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 文 / 楚秋
就在四個時辰前,宋思宗帶著穆七娘進京,早在尋找穆七娘之初，郭豐就把京城守衛打點了，畫像早就送過去，看到此人進京馬上回報齊王府。守衛們很給力，一直到現在還記掛著此事。再加上宋思宗也是名人，守衛們都認得,看他進京本來就要多看兩眼,然後就看到了穆七娘。
守衛們搞不清楚狀況，也不敢多問。反正知道跟著誰的，把話帶到齊王府，其他的也就不管了。
經過郭豐的一通打聽,事情經過大概是這樣的，穆七娘從穆家逃出來，本意是打算上京找蘇錦秋的。結果被人販子盯上，巧遇宋思宗，宋思宗把她救了，順手把人販子殺了。後來不知道何故，宋思宗遇受傷落難，穆七娘一直照顧受傷的宋思宗到現在。
傷好進京，宋思宗直接把穆七娘帶回了葉家。回報時只說他們在一起，實在是不知道他們算什麼關係，更不知道宋宗思要如何安置穆七娘。孤男寡女一起這麼久，穆七娘肯定是要嫁給宋思宗了。
是妻，還是妾，或者外室，無法判斷。
「事情經過大概是這樣的，王妃要是想知道細節，容我再打聽。」郭豐說著。
說起來也是穆七娘命大，本來都落到人販子手裡了，結果遇上貴人。要是宋思宗不救她，後果不堪設想，就算給宋思宗當了妾，也好過在人販子裡手裡討生活。
宋思宗的出身雖然尷尬了些，好歹也是文武雙才的京城貴公子。與穆七娘本身就是門不當戶不對，更不用說穆七娘曾經落到人販子手裡，這樣一個大姑娘落到魔掌，清白早就沒有了。
就是把宋思宗的生母拋開，只怕葉家也不會同意宋思宗娶這樣一個正妻，有侮門楣。
蘇錦秋聽得有幾分恍神，先前的欣喜高興雖然還有幾分，更多的卻成了愁緒。
穆七娘活著當然是好事一件，但為什麼會是宋思宗？
跟鳳池比起來，宋思宗是挺無辜。
但是……蘇墨玉死了，俞氏也死了，她失去了父母。
她是不會像蘇懷玉那樣恨不得殺了宋思宗報仇，但她也絕對不會跟姓宋的同桌而坐。
郭豐看蘇錦秋默然無語，知道這消息對她也是憂喜參半，繼續道：「宋思宗帶著穆七娘回安寧公主府，會如何安排還不知道。」
這樣帶著進府，估摸著宋思宗只想納穆七娘為妾。同樣也證明，穆七娘是真傻，孤男寡女在外時，自然無妨礙，現在兩人都進京了，沒名沒分地跟著男人回家去，這絕對是自貶身價。
其實穆七娘既與蘇錦秋相交，就算她不知道蘇錦秋當了齊王妃，蘇家還在呢。不管蘇家還是齊王府，那麼大的名聲，托宋思宗打聽一下，然後讓宋思宗派人送她過來。有齊王妃當後台，不管是宋思宗還是葉家，總不能太委屈了她，
就這樣跟著進葉家，家中長輩只會當她是兒子在外遊歷時收的妾室。
正經人家的姑娘？正經人家的姑娘豈會跟著男人四處跑，而不回家去。
蘇錦秋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竟然跟他回了葉家？」
穆七娘是穿越女，對古代的許多規矩很淡漠，也是經歷不深。宋思宗則不同，他很清楚其中的門道，不以過穆七娘的出身以及經歷，他不想娶之為妻也是人之常情。
「是。」郭豐肯定回答，看看蘇錦秋臉色，想還是問了一句：「事發突然，為免王妃擔憂，我先來給王妃報喜，具體情況還在打聽中，晚上應該還會有消息傳來。」
蘇錦秋理理思緒，突然吩咐道：「麻煩郭長史寫張貼子，派……魏公公去公主府找穆七娘。她要是願意呢，就把她接到齊王府來。」
初逢大變，穆七娘經事頗少，沒經思考就跟著宋思宗回家也有可能。她雖然討厭宋思宗，但宋思宗的年齡，樣貌，才能在那裡擺著，他都不用示好或者故意引逗，穆七娘這樣的一個沒有多少社會經驗的小姑娘都會芳心暗許。
因情而動，因情而迷都有可能性。
郭豐稍稍怔了一下，道：「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京城齊王府很好找，她若是有心找王妃，很簡單。特意去找……人家不願意來，王妃何必勉強。」
看來蘇錦秋對穆七娘是真好，要知道齊王府分府之後，蘇錦秋特意叮囑把宋思宗從把齊王府的來往名單中挑戰，就是跟葉家，安寧公主府，關係也都十分十分疏遠，過年過節都不問侯。素無往來，可形容兩家關係。
現在因為穆七娘，讓他這個長史寫貼，還派魏公公去接，實在不合蘇錦秋一直以來的行事。而且蘇錦秋如此，也是給穆七娘撐腰了，宋思宗虧欠了蘇錦秋那麼多，現在也得考慮考慮，怎麼對待穆七娘合適。
蘇錦秋默然半晌，道：「照我說的做。」
同樣是穿越者，唯一的老鄉，潛意識裡她是拿穆七娘當親人看的。尤其是穆七娘性格天真純粹，她不想穆七娘因為想法天真而遭遇不幸。忍不住多照看一些，她希望穆七娘有個美好的人生。
郭豐不再致疑，只是有些意外，蘇錦秋的心胸比他想像中的寬些，行事也更厚，道：「是，我就去辦。」
郭豐轉身去了，蘇錦秋不由得歎口氣，思緒萬千，幾乎要擰成麻團。穿越到古代，好不容易遇上另外一個穿越者，又那樣的投緣。
本以為會是一輩子的好姐妹，結果……
她能怎麼辦，她要怎麼辦……
崔嬤嬤一直旁聽，看蘇錦秋神情悲愁，忍不住道：「王妃莫要擔心，您這樣待穆七娘，她肯定是個知好歹的。接她回府之後，有王妃做主，定能尋個殷實人家，風光嫁出去當正頭夫妻。」
宋思宗將來是要考科舉的，跟權家退親之後，雖然名聲不大好。但葉家給他挑的親事，仍然是有名有姓人家的姑娘。像穆七娘這種，半路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來，又一起生活許久，進門當個妾就不錯了。
一邊是依靠齊王府，由齊王妃發嫁出去當個正頭娘子；一邊是嫁給宋思宗當妾室，然後跟齊王府徹底斷路。只要穆七娘不是傻子，她就會知道要選哪條路。
蘇錦秋沒作聲，倒是想了起來，道：「現在有了七娘的消息，要知會六娘一聲。」
穆六娘對穆七娘之事，既擔心又內疚。歸根結底把七娘會如此，原由是穆家要賣她，她不得不跑。現在穆七娘平安無事，穆六娘的內疚也可以放些下。
崔嬤嬤想想道：「還是奴婢去說吧，省得丫頭們說不清楚。」
「也好。」蘇錦秋說著，崔嬤嬤去傳個話還是能傳利落的。
崔嬤嬤辦事很利落，蘇錦秋一杯茶沒喝完，穆六娘來了，神情顯得十分複雜。
蘇墨玉與宋思宗的恩怨，京城皆知，她進京之後也被普及了。從某方面來說，這是兩個人的杯具，宋思宗算不上殺人兇手。罵宋思宗的多是從道德上指責他，沒一個能給他定罪的。
據說罵的最凶的人中就有元俊卿，發動物力，財力，一切人際關係，把宋思宗從頭髮絲罵到腳後跟，用盡一切惡毒的話糟踐宋思宗。
「七娘從未來過京城，也不認識宋思宗，更不知道……」穆六娘忍不住說著。
一無所知的穆七娘，被白馬王子一樣的救命恩人迷住可以理解。只要把話說開了，穆七娘肯定會知道怎麼選。
宋思宗就是名聲不好，以宋思宗的條件，也不太可能娶穆七娘為正妻。當然家族對宋思宗的約束力比較小，他要是執意娶誰，也能如願。
只是穆七娘在宋思宗心裡有這個份量嗎？看宋思宗對穆七娘的安排，應該是沒有。要家世沒家世，要感情沒感情，收房當妾室，也算是交代了。
蘇錦秋好一會才道：「見過的，跟我一起時見過。」
穆六娘頓時啞然，她本以為穆七娘是不知道，那還可以理解，不知者無罪。
從純利益角度說理說，宋思宗個人條件不錯，家世也好，以穆七娘的出身能嫁給宋思宗也算是造化了。若是能抓住宋思宗的心，再有蘇錦秋當後台，嫁過去當正妻還是有可能的。
但是宋思宗與蘇錦秋有那樣的恩怨，若是穆七娘執意要嫁他，蘇錦秋別說給她後台了，不把她一起怨上都算是厚道。
「不過具體怎麼回事，我沒跟她說。」蘇錦秋說著，頓時思緒更亂了。道：「一碼歸一碼，她能平安進京全賴宋思宗相助，傾心於他也是理所當然。」
穆六娘馬上道：「等七娘進府，我一定會好好跟她說。」
蘇錦秋對穆七娘絕對是掏心掏肺，結果穆七娘轉身想嫁蘇錦秋的殺父仇人，不管怎麼想，都覺穆七娘對不起蘇錦秋。
「沒必要，姻緣乃天定，不用如此。」蘇錦秋說著。
她並沒有恨宋思宗到這種程度，穆七娘若是真的很愛他，能喜結連理，也是好事一件，她會衷心祝福穆七娘。
她不會因為蘇家與宋思宗的那段過節，把穆七娘一起恨上。女人一輩子遇上一個愛人不容易，尤其是穿越女們。
「話是如此說……」穆六娘欲言又止的看著蘇錦秋，卻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蘇錦秋神情很平靜，當然大部分時間裡，她都是如此平靜的。但這次的平靜似乎有幾分格外的不同，尤其是那雙剪水瞳眸裡，似乎帶著一份絕決乾脆。
她已經有了決定，別人動搖不了。
「蘇家與宋思宗的恩怨……你想說就說吧，但不要再說別的。」蘇錦秋說著，看向穆六娘道：「女人一輩子……有個愛人很不容易，我不想她以後遺憾。」
穆六娘隱隱有幾分明白了，千言萬語化成一聲歎息，跟著蘇錦秋一起沉默起來。
蘇錦秋突然笑了起來，臉上的愁緒一掃而空，神情顯得明朗許多。道：「七娘能平安無事，總是好事一件。我們為她擔憂了這麼久，終於能放心了。」
穆六娘也跟著笑了起來，道：「是啊，平安回來就好。」
其他的，她也管不了……
太陽一點點落下來，快要掌燈時分，崔嬤嬤滿臉喜色的進門道：「七姑娘進府了……」
蘇錦秋和穆六娘臉色都是一喜，蘇錦秋站起身來，笑著道：「我們到門口接她。」
「嗯。」穆六娘笑著站起身。
兩人披上大氅出了房門到廊下，初冬時節，又剛下了雪，太陽落山之後，天氣越發冷了。廊下倒掛著冰柱，院裡打掃的極乾淨，卻是擋不住寒風從四面八風吹來。
蘇錦秋不自覺得拉了拉衣襟，崔嬤嬤正要回屋拿手爐，就聽門口腳步聲響起。魏公公引著穆七娘進院中。
身狐狸皮大氅，首飾穿戴都是好的，卻掩不住臉上的無力與蒼白。原本紅撲撲的圓臉，此時瘦成皮包骨，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身體被大氅裹著，寒風吹起一角，露出乾柴一樣的身體，幾乎撐不起衣服來。
穆六娘見狀眼淚就落了下來，蘇錦秋也是滿心傷感，連忙迎了上去。
穆七娘這是吃了多少苦，才會變成這樣。
穆七娘三兩步上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直抱住蘇錦秋哭道：「我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與此同時，齊王府辦公區裡，郭豐正在屋裡看書，就有侍從進門道：「啟稟郭大人，宋思宗受傷原因查到了。」
郭豐抬起頭來，道：「誰動的手？」
宋思宗武藝不俗，把他重傷幾個月，他對對方的身份很好奇。
「是魏王府的人。」侍從說著，又道：「魏王鳳池放下話來，要活捉宋思宗，把他剝皮抽筋下油鍋。」
要不是活捉的命令在，宋思宗肯定當場斃命。不過宋思宗的日子也肯定好過不了，會回京城，也是因為江湖混不下去了，隨時隨地都會被刺。
「魏王？」郭豐愣了一下，因為蘇墨玉嗎，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不過鳳池本來就不是正常人，不管他發什麼瘋似乎都平常。道：「此事打此為止，無須再打聽。」
要是穆七娘來了齊王府，事情經過她自然會說；要是她不來，相信蘇錦秋也不會再問。
不管宋思宗還是鳳池，他們誰生誰死，對齊王府都沒意義。最好的兩個都死了，齊王府就可以放鞭炮歡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