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文 / 居筱亦
林淼進門的時候,陳季珽正站在窗台邊上,躬身擺弄著她的那盆綠蘿,回頭看到她回來了,就狀似漫不經心地放下噴瓶,乾咳了兩下,聲稱:「是阿姨剛才走之前讓我澆水的,養什麼植物,這麼麻煩……」
林淼啞然失笑,他什麼時候聽過別人的指揮了?等她意識到自己居然這樣的時候也能笑出來,馬上又收斂起來。
陳季珽剛才照顧綠蘿的神情專注而溫柔,在見到林淼時更加明顯,但是有的時候他的溫柔也有限度的,比如當他走近她,近距離見到林淼滿頭髮的水珠。
他突然虎著臉,林淼嚇了一跳,以為他發現自己哭過了,可她剛才特意在超市買了瓶冰飲敷了很久,應該看不出來才停。
「你今天去哪裡了?沒帶傘不說,怎麼下雨也不知道避一避?瞧瞧都淋成什麼樣兒了?」他拍了她一下,轉身就從櫥櫃裡翻出一條乾毛巾,也沒遞給她,立在她身旁親自給她擦了起來。
被雨水打濕過的頭髮有些粘纏,陳季珽看了就皺眉,想到她剛剛才恢復的身體,索性就推著她到樓上浴室去洗澡換衣服。
林淼很順從,不過至始至終沒有告訴他自己去了哪裡,因為她沒想到他今天這麼早回來的,他最近都忙到很晚,不知是應酬生意,還是應酬許愛怡。
滾燙的熱水沖刷著皮膚,那種刺激感讓人清醒,有些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也在疼痛中想明白了。
她和陳季珽用德語來說就是nichtmglich,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等林淼洗好澡出來,看到陳季珽斜靠在臥室裡她平常最喜歡躺的那個長沙發上,手裡翻看著她早上擱在那兒的學德語的詞彙書,旁邊放了個插著電的吹風機。
他朝她招招手,讓她到自己跟前,低聲說:「過來坐下,我給你吹頭髮。」
房間裡都鋪著地毯,原先是灰黑色的,後來陳季珽知道林淼不喜歡那麼沉的色調,又讓人換成白的,地毯茸茸的長毛,林淼盤腿坐在上面覺得很軟很舒服,雖然是初春了,但是公寓一直沒有斷過暖氣,她很怕冷。
吹風機「嗚嗚」地響著,陳季珽修長的手指在林淼的長髮間來回穿梭,動作很柔很靈活,林淼拿著自己的手,本來還想看兩眼,卻舒服得閉上了眼睛,等她的頭髮半干以後,陳季珽就換了柔風繼續替她吹乾。
「學得怎麼樣了?」他發現她一直都沒開口說話,態度似乎和往日不同,哪裡不同他又說不上來,可她若是在生氣,根本就不會坐在自己跟前。
總感覺奇怪。
林淼睜開了眼睛,搖了搖頭:「這個很難學,我打算去報個班。」自學德語成功的人都是天才,而她不是。
陳季珽關了吹風機,輕聲笑話她:「我看不至於太難吧?」他是覺得還好。
林淼有些惱,她這些日子可沒有偷懶,幾乎都在看書,忍不住回頭跟他辯駁:「你又知道不難學了?」
這是學一門語言,又不是買一棵青菜。
陳季珽失笑,擰了下她的鼻子,附身在她耳邊低語:「我怎麼不知道?我在德國住過兩年。」他的眼神有些暗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重新靠回了沙發,定定地睨著她。
林淼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她以前好像是聽寶玥說過陳季珽曾在國外留學過,可並不清楚是在哪裡,她也沒必要問。
不過讓她訝異的是,這個人會英語法語就算了,還會德語是怎麼回事?老天是不是對他太眷顧了一些,太過無所不能,別的人真就沒有活路了。而且這麼說來,這些天自己在這裡念的那些蹩腳的調不准的詞彙時,豈不是都被他當笑話看了?
顧淮說得不錯,這個人就不是好人!
顧淮……
林淼握了握拳,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見陳季珽還要逗她,林淼「哼」了一聲,突然去掐他的手,彷彿是在借此發洩著什麼,沒想到反而被他反手抓住,輕笑著:「還敢掐我?我本來還想幫幫你什麼的……」一把扯了她的手臂把她抱到自己懷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情緒不高,但是現在氣氛正好,他不想破壞。
他把下頷嵌在她的肩膀上,握著她的手在翻她那本詞彙,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躍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字音,是她學了幾遍都記不住的地方,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寫中標近似音。
林淼惱羞成怒,一直拍他不許他再說,他藉機吻了她的髮際,笑著說:「這麼學當然難了,就是會說了估計別人也聽不懂,我們家林淼不像這麼笨的啊。」
陳季珽很少對她凶,嚴格上說起來他待她算溫和的了,她見過他對陸翊發火的樣子,實在太可怕。而自從她出院以後,他對她越發地好了不過也鮮少有現在這樣近乎於寵溺的時候。
我們家林淼……
若是在今天以前,她只怕會淪陷在這份柔情裡。
他是個矛盾的人,輕易碰不得,原來她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對的。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在他溫柔的背後又是什麼,她無力再去探尋,也不想知道,她不願意也不能再承受任何的事了。她也不打算再扯到從前,搞不好他知道她見過顧淮不放她走了。
「我本來就很笨。」林淼垂眸,如果不笨,自己就不會把日子過得這麼糟糕了。
陳季珽忍不住歎氣:「你就不會開口讓我教你啊?比你報語言班不強許多?用老人的話說,你就是艮
艮,撞破頭也不會喊一聲疼。」他摸著她的頭髮,「什麼話都不跟我說。」
「那你呢,你不也一樣嗎?」
「你想知道我的什麼,你問啊,你有問過嗎?」陳季珽扳過她的身子,讓兩人四目相對,有些道不清看不明的情意在流轉,「林淼,你今天又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累了,想睡了。」林淼拉開他的手,爬起來躺倒在床上。
陳季珽直覺地認為不能再讓她這樣逃避下去,次次如此,他們的關係永遠止步不前。他有些心煩意燥,看了一眼蒙著頭的林淼,薄唇抿得緊緊的。
這時放在几子的手機響起來,陳季珽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拿著站起來走了出去。
林淼聽著關門的聲音,拉下被子自嘲地彎了彎嘴角,很多事情,真的她問了,他就會說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陳季珽進了書房,才接起那通電話:「是我,怎麼了?」
「哥,我找不到顧淮了,他不肯接我的電話……」是陳寶玥,而且語氣很急。
這時距她醒過來已有小半年,春節都過去了。
「你又在鬧什麼?顧淮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他的保姆,你找我沒用。」可能是覺得說話的語氣嚴厲了一些,陳季珽又放低聲音,「他是自由的,寶玥,你以為這樣能困他多久?」
陳寶玥哭得傷心不已:「不然我要怎麼辦?我現在變成這樣,我只有他了。」
「只有他?那爸媽呢,我呢,我們什麼都不是嗎?」陳季珽的聲音繃緊,「你要耍孩子脾氣也得有個限度,大家對你已經很縱容了。」
可陳寶玥完全聽不進去。
「哥,淼淼在你那裡嗎?」她忽然問道。
陳季珽不知為何呵斥了她一聲:「陳寶玥,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他的眉擰得緊緊的,寶玥從醒來之後就性情大變,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聽話乖巧的妹妹了,有時候無理取鬧,大家念著她昏迷了幾年,總讓著她哄著她。
可她不知珍惜,因為康復情況不如預期的理想,更是鬧得厲害。
「顧淮可能去找她了,對,肯定是這樣的……哥,你千萬別讓他們見面,你再幫我一次,好不好?」
陳季珽的表情一怔,不知為什麼就想起了林淼今天的不對勁,而陳寶玥在電話那邊一直哭。他的太陽穴被她哭得脹痛,面無表情,說話的聲音也不再有溫度:「寶玥,你該慶幸你是我的妹妹。」
不然很多事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作為哥哥,他責無旁貸,卻也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