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章 寒川十里 文 / 昔年小夢
寒冬，飛雪，十里長河。
極寒的天氣，使得河面結成厚厚一層冰，在河邊枯萎的楊柳枝條下，有一佝僂老者面朝大河，渾濁的雙眸凝視河面，白衣，白鬚，白髮，積雪皚皚，似同整個冰雪世界融合成一體。
「卡嚓！」
河面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平如鏡面的冰層上，出現如蛛網般的裂痕，在幾個呼吸間擴散到足有丈許大小，最後隨著「嘩啦」一聲，冰面徹底裂開，水花四濺，泛起白浪陣陣。
一條黑影從水裡一躍而起，身上帶著的水花在寒氣侵蝕下冒出絲絲白氣，隱有凝聚成冰的趨勢。
這是一名少年，赤膊著上身，只穿一條褲衩，手中握著一把木劍，站在冰面上臉色發紫，雖然極力控制，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打著哆嗦。
「下去！」
「修煉之道，乃與天相爭，如逆水行舟！」
「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在少年剛剛站定的時候，岸邊的那名佝僂老人卻發出一聲低喝，聲音威嚴不帶任何感情，冰冷如同大河流水般。
「可是李伯。」
少年倔強地抬頭，似是叛逆，又有不甘，更帶有幾分自豪，「我都已經在冰河裡面呆了三個時辰了。」
「也是時候……」
「下去！」少年話音未落，老者渾濁的雙眸突然變得清澈透明，一聲大喝如洪鐘大呂震動，打斷了少年的話。
少年身體不穩，腳下的冰層突然裂開，瘦弱的身體沒有絲毫阻滯，「撲通」一聲掉落下去，沒入進奔騰的水流中。
河面水流翻滾，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很快變成如一塊璞玉般，潔白無瑕。
水底下，暗流洶湧，冰冷刺骨的水流從四面八方匯聚，以林錚下沉的位置為中心，相互對衝著。
林錚口含白珠，瘦弱的身體在水中漸漸下沉，直到兩丈深處的水底方才站定，穩如石像般立在水中。
水底漆黑一片，只有四處衝擊過來的暗流，發出「嘩嘩」的聲音，林錚緩緩閉目，抬起手中木劍，向著前方一劍劈出。
「嗡」的一聲，隨著木劍斬下，一股水流破開，融化進四周湧來的亂流，更多的水流衝擊過來，洗刷著他的身體。
林錚依然緊閉雙眸，面不改色，如一塊岩石般巋然不動。
這一刻，他恍如在夢中。
……
日暮西山，殘陽如血。
荒蕪的大山間，各種妖獸長嘯不斷響起，一名白衣老者靜靜而立，對著地上那名滿是血污的少年說道：
「少年，我給你一個希望，僅僅是一個希望。」
「你，要嗎？」
癱坐在地面上的少年抬頭，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渴望。
「要！」
堅定的聲音，從少年沙啞的喉嚨中傳出。
簡單的一個字，承載著少年全部的希望，在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清澈如水，充滿著渴望。
……
水底下，林錚任憑冰冷刺骨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只是機械性地抬起手中木劍，一劍一劍地向著前面劈斬過去。
周圍雜亂無章，奔騰過來的水流，在林錚木劍的劈斬下，盡數破碎而開，進不得他週身半丈範圍。
一年時間，每天五個時辰的不間斷修煉，為的便是那一個希望。
林錚忽然間睜眼，在漆黑的水底下，那一雙眼睛如同夜晚的星辰般耀眼，手中木劍瞬息變幻，在一個呼吸間揮出七八劍，將週身水域徹底攪亂，變成一個大型漩渦，在緩緩產生。
緊接著，他雙腳一跺水底，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從水底中飆射而出。
「卡嚓」一聲，河面的冰層裂開，方圓十幾丈範圍，都變得四分五裂，波濤洶湧，水流翻滾不斷。
在那不斷起伏的浪花中，林錚的身影緩緩顯現出來，渾身帶著水跡，落在距離老者不遠處的地面上。
一直靜立在岸邊的白衣老者見此情景，不由微微頷首：
「一年時間，煉體境三重，以殘廢丹田之體，倒也不易。」
「不過日後的路，還有很長……」
白衣老者只是平淡地說著，但是落在林錚的耳中，卻好像得到了極大的讚賞，令他發紫的臉色都帶著幾分的潮紅。
「少年，你要的希望，我給了。」
「丹田內的毒已經盡數消失，接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隨著這句話落下，白衣老者彷彿雕像般的身體，在緩緩移動起來。
他自十里長河邊起，一步步踏出，好像天空中有無形台階般，橫渡過長河，向著白雪皚皚的天邊拾級而上。
「李伯？」
白衣老者忽然間的變故，卻讓站在岸邊欣喜不已的林錚一愣，下意識地出聲叫道。
一年來，老者給他採集各種靈草，治療殘破的丹田，而且自始至終站在河邊監督，讓他每天持木劍在河裡修煉五個時辰，從來不曾移動過絲毫的李伯，此刻卻凌空踏步而去，身影消失在天邊。
甚至這一年來，林錚只喚老者為李伯，而李伯也不問林錚名姓，只稱少年。
不過幾個呼吸之後，李伯的身影漸漸遠去，同天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融合在一起，變成白點而消失不見。
「撲通」一聲，林錚突然雙膝跪地，面朝著老者離去的方向，連磕三個響頭。
「萍水相逢，不問名姓，只為我一個希望，幫我重塑丹田，教導我一年之久。」
「此恩，我林錚謹記在心。」
林錚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在這片冰雪天地間迴盪。
「哈哈哈哈~~~」
天地間，突然迴盪起大笑聲，伴隨著時間推移，而漸漸消失。
當笑聲減弱，變得細不可聞的時候，天空中的飄雪，身旁的積雪，身前河面的冰層，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著。
不過十幾個呼吸後，冰雪盡退，陽光明媚，溫熱的天氣令林錚冰冷的身體重新恢復了體溫。
「這裡是……」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情景，林錚不由愣住。
眼前的這一條河，依舊是大荒山內，十里長河，但卻並非是冰天雪地，而是一片生機盎然，河水翻滾著湧向遠處，在起伏不斷的水域中，消失不見。
「一年了。」
林錚凝望著河水中的倒影，喃喃自語，「不知林戡的手下，有沒有離去。」
「一年時間，應當放棄了。」
「不過也說不定，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將我尋找出來。」
林錚腦海中浮現出一道人影，他身旁的氣勢，也在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作為林家庶出子弟，縱然天資聰慧，實力突飛猛進，但卻躲不過家族精英弟子的嫉妒。
一年前，林錚的丹田，便被林戡以劇毒攻破，他拖著殘破的身體流落到大荒山脈，更要時刻躲著林戡手下的追殺。
捧起一汪泉水，清洗著臉龐，任憑清涼的水流順著臉頰流下，林錚頓時感到神清氣爽，一年來的疲倦，勞累，彷彿在這一刻盡數離去。
林錚赤膊著的上身顯得精壯有力，隱有肌肉紋路顯現出來，加上手中的木劍，充滿著彪悍的氣息。
「林戡，現在的我，可不是一年前的我了。」
銳利的目光掃過四周，林錚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起一抹笑意，繼而抬起腳步，離開十里長河，向著大荒山脈外圍走去。
……
蒼茫的大荒山脈中，隱有獸吼長嘯，在此起彼伏地響起。
林錚手握一柄木劍，身披一塊獸皮，對於四周的獸吼長嘯，卻是恍若未聞，在茂密叢林當中穿梭而過。
「沙沙沙~~」
突然間，在不遠處的叢林中，發出沙沙響聲，令林錚心中一凜，握緊了手中的木劍。
「嘩！」
一道魁梧的黑影，從叢林中竄出來，「砰」的一聲落在地面上，發出巨響聲，帶起凌冽的勁風，吹拂著四周的灌木，嘩嘩響起。
「嗯？」那一道魁梧的身體落下後，視線落在林錚身上，神色不由變得有些怪異，繼而卻轉為大喜。
「林……林錚，你竟然還沒死？」
「哈哈哈，這一次，是我立功了。」
魁梧男子聲音洪亮，在這片叢林深處響起，狂嘯聲震地耳膜生疼，直撲林錚而來。
面對這一幕，林錚卻並不意外，只是面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李巖，想不到一年過去了，你們竟然還在找我。」
「還真是鍥而不捨啊！」
林錚平靜地說道，緩緩抬起了手中的木劍，橫檔在前面，作勢阻擋。
而他的臉色，卻逐漸變得陰沉起來，他卻想不到，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林戡對於自己的追殺竟然還不曾停止。
「哈哈哈~~~」身材魁梧，如同一頭棕熊般的李巖卻狂笑起來。
「林少爺，你是想擋住我麼？」
「就憑你手中的這把木劍？」
看著林錚的動作，李巖狂笑不止，彷彿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
「你倒是命大，在大荒山脈內竟然躲藏了一年。」
「不過現在……」
「鏗鏘」一聲，李巖取下背後的金剛巨斧，提在手中輕若無物，獰笑著朝著林錚逼迫而來。
面對著李巖凌冽的攻勢，林錚卻並不畏懼，反倒是提起木劍，腳下前移，向著對方直撲過去。
「砰！」
一聲巨響，木劍同巨斧撞擊在一起，帶起的勁風令四周的灌木雜草擺動不停，同時有一股冰寒的氣息，從林錚身上直衝過去。
「咚，咚，咚。」
連著三聲輕響傳出，李巖那龐大的身軀竟然在連連後退，手中的金剛巨斧上籠罩著一片寒氣，滿臉的不可思議。
「煉…煉體境，三重？」
此時，李巖看向林錚的眼神，就好似見了鬼一樣，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這，怎麼可能？」
林錚卻不顧李巖的詫異，反震之力只讓他退了一步，穩住身體後，他抬起手中的木劍，朝著前面又是一劍刺出。
「卡嚓！」
木劍穿空而過，向著橫檔在李巖身前的巨斧點出，頓時巨斧上籠罩著一片寒霜，在清脆的響聲中傳遍四周，令李巖的手掌都帶上了一片寒氣。
從木劍中傳出的巨力，讓李巖的身體，又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如果你一直躲藏著，或許還能苟延殘喘。」
「但現在出來，少主他不會放過你的。」
李巖看向林錚，眼中已經帶有幾分畏懼，但還是惡狠狠地說道。
林錚看著不遠處身體微微後移幾步的身影，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冰冷的聲音自他口中緩緩傳出：
「林戡麼？」
「就算他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