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冤冤相報 文 / 嬌蠻郡主
子辰在亂軍之中，尋不到孟軻和子婷的身影，氣得頓足，心裡著實為子婷感到擔憂。
放眼現在的戰場，東闕已成潰敗之勢，嫣然正指揮千軍萬馬，趁著對方主帥陣亡、對方惶恐之際，一鼓作氣，直搗幽谷關。
東闕的軍隊，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嫣然本想一鼓作氣，收拾再向前攻陷東闕的兩個城池，然而卻因為聽說了子婷的失蹤，而放棄了原本的計劃。
駐紮在幽谷關，嫣然在清點了人數之後，想要在此休整一番，再作打算。
傍晚時分，子辰徘徊在院子裡，沒有吃晚飯。
飯桌上不見子辰，嫣然歎息一下，也站起身，出來尋找他了。
「在想什麼？」嫣然來到子辰的身後，輕聲地問道。
「我在想，孟軻抓走子婷，子婷會不會有危險？母后如此信任孟軻，孟軻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是沒有想到。明明知道子婷落在他的手裡，我若是不能將子婷救回，莫說是母后，我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子辰蹙眉望著遠方，暗暗歎了一口氣。
子婷再一次落入孟軻之手，會不會將郎玉瑩的死，記到子婷的身上，對她施虐。
子辰著實不敢想像，子婷……她現在怎麼樣了呢？
再說孟軻，在戰場上，趁著子辰疏忽的空當，成功將子婷帶離了亂軍，一路向關外的深山中逃去。
子婷被他挾持著，根本無力掙扎，任由他帶進了深山。
躲開喧囂的戰場，孟軻終於將子婷放下來，怔怔地望著她，良久沒有開口說話。
子婷臉上的淚水，已經乾涸，留下兩道泛著白砂的淚痕。
雙腳穩穩地落地，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子婷感到週身一涼，瑟縮不已。
看到子婷像是弱不禁風的小雞，孟軻蹙眉脫掉自己的外袍，想要罩在她的身上。
然而，子婷倔強地推開了，憤恨地質問：「你是誰？是東闕的人，還是……我不認識你，真的，從來都不認識。」
孟軻單手抓住子婷的兩隻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中，另一隻手強行為子婷披上衣服，緊緊地摟在懷裡，不答反問：「為什麼救我？」
子婷怔忡，忽然間眼淚猶如潰堤的洪水，噴湧而下，她嚎啕大哭，哭得感天動地，哭得撕心裂肺。
孟軻沒有想到子婷會突然大哭，慌亂之下不知所措，只是愈發緊密地抱住了子婷瑟瑟發抖的身子，鼻子發酸，眼圈通紅。
「自己何其有幸？竟然能讓子婷奮不顧身、捨身相救！自己是個混蛋啊，欺騙了子婷的感情，要了她的身子，卻在危及的時刻得她相救，這份深情厚誼，孟軻拿什麼去回報啊？」孟軻不停地抽動著鼻涕，更加緊密地抱住了子婷的身子，將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項間，悶聲不響地慟哭。
「啊哈哈……」子婷早已忘記了週遭的一切，只是一味地放聲大哭，那哭聲驚起了周圍的鳥兒，撲稜著翅膀飛向了遠處；那哭聲，引得山谷回想著同樣悲傷的聲音，縈繞在耳邊。
良久良久，兩個人就站在原地，彼此相擁，一個放聲痛哭，一個悶聲低泣，感同身受地釋放著彼此的心緒。
哭了很久，子婷從開始的放聲痛哭，到現在的啜泣，顯然已經是疲累了，再也沒有體力去哭了。
她癱軟在孟軻的懷裡，聲若蚊蠅，眸光呆呆地望著遠處，心——空空的。
孟軻揉了揉眼睛，也不說話，看著天色不早了，放開子婷，去附近尋了些乾柴，燃起了篝火。
這裡裡戰場已經很遠了，而且那邊混亂一片，想必就是追，也不會這麼快追過來。
於是，孟軻準備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再想辦法往北冥靠近。
篝火燃起之後，孟軻緩緩走進子婷，坐在子婷的身邊，掏出絹帕，細心地子婷擦去已經乾涸的淚痕，啞著嗓子勸道：「子婷，別哭了，你的眼淚，讓孟軻看著心疼……」孟軻哽咽了一下，「我……我是罪人……」
孟軻的一句話，再一次掀起了子婷心海的波瀾，她抽泣著，雙手無力且頻繁地捶著孟軻的胸膛，喃喃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呀？你為什麼欺騙我？你為什麼……」子婷險些背過去氣，卻依然在揚手，捶打著孟軻，發洩著心中的憤恨。
孟軻抓著子婷的手，心疼地說道：「子婷，不要鬧了，看看你，現在都沒有力氣了，若是恨我，等你有了力氣，孟軻隨你處置。」孟軻是心疼了，心疼子婷的弱小，心疼子婷的無助，心疼子婷的撕心裂肺。
他知道，自己就是個罪人，他可以不在乎負了北冥所有人，唯獨害怕負了子婷。
在子婷的面前，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罪人，不折不扣的騙子。
他不敢求得子婷的原諒，可是又著實放不下子婷，離不開子婷。
放開子婷，孟軻在附近尋找著獵物，準備充作晚餐。
半個多時辰之後，孟軻帶著豐富的獵物，返了回來。
他將幾隻山雞放到火山烤熟，遞給了子婷。
子婷卻將臉扭向了一邊，沒有吃的意思。
看著子婷的樣子，孟軻啞然失笑，將烤熟的山雞撕開，弄好了肉，往子婷的嘴裡塞，同時還不住嘴地說著：「不是討厭我嗎？不是恨我嗎？不是想到我嗎？一切都需要有力氣，吃飽了，攢足了力氣，孟軻隨便你處置。」
子婷對於孟軻的話，置若罔聞，貝齒咬得緊緊的，不想張口。
一天之中，發生了太多事情，子婷真的感覺，無力面對。
依然緊閉著嘴巴，躲開孟軻的執著，啞著嗓子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和東闕的人在一起？為什麼進攻我大北冥？其實，你不是愛我，而是為了利用我逢場作戲吧？」子婷盯著孟軻，追問著。
「想知道？」孟軻抬眸直視著子婷，問道。
「嗯。」子婷應道。
「好，先吃東西，我就都告訴你。」孟軻將烤好的雞肉放到子婷的手裡，示意她吃。
子婷看了看雞肉，著實沒有胃口，然而孟軻顯然是不想開口，他盯著子婷手裡的雞肉，目不轉睛。
無奈之下，子婷抓起一塊，放入嘴裡，食之無味，卻是機械地吞嚥著。
「說吧。」子婷柳眉緊蹙，督促著。
孟軻淡然一笑，打開了話匣子，從自己祖父的事情，講到了自己的事情，講到了自己如何創建斬龍閣，如何為了顛覆朝廷絞盡腦汁，如何施用苦肉計騙的大家的信任，如何與郎玉瑩聯手等等一切事情。
至此，子婷方才明天，原來他不是東闕的人，而是前朝的餘黨。
孟軻將事情和盤托出之後，頓時覺得心裡暢快了許多，無論子婷如何決斷，他都甘願領受，只求……只求子婷不離開他。
聽完了孟軻的講述，子婷許久沒有說話，心裡反反覆覆回憶著孟軻的話，想了很多。
「孟軻，據說前朝李璇兒的父皇，荒淫無度，不死朝政，致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百姓因為長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從而有了反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群雄四起，都想要推翻朝廷，而我祖父，也只是順應民意，方才一舉攻陷京城，成為了皇帝。祖父當政以來，常思百姓疾苦，想必百姓之所想，憂百姓之所憂，北冥漸漸恢復了繁榮的景象。你只道我祖父帶人殺了你的祖父，可你知道嗎？改朝換代哪有不死人的？一朝君子一朝臣，他們原本就是對立的，你的祖父為前朝盡忠，是個英雄，可他是不是愚忠呢？皇帝都不思百姓疾苦，他擁戴那樣的皇帝，又對得起天下的百姓嗎？而我的祖父，帶著救百姓於水火的決心，推翻了舊的制度，是國家得以繁榮，百姓得以富足，難道不應該受到尊重嗎？你只用你淺顯的目光看待兩家的恩怨，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恩怨背後的孰是孰非？」
子婷一番長篇大論之後，感到喉嚨乾渴，便停頓了一下，吞嚥之後，灼灼地盯著孟軻，窺探他的反應。
孟軻聽完子婷語重心長的話，不禁抬眸定定地直視著她，心裡在暗樹大拇指。
想不到子婷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的見地，當著難能可貴。
其實，子婷原本就是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平時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沒有想過朝政之事，這些都是在她平時和哥哥一起學習的時候，所瞭解到的。今日聽了孟軻的講述，在回憶以往她所瞭解的北冥，綜合了一下，講了出來，只是希望孟軻能有所頓悟，不要再執迷不悟。
孟軻眉心攢動，心裡在反覆思量著子婷方纔的一番話，沒有做聲，臉上卻已經明朗了許多。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難道報仇不對嗎？難道作為祖父的孫子、父親的兒子，他不該報仇嗎？
不報仇，他又為了什麼活著呢？
回想著從小到大的種種，他是在父親耳提面命的教授中，一點一點被灌輸了這樣的思想。
祖父，父親，都死在慕家人之手，難道就這樣放棄？
孟軻雙眉緊蹙，沉思著，徘徊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