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眠夜(上) 文 / 初落夕
高床軟枕,連瑤舒舒服服地躺在沉香木雕花床上,雙手伸出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窩,不知是因為心中煩悶還是怎麼,總覺得有股燥熱。
紫金閬雲燭台上燃著一支小小的蠟燭,燭光透過湖藍彈珠紗帳照射進來,隱隱看著床內壁掛著的白玉蘭散花秀色荷包和木蘭青雙繡緞綢。
這床比自己在梅苑的床寬敞的多,連瑤翻來覆去了好幾次也睡不著。腦中一直想著傍晚時分楚韶華對自己說的那場交易。
若是答應了她,正像她說的一樣,無論是二姐姐還是自己,以後在這侯府的日子要過的舒暢的多。可若是以後東窗事發,不說步家追不追究這事,就是楚家那邊也不好交代。
可不答應她吧,誠如她所說,二姐姐的處境會十分為難。白日裡在興升樓中自己也是親眼看到的,她對步夫人如此的孝順、恭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投其所好,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信任,爭到今天的位置,自己不能讓她四年來的努力功虧一簣。
這件事情憋在心裡讓連瑤寢食難安,紫蘇她們不在身邊,連個出主意的人也沒有。放眼望去,整個乾梓侯府,能說上話的除了二姐姐還真別無他選,自己該將這件事告訴她嗎?
若是二姐姐知道了,是會放楚韶華離去還是惡懲她呢?
連瑤想著想著便又翻了個身,正面朝著床的內側。今天才只是第一天,但自己卻覺得比以前在連府過上一個月還累。接觸到了乾梓侯府不同身份、不同年齡的女人,隱隱能感覺出她們個個都是厲害的。
老太君遠不同自己表面看到的那般仁慈、祥和,處置下人起來毫不留情。步夫人本就對自己冷淡淡的,也不知是她本就這般還是只是對自己這樣。
二姐的為人雖然在外人看來對步夫人有些百依百順的樣子,但是聽她處置府中事務和管理產下鋪子的方式也能知道她是個極有手段的。楚韶華自是再不用多說,今天也算是對她有了個初步瞭解。
不看重影閣外的這些人,就看這一個院子裡的,六語自小跟著步一群長大,熟知他的生活習性,她沒有一般下人的奴顏婢膝,骨子裡透著一股自己的驕傲。香靈來歷不明,不過看府裡帶她的態度,和步一群的關係也自是沒這麼簡單。
云爾很會察言觀色,知道在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比如見到芷蘭的時候會很貼心的提醒自己。淺爾雖然沉默寡言,但是能與云爾一同安排在自己身邊,也不會真的如表面那般木訥、無能。
還有就是步一群的那位詩姨娘,容顏一般,行為舉止簡直是不登大雅之堂,對著六語的時候都那般懦怯。可她能在慈蔭堂眾多的婢女中脫穎而出,讓老太君放著那麼優秀的茗鳶、茗藝、茗茜和茗笙不選,卻把她給了步一群。而後又立馬有了身孕,一下子就從婢女躍到姨娘的地位。
腦子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得事情入睡,正迷迷糊糊間,卻聽得外邊的院子裡很是吵鬧。連瑤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外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在心裡想著怎麼都是人家家裡的事情,自己去湊什麼熱鬧。
可是過了好一會,外面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是聲音越來越雜,人的腳步聲也顯得越來越匆忙。連瑤的睡意慢慢地就這麼消下去了,可又懶得爬起來,因此乾脆直接把被子給蒙過了頭,兩耳不聞窗外事。
可只是一會兒的時間,耳邊就想起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而後便聽得有人在自己床前喊道:「連姑娘?」
連瑤聽出了是云爾的心聲心裡才鬆了一口氣,心道到底是個什麼事情,怎麼還會來驚動自己這個上門為客的人?
將蓋過頭的被子掀開,含糊地「嗯」了一聲才道:「這麼晚了,什麼事啊?」
云爾一聽連瑤的口氣不是很好,便輕聲地道:「姑娘快去爺屋裡瞧瞧吧,爺好像要不行了。」
聲音中竟然還隱帶著哭腔。
連瑤聽這話猛地一驚,人馬上就清醒了過來,蹭地一下便坐了起來,隔著紗帳望了眼站在床前云爾的身影,一時看著床尾眼珠子是動也不動,很是驚呆的樣子。
這個時候,淺爾也自外走了進來,走至一邊的紫金閬雲燭台便引了燭火,將屋子裡的幾處蠟燭都點了起來,屋子一下子便亮了起來。
云爾走到床邊,將紗帳勾起,拿起旁邊物架上的衣裳為連瑤邊披起來邊道:「是醜正的時候發現的,今天是六語姐姐值夜。當她給三爺換濕帕子的時候,發現爺的額頭燒的像爐子一樣,當下喊了人來,也把盧大夫給請來了。」
連瑤也立馬起來身,隨意套了雙繡花鞋,很配合地穿著衣裳,一臉焦急地道:「然後呢?」
云爾一點都沒有放鬆手下的活,淺爾也上前給連瑤扣著扣子。
「盧大夫來給爺做了個徹底的檢查,又是施針又是放血的,後來竟說爺的身子是中了毒。可由於之前沒有發現,毒血便遍及了全身,所以才高燒不退。如今看來,怕是回天乏術了。」云爾擔憂地說道。
連瑤聽了腦子也是一懵,這之前不是好好的麼?雖然早上自己見他的時候也覺得他的情況有點不容樂觀,可午後已經醒了啊,還能與自己那般清晰地談了一番話。怎麼一下子人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淺爾還想將連瑤帶到梳妝台前梳理,連瑤卻是沒那個心思了,見著衣服已經穿的差不多了,便直接抬腳往外面走了去。現在這個時刻,自己心中急得慌,哪還要什麼梳妝打扮,只要別讓人說自己衣不蔽體就出門便可了。
云爾和淺爾一見也立馬跟著走了出去。
出了房門,才發現原來整個院子裡都燈火通明的。等連瑤到達步一群的屋子時,只見此時這兒正圍著一圈的人,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也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才轉身回了頭。
連瑤看到二姐姐連瑾也在這,走近身看著她有些疲倦的面孔,不難猜出她也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的。也是,如今她主持中規,侯府裡有什麼風吹草動自然是都稟報給她聽的。
步一群的床頭坐著的正是盧大夫,只見他一會兒掀掀步一群的眼皮,一會兒又把把他的脈搏,眉頭緊皺著,臉上也一直是一副愁苦的模樣。連瑤當下就明白了云爾剛剛的說辭並不是誇張。
除了連瑾,旁邊還站著另一個二十來歲模樣的**,看著衣著光鮮,連瑤卻是沒有見過的,可一時也沒心思猜測她的身份。詩姨娘站在西邊的角落裡,看著步一群床的方向,不時擦拭著眼淚。除了她們,步夫人身邊的徐媽媽也來了,不過卻沒有見著慈蔭堂中人的身影。
盧大夫捉摸了半天,神情沮喪地轉身,卻是先朝著連瑾身旁的**一拱手,而後才道:「少夫人,二少奶奶,步參領的毒怕是根治不了了。如今我只有盡量用金針將他體內的毒素逼出來,不過能撐到什麼時候還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連瑤身子往後微微一仰,這話就一般的官面話。他的意思不就是盡人事,聽天命?連瑤此時心中空空的,不自覺地透過床前的眾人望向昏迷不醒的步一群。
他比早上初次見他昏迷時的樣子臉色顯得更加蒼白,嘴唇青紫。
下午時分,自己與他的對話還言猶在耳。他還說即使自己不是他心中滿意的對象還會娶自己,他還將他藏在身邊五六年的步搖簪贈給了自己,他還與自己說了好多好多……怎麼一轉眼便成這般了?
連瑤心裡有些受不了,而另一邊的詩姨娘在聽完這話後哭得更厲害了,屋子裡一下子只剩下了她的抽泣聲。
「你哭什麼哭?三弟還沒個三長兩短,你就在這兒哭哭啼啼,不是戳眉頭找晦氣嘛」連瑾聽著心煩,便拿一邊的如詩撒氣。
眾人心裡也都埋怨起如詩,這大夫才剛剛這麼說,她就一副哭喪的模樣,把氣氛搞得更加淒涼了些。
「盧大夫,你可要盡量保住我家三弟,他還那般年輕。」剛剛被喚為少夫人的女子對著盧大夫說道,語氣竟有些哀求。
連瑤這才放知她便是步家的長媳,乾梓侯府的世子夫人,步一騰的妻子林氏。自己來了侯府好幾次都沒怎麼見過她,今日倒還是自己見她,只見她和顏悅色的,看著極為友善。
盧大夫點點頭,回道:「少夫人,老夫一定會盡量,現在請您帶著家眷先往大堂去歇會。」說著對著眾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眾人均知現在是個關鍵時候,自然不會有人多說什麼。林氏揮揮衣袖,眾人便都跟著她和連瑾往外面走去,只有詩姨娘臨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樣子。
連瑾見著她這副樣子就不高興,剛出了步一群的屋子,便說道:「來人,送詩姨娘回屋去,少在這兒哭哭啼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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