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一四九、有佳客 文 / 楚陽冬
尋常神仙終日煉丹打坐,為長生苦苦煎熬,若得福緣積厚,攀上個了不得的靠山,便可省卻無數年功勞。如十洲三島仙翁,中八洞神仙,雖在蟠桃會上是末流角色,但若放在凡間,哪個麾下沒有成千上萬的修士雲集。蟠桃會上一枚果,能教人間血流河。天仙眼中尋常物事,也足以讓下等仙人搶破腦袋。
而天仙到了這蟠桃會上,亦有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之感,滿堂奇花異草,座上珍饈美味,十樣倒有八樣是沒見過的。
眾人聞得佛家獻寶,個個存了得窺仙機之念,雖聽阿儺粗略解釋一遍,仍意猶未盡,只道其中玄妙不可與眾人道。
哪知瞬忽間忽生變數,那笨手拙腳的捲簾大將居然一個不留神,將佛寶灑了一地。有那耳尖的,已能聽到其中夾雜碎裂之聲,不知是什麼物事跌破了。
捲簾大將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旁邊兩個宮女過來收拾,拾起了金盤、琉璃碗、硨渠杯,玻璃盞卻已碎得一塌糊塗。玉帝臉色漸漸由白轉青,顯然心中盛怒,低喝道:「拉下去,過了今日喜慶,明日斬了!」
捲簾大將心中一涼,這一驚非同小可,比摔了玻璃盞要震驚萬倍,難道玉帝真要斬我?方才明明是他授意如此!可這話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當庭講出。
佛祖只微笑不語,猶如觀戲。
三清正在玉帝身左緊鄰,老君又恰好居於三清之右,適才這一切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於是笑道:「玉帝莫要動怒,此天意也。」
玉帝見老君說話,怎麼也不好拂了面子,佯作壓著火氣問道:「老君此話怎講?」
老君道:「佛家七寶雖難得,乍現東土便損了一寶,或許有些水土不服,難道不是天意嗎?」如來聽老君一語雙關,心中不快,心道這老兒向來韜光隱晦,怎地近年卻如袋中之錐,鋒芒暗藏。如來便道:「玉皇上帝莫要動怒,佛家七寶雖說得之便可民安,其實無非取個吉祥語,也不打緊,不打緊。」
玉帝聽如來這話不陰不陽,怎麼琢磨都不是滋味,當下臉上陰晴不定。
便在此時,赤腳大仙站起道:「玉帝先恕老兒個妄言之罪,我觀今日乃是王母壽宴,其樂融融,皆大歡喜,縱使捲簾大將犯了過失,也是心中將佛家七寶看得極重,因此心下惶恐、戰戰兢兢,才一時失手。跌了佛家寶物,論罪自然極重,但若論情,初衷卻是好的。依老兒看,便由今日壽誕主人王母娘娘來做個裁決如何?」
按身份職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赤腳大仙出來說話,只是他向來是個投機鑽營之輩,此時見玉帝拿捏不定主意,故此斗膽一試,出來講情。他老成世故,眼見此局面若是調控得當,卻是兩面不得罪,說不定還能叫玉帝刮目相看。
果然玉帝臉色稍霽,微微點頭道:「有理,既如此,不是佛老與王母意下如何?」
如來道:「我佛家向來體恤眾生,今日又是客人,自然無異議。」
王母笑道:「此事甚是突兀,但佛老既然不怪,我天庭也莫要小家子氣,只治捲簾一個失職僭越之罪罷了。」這失職僭越罪定的很是牽強,捲簾大將本職乃是服侍玉帝車輦鑾駕,與接人待物毫無相干,適才只因玉帝要他出來頂缸,才奉旨行事。若說僭越,卻是玉帝用人不明所致,只是眼下既然免了死罪,他已算逃過一劫了。
玉帝道:「失職僭越,罪當如何處置?」
主事官員恰在席中,站起道:「失職之罪,杖八百貶下界,僭越之罪,每七日飛劍穿脅一百零八次,直至赦罪方止。」
玉帝道:「好!那便依律處置。」
捲簾大將被押下行刑不提,眾仙舉杯敬祝玉帝王母佛老三人,交口稱頌慈悲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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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極北處,臨近海眼。
數十條蛟龍上下翻騰,在巨浪中嬉鬧玩耍。
一青龍道:「近日御水神通大漲,你我再來打過!」
一條赤龍哈哈笑道:「屢戰屢敗,還敢狂言!」
青龍道:「莫要猖狂,看我——咦,那是什麼東西?」
赤龍順著青龍目光尋去,只見遠處飛來一隻怪獸,生就獅頭龍口,全身披滿鱗甲,背上馱著一人,搖搖晃晃竟扎入了海中。
青龍道:「快去查看!」
這幾十條龍盤旋飛舞,一路追去。
龍行於水中,疾如飛電,片刻便將那怪獸追上,青龍喝道:「此乃北海禁地,你往哪裡去!」
獸背上坐著那人,身高丈許、膀闊腰圓,肩膀上卻扛著一顆牛頭,可不正是牛魔王。
牛魔王道:「嘿嘿,此地居然也敢來攔我!我且問你,你們可是北海龍王手下?」
青龍傲然道:「我等是蛟非龍,龍王卻也管不到我們!」
牛魔王笑道:「那便對了,既然不是龍王手下,自然便是我五弟的手下了。快去將你家主子叫出來,只說牛魔王到了!」
青龍道:「休得妄言,我族首領何等身份,豈能與你稱兄道弟?」
牛魔王疑道:「他未和爾等提起過八大聖?」
青龍喝道:「莫在胡言亂語,速速出海,免得誤了性命!」
牛魔王笑道:「好,我老牛久未動手了,既然你不去叫,那便打到他出來!」說罷驅動辟水金睛獸上前,朝著青龍便是一拳。
青龍自恃勇力,一條巨尾擺起,便迎了上來。
二者相交,海水激盪,眾多蛟龍俱被震出老遠,再見場中僅剩牛魔王一人,那條青龍在水中竟被擊出幾十丈遠,昔日翻江倒海的一條巨尾垂下,眼見已是斷了。
眾蛟龍大驚,赤龍眼見自己亦不是對手,便道:「你休走,待我去尋首領來降你!」
牛魔王笑道:「千呼萬喚不出,非要挨打才行。何苦來哉?」
赤龍潛身入了深海,眾蛟龍將牛魔王團團圍住,防他走脫,牛魔王只視若無物。
片刻,水底鑽出二人,當前的便是覆海大聖覆海蛟,身後跟著的竟是無支祁,那條赤龍早被甩的遠遠。
覆海蛟見牛魔王,喜道:「二哥!你怎會來此?」
牛魔王道:「呸,你不去看我,卻不准我來看你!」
覆海蛟道:「小弟終日奔波,尋找蛟族英豪,卻一時也難以得閒。又不知二哥住在何處,故此未去尋你。」
牛魔王哈哈笑道:「玩笑玩笑,我早就想來,只是水中功夫不行,去年大哥去看我,送我一隻異獸,稱作辟水金睛獸,踏波入海如履平地。有了此物,我才敢來你這北海啊!」
覆海蛟道:「二哥說笑了,你隨時知會一聲,我叫萬里碧海與你讓路。」
牛魔王掃了一眼海中眾蛟龍,只嘿嘿一笑,卻也不告惡狀。
無支祁第一句話便問:「二哥可有悟空消息?」
牛魔王笑罵道:「你不先問我,卻問那廝。」他環顧左右,儘是碧浪滔滔,道,「在水裡說話實在不慣,不請我去家中坐坐?」
覆海蛟忙道:「小弟失禮,二哥快請!」
無支祁比他還急,忙不迭施展御水神通,開了一條通天大道出來,三人風馳電掣,鑽入海底,只留下數十隻不知所措的蛟龍在當地面面相覷。
覆海蛟在海底本有一座宮殿,當年與悟空大戰時不得已毀了,此番他重回北海,又有無支祁幫忙,現下這座海底宮殿更勝從前,其中也有各地蛟龍攜來的許多奇珍異寶,已非當年一窮二白光景。
牛魔王見了這宮殿,笑得雙眼瞇縫起來,艷羨道:「海底竟也能建起如此宮殿,真是好大功勞。」
覆海蛟道:「總有一日,我也建一座水晶宮起來,叫八位兄弟來此住上一住。」牛魔王道:「那可麻煩得緊了,還不如直接搶來省事。」二人頓時無語。
兄弟久別重逢,自然豪飲一通。
酒過三巡,牛魔王見無支祁始終惦記悟空下落,便道:「也不煎熬四弟了,悟空此際無事,我今日前來,便是與你二人道別的。」
「道別?二哥哪裡去?」覆海蛟問道。
牛魔王道:「這卻不能說。」
「多久回來?」無支祁問道。
牛魔王皺皺眉頭:「也說不準。」
覆海蛟將象牙箸擲在桌上,道:「不知去哪,不知幾時能回,這道的哪門子別?」
牛魔王道:「我去見悟空,待到歸來時,必是一起回來。」
無支祁撫掌呼道:「那再好不過!」
牛魔王道:「你倆若有話,我卻可與你稍帶過去。」
覆海蛟與無支祁大眼瞪小眼,同時搖了搖頭,道:「沒有。」
牛魔王佯怒道:「都說想念,卻一句話也無,哪有半點兄弟之情?」
覆海蛟道:「我等乃是頂天立地大丈夫,豈能做小兒女態?」
牛魔王哈哈笑道:「正合我意!」
三人一通好飲,將二百年未說的話一朝傾訴,自然也少不得憶起當年花果山逍遙,大戰十萬天兵的豪氣。
而席間談論最多的自然還是悟空,無支祁直說到雙眼泛紅,最後酒罈一擲,醉倒當場。牛魔王二人卻知,無支祁哪裡是醉,乃是兄弟情到深處,避談而已。
第二日,牛魔王乘起辟水金睛獸,自萬丈海底升起,再直上九霄,逕直奔向清微天玉清宮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