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74第74章 文 / 廣陵散兒
小方背靠著廚房的櫥櫃,雙手抱肩,呆呆的看著沈寒笙將兩隻碩大的紅椒洗淨,去籽,然後斜切成菱片狀。
「寒笙,關於這件事,你真不想跟我說說麼?」
沈寒笙神情木然,繼續著手裡的動作:「什麼?」
「關於你和悅顏,又或者……你跟從伊。」小方放下手,不安的挪了挪身體,雙手向後撐在櫃上,咳嗽了一下:「咳,作為一個男人,我知道總是打探別人感情的事情很不好,但作為你的朋友,我真的很擔心你。」
「有什麼好擔心的。」
「最近你我都很忙,沒見幾次面,但我能察覺出來你很不對勁。」小方輕輕歎了口氣:「哪,就像現在,你連一句話都懶得講,好像要把所有人都拒於千里之外,自己單獨在一個世界裡呆著似的。」
沈寒笙眼皮都沒有抬,可是手中的動作卻緩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嘴角微動:「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的。」
「寒笙……」
「我只是,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沈寒笙放下菜刀,眼睛直直的望著前面的砧板,聲音說不出的蕭索:「我若是早點告訴她,也許……
「寒笙,你現在是在責怪自己嗎?」小方眉頭微皺,不認同的道:「你若早點告訴她,局面仍是現在這樣啊,她還是有老公,有孩子,她還是會憤怒,會傷心難過啊。」
「她至少還有我,以前,我一直這麼想的,我老是幻想著哪天奇跡出現,她恢復了記憶,發現整個世界面目全非,可是,身後還站著一個我。」沈寒笙咬了咬下唇,喃喃的道:「前段時間,她每天就是流淚,流淚,好像要把所有的眼淚一次流乾似的,有的時候,是當著我的面,我看得出她想忍住,想不被我看到,但是她忍不住,有的時候,半夜我醒來去客廳倒水喝,站在她的門口,能聽到她房間裡傳來的輕微的啜泣聲。她是那麼脆弱,那麼無助,她無法從這個巨大的噩夢中掙扎出來,我們很少交談,但好多次,我都感覺她在呼喚我,她的眼睛,她的心,都在呼喚我,她渴望我的靠近。我忍不住會想,也許,就像很多年前那樣,她受了委屈,她不高興了,我去抱抱她,笨拙的哄她幾句,就什麼事都沒了,可是,我沒辦法去這樣做,一想到悅顏,我的雙腳,就像被釘上了釘子,一點兒也無法動彈。」
沈寒笙喉頭微哽,頓了一頓,側過頭來:「現在,她不哭了,她每天就是沉默,發呆,她開始在我面前強顏歡笑,這樣,其實我更擔心,可是,我能為她做什麼?我為她做了什麼?我已經……已經不是我自己了。」
小方看了她半晌,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苦笑:「寒笙,你還是在愛著從伊,比起以前,一點兒也沒減少,就算出眾如悅顏,也沒有把你的心拉回一點點。」
「是的,我愛從伊,現在也一樣愛她,尤其是眼前的局面發生可改變,我一看到她,就覺得心疼憐惜。」沈寒笙眼神黯淡,嘴角卻浮起一絲蒼白的笑容:「小方,時間是個太可怕的東西,它也許不至於磨掉你的感情,卻會磨掉你的信心。大學時,我跟從伊全身心相愛,我們彼此瞭解,互相信任,再見時,卻已經過去六七年,她的這六七年,對於我來說,是一片空白,關於她的一切一切,我都不瞭解,我只知道,她不記得我了,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另一種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生活。在杳無音訊的這麼多年裡,我無數次幻想過我們的重逢,我想像她是被她父母弄到了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失去了一定的自由,我想著,她肯定如我思念她一樣思念我,我想著,她在等我去帶她走,她一定等得很辛苦,她一定跟我一樣痛苦,所以,無論日子過得多艱難,我都要撐下去。」
「我的確撐下來了,但是,日子久了,我便會開始胡思亂想,關於很多東西,我越來越不能確定。」沈寒笙忍住眼裡的淚意,微微仰起臉龐:「你知道那種感覺麼?那種……發現真相跟自己想像完全不相符的感覺麼?我總是記得那一天,她抱著小孩,依偎在曹雲俊身邊的畫面,你不會知道,那一幕對我的打擊有多重,我等了這麼多年,找了這麼多年,換來的卻是這一刻。就算知道她是失憶,那又怎樣?她的失憶,對我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打擊?你又能明白,那種心心唸唸,無日或忘的對你來說相當於你整個世界的重心的一個人,她完全不記得你了那種感覺麼?你就在她眼前,你的心緊張得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用陌生人的眼神看你一眼,然後從容淡定的從你身側走過去,那一刻我真的傷心欲死。」
「一直以來支撐著我的信念被摧毀了,我被擊垮了,可是垮得還不夠徹底,一直到她對我說了那番話。」沈寒笙看了小方一眼,輕聲道:「你足夠愛的人,她對你說的話,會讓你失去判斷力,也最具有殺傷力,我是承認我開始脆弱,人一旦脆弱起來,自私的本性就會體現出來。」
「你說的自私,是指跟悅顏在一起?」
「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七年?我只是,突然有種心灰如死的感覺,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明知道已沒有將來的日子,而悅顏,恰好來到了我的身邊,說來可笑,她最感動過我的一句話,竟是那句我永遠也不會失去她。」
「所以,你一點也不愛她,你只是借她來擺脫從伊?你只是累了,想找一個地方停泊,想要安定下來,然後,現在你後悔了。」小方眼睛微瞇,表情顯得有些不滿。
「我是累了,是想安定,但我並不是利用她,我是想讓自己愛上她,而且,我在盡可能的對她好,我希望愛上一個人,我永遠不會放棄她,而她也可以對我做到這樣。」
「可是你沒有愛上她。」小方語氣咄咄逼人:「現在從伊讓你心疼了,讓你覺得憐惜了,你就想回到她身邊了嗎?」
「我沒有這樣說,我不會對不起悅顏,事實上,就算現在悅顏要跟我分手,我也不會回到從伊身邊去。我也並不責怪從伊,尤其是真相大白之後,她的處境使我更無法對她心生怨恨,我也承認我心裡仍是愛她,但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彼此之間,已經有太多心結,不是一下子可以解開的,若是再在一起,我心裡許多不能夠平衡的地方會凸現出來,我會去計較她將我忘得一乾二淨,我會去計較她對曹雲俊的感情……所以,我沒想要去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沈寒笙突然止住話頭,認真的看著小方:「你一直鼓勵我開始新的生活,你當時也明知道我不愛悅顏,但你堅持認為她是個能輕易讓人愛上的人,現在,你又這麼想我,你幾乎可以算是我在這座城市裡唯一的朋友,我想問問,在你心裡,我究竟可以多無恥?」
小方怔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寒笙,對不起。」
沈寒笙不看他,冷著臉繼續切菜。
「我知道我可能對從伊有點偏見,但她這次知道真相後,毅然離婚,我還是對她刮目相看的。但寒笙,從伊她信的是自己,並不是你,若你沒有擁有那本日記,現在又會如何?到目前為止,她還是沒有想起你啊,所以,我不想你陷入自責裡去,我也不想從伊的這事會影響你和悅顏,我本來覺得你的生活已經步入正軌了。」
「我也只是想告訴你,我覺得自己也許當初應該更堅強點,那麼無論如何,局面都不會像今天般複雜,我自己也不會像現在般難受。談不上後悔與不後悔,因為所有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只是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你不是要與我談心麼?我現在在告訴你,瞧,你是什麼反應?」
沈寒笙悻悻的說完,將手中的東西一放,轉身走出了廚房。
這頓晚飯,吃得索然無味,荷娜雖覺奇怪,但想想葉從伊與沈寒笙目前古怪的關係,再瞧瞧各人的臉色,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勉力說了些輕鬆的話題,也並不見湊效。
飯後只坐了一坐,小方便攜荷娜告辭,沈寒笙起身送他們出去,回來時,見葉從伊已在收拾桌上的杯盤,她便要過去幫忙。
「你讓我自己做些事情吧。」葉從伊低著頭,聲音很輕,卻足以讓沈寒笙聽清楚,她一愣之下,收回了手。
「你……今天回去還好嗎?」沉默了一會兒,沈寒笙總算蹦出了一句問話。
「還好。」
「哦。」
「我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了,希望他能很快簽字。」
「嗯,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
「不用。」葉從伊似乎有點怕她這樣客套的言語,飛快的出聲打斷:「這些事,我自己會處理好。」
「好吧。」沈寒笙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房間,再出來時,葉從伊已經將事情做完,抱著一個抱枕坐在沙發上,望著眼前的電視屏幕出神,一聽見門響,下意識側過頭來。
「在看什麼?」沈寒笙故作輕鬆的說著,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來,卻見電視裡在播放一檔軍事節目。
「寒笙……」
「嗯?」沈寒笙似在思索著什麼,隨口應答著。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哦。」沈寒笙回過神來,側頭望她:「你說。」
「明天週末,我想去接雪兒,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她了。」葉從伊眼神遲疑,說話也吞吞吐吐:「我想……我想……」
「你想接她過我這來,是吧?沒問題啊。」沈寒笙倒是應得很爽快。
葉從伊抿了抿唇,突然低聲道:「寒笙,這對你而言,會很困難嗎?」
沈寒笙笑了笑,淡淡的迴避了話題:「雪兒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女孩。」
「寒笙,我很自私,我希望你能接納雪兒,可是又很矛盾的覺得,如果你真的對雪兒毫無芥蒂,那是不是代表……」
接下來的話,她堵在了喉嚨,難以說出口,沈寒笙卻知道了她的意思,兩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下來。良久,沈寒笙站起身來:「我今晚要出去,你……早點休息。」
葉從伊當然知道她要去哪裡,心一下子隱隱作痛起來,過了好久,臉上盡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嗯。」
沈寒笙表情複雜,慢慢走到門邊,卻又回過頭來,輕聲說了一句:「晚安。」
「晚安。」葉從伊絲毫不動,機械的應著。
腳步聲,門撞擊的聲音,都漸漸遠去了,整個世界在一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曹家此刻,籠罩在一片密佈的陰雲中。葉開祥不住的唉聲歎氣,還有王遠珍沒完沒了的哭泣聲,讓本身六神無主的曹雲俊更是煩躁。
起先,他尚存著一絲僥倖,把一線希望寄托在王遠珍夫婦身上,耐著性子,一遍一遍的不厭其煩的問王遠珍:「媽,怎麼辦?從伊不會真的離婚對不對?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被欺騙的現實,但她還是會聽你的,對不對?她一直很聽話,很孝順。」
「爸,你說我們怎麼辦?你千萬要幫我啊,我不能夠與從伊離婚的,還有雪兒,雪兒怎麼辦?我們……我們得想個法子才行!」……
到後來,他發現王遠珍和葉開祥和他一樣惶恐著會失去葉從伊,根本不能給他一句讓他稍微安心的話,他便死了心,開始自己想辦法。
他像只困獸一般,在客廳裡不住的來回踱著步子,頭都想痛,卻仍是想不出一條有把握可以挽回葉從伊的辦法,心下愈加暴躁,而耳旁王遠珍的哭泣漸漸讓他忍無可忍,他突然停下來,一聲大吼:「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大得足以震住所有人,葉開祥張著嘴巴望著他,王遠珍的哭聲亦是嘎然而止。
曹雲俊咬牙切齒,揮著雙手繼續咆哮:「從伊說她看到了自己的日記,那日記肯定是在她愛的男人那裡,他一定找到了她!他現在想破壞我的婚姻,拆散我的家庭,爸,媽,你們到現在還不願意告訴那男人是誰嗎?!」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應該一號發的,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