，不如我們出來見面吃個飯吧？」謝佳綺這話說得小心翼翼的。
林淼只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後來出門時太過匆忙，電話擱在沙發上就忘了拿。
而此時，陳季珽的周圍都籠罩著危險的氣息，站在他面前的陸翊戰戰兢兢的大氣不敢喘一下。
「你不是說都打點好了嗎？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陳季珽一下一下敲著桌子，說話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怒則已，一旦發起脾氣可不得了。
在這個倒春寒的季節，陸翊的額上卻密密都是汗。
他踟躕了一下：「這個……」
事情不按正常發展，他也不想的啊，他還以為那位嬌滴滴許小姐看著那麼聰明，已經識相地放棄了，所以他就放鬆了警惕，沒想到卻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他們還真的敢寫——豪門千金不敵林姓灰姑娘。
幸好只是放了一張模模糊糊的偷拍照，只有陳總的臉是能辨認出來的，林小姐只有一個不清晰的側臉，也幸好最近她在學語言，幾乎很少出門，也不大愛跟陳總同進同出。但是也有可能是媒體的試探，指不定還有後招。
所以他早上一收到消息就馬上報告給上司了。
陳季珽把那本新鮮出爐的雜誌一丟，發出很大一聲響：「我不想再看到這種東西。」
雜誌封面還赫然標著什麼「豪門風雲第一波」，還敢預言第二波的放送時間，將觀眾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可惜他不會再給他們機會。
「您的意思是？」
陳季珽冷冷地瞥了下屬一眼，似笑非笑：「還要我教你怎麼做事嗎？」
這樣陸翊哪裡還敢多問，不知道也要知道了，讓他們登不出八卦就是。
「好，我明白了！馬上就去辦！」他巴不得趕緊地離開這兒喘口氣。
陳季珽想了想又說：「等等，回來。」
陸翊心裡在哀嚎，臉上還要故作鎮定：「您還有什麼吩咐？」
「馬上去訂機票，越快越好。」陳季珽一彈指。
陸翊明瞭，陳總這是要送林小姐避開是非戰場呢，誰說不是心尖尖的？那個許小姐不過是瞎折騰。
沒想到陳季珽剛吩咐完，突然就有人闖了進來。
陸翊眼尖，馬上就禮貌稱呼：「陳太太好。」
因為陳季珽還沒結婚，能稱之為陳太太的只有一個人，就是他的媽媽。
陳季珽皺著眉，揮手示意陸翊出去。
陳母好歹還給兒子面子，等到辦公室只有他們兩個人，才從包包裡抽出一本雜誌，用力甩在陳季珽跟前，跟他桌上的那一本是一模一樣的。
「林姓灰姑娘是誰？」陳母沒有半句廢話，直截了當質問。
陳季珽十指交握，定定地看向自己的母親說：「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寶玥應該都告訴你吧，不過我想她沒說全，不然您不可能來找我的。」
「真的是林淼？寶玥什麼都沒說，她還想替你瞞著我，你還真她的『好』大哥，之前你一直關注她的事我早就覺得奇怪了，還以為自己想多了，只是沒想到林淼那種心思不純的你也敢碰？她是害了寶玥還不夠，又來禍害你的！」陳母說的話很刻薄。
陳季珽兩手握了拳，似乎在控制自己的脾氣，眼神卻像結了冰似的冷然。
「媽，有些事我不想說出來，是為了大家好。」
陳母顯然沒消氣，諷刺地說：「我很少干涉你的事，但是就這一點，你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就是不能是林淼，我不同意！」
「您當初可是很喜歡她的。」
陳母冷哼了一下：「當初我不知道她是那樣
蛇蠍心腸的人，寶玥待她那樣好，她卻恩將仇報，就是一個白眼狼，我是瞎了眼才喜歡她。」
「寶玥對她好？」陳季珽重複了一遍，笑得敷衍，「您真是不瞭解寶玥，也不瞭解我。」
「好了，我不跟你打太極。」陳母心煩意燥，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兒子說，「就算我年紀大了也是你媽，你聽我的就不錯，不然就走著瞧。」話裡警告的意味十分濃烈。
陳季珽沉著臉沒有搭話。
因為話不投機。
等他母親離開，陳季珽才想起要給林淼打電話，雖說事情馬上就處理好，可是就怕有娛記找上門來。
可是打家裡沒人接，她手機也沒有接。
直到此時，陳季珽才有了緊張，倏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