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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銀屏山 (九) 文 / 重三青闌

    水很冰,刺骨的冰。但是,正因為凍的沒有一點感覺,所以,那些銀色的小魚在啄食自己的皮肉的時候,才不會那麼痛吧。雖然,冰水從傷口浸入,是更加的疼。

    她睜開眼睛,水清澈的能讓自己看清楚那些小魚是如何撕掉一小塊皮肉,迅速叼進口中吞下的。紅色的血液還沒有來得及流出來,就被冰水的寒氣封住了。

    她聽到有腳步聲,心裡猜到是他。於是也沒有抬頭——自己這個樣子,太難看了,還是在走前留給他一個稍微好些的印象好,畢竟,雖然不是自己愛的人,但是自己喜歡珍惜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笑,對著印在水面上的自己笑。

    濮陽宗政見她不回答,接著問:「是不是鍾離殷逼迫你的,你這麼愛他,他說什麼,你肯定是不能拒絕的。」

    「你怎麼知道我愛他,只是因為,我跟你說過麼?」她笑著問。

    「他每次來的時候,你都會偷偷的看他。百雨金,我不是瞎子,我知道你愛他,我明白你真的沒有傷害我一點,可是——」

    「可是,我傷害了你的愛情和幸福。」百雨金接過了濮陽宗政的話,「沒有誰逼迫我,濮陽,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逼迫我。除了我自己。是我太猶豫,太懦弱,與任何人都無關。」

    「你的那個貼身的女婢自盡了,你只要把責任推給她或者鍾離殷,我一定會盡量保你無事。」

    「濮陽——」百雨金的聲音漸漸的失去了溫度,「濮陽,不要說這種話,你不要糟蹋我的心情,求求你。是我的錯,我不想逃避責任,你的孩子,是因為才沒有的,你與她之間的誤會,許多也是由於我。你用不著保護我,連原諒都沒有必要。而且,雖然你想救我,但是同樣的,你也非常的恨我。」

    「百雨金——你,我只是——」

    「我明白,可是,沒有必要了。濮陽,我並不是因為愛他所以想為他開脫。我也愛著你,雖然感情不一樣,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雖然,我現在說這些並沒有資格。我想,我只是太寂寞了。其實,我只在鬼界待了幾個月,只有幾個月,而在十三殿,卻耗完了數百年,我不知道我要怎樣熬完以後的歲月。那個人根本就不愛我,我也沒有你那般的勇氣敢去爭取,敢去要,而且,也沒有任何的機會了。我已經沒有人格容身之地了。」

    「——」

    濮陽宗政沉默不語,百雨金瞭然的一笑,「你看,連你都不要我了。以前你一定會說,十三殿這麼大,還養不起你?」

    濮陽宗政似乎根本就沒有解釋的打算,百雨金接著說:「其實,我真的跟嫉妒你們兩個啊。」

    她是一個膽小鬼,明明眷念著的,深愛的人是鍾離殷,卻離開了那樣的他逃到濮陽宗政身邊,用別人的希望作為自己的價值活著。

    她努力的用一點事情或者行動證明自己還活著,努力的想找出一點點情感,愛情得不到,就找一種與愛情相似的感覺替代,努力的想抓在手中,拚命的為了這種虛妄不真實的感情熬盡心血。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沒有被漫長的時間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即便是這種結局……不能說後悔懊惱或者別的。已經不能用這些膚淺詞彙的來形容,就連她自己有時候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做了,為什麼不多做一點?明明,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除掉沈蝶煙,甚至是濮陽宗政,為什麼每次都那種程度自己就會不由自主的停下?

    看著濮陽宗政與沈蝶煙在一起,那種幾乎要衝破心口的壓抑,還有面對夜色難以抑制的孤寂讓她成了困獸之鬥。

    還是說,自己只是想證明一些微不足道的形式?

    也許,她同樣是一個不聰明的女人,雖然沒有用到濮陽宗政身上,然而自銀屏山的那一眼,她就已經把她的愚昧暴露在了鍾離殷的面前……

    她做錯了許多的事情,最錯的一件就是沒有機會遇到一個來配合縱容她的不聰明的男人,或者是,遇到了那個讓自己變得奮不顧身卻裹足不前的男人而自己沒有勇氣堅持。

    「濮陽——」她試著輕喚他的名字,「我不愛你,我做的這麼多也不是那種女人間的吃醋——恩,算了,你還是當成吃醋好理解吧,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但是,你們還有機會可以把握。」

    她笑著,殘破的臉像是枯萎凋敗的花朵,週身圍著一圈飄渺的光暈的感覺。

    她閉上了嘴,似乎正想著要說些什麼。濮陽宗政站在她的面前,離她比較遠。等了一會後,才見她重新張口,吐出一句:「你要好好對待她,不僅僅是用身體和心,還要用腦子和膽量啊——傻孩子——」

    她最後三個字說的極其溫柔,濮陽宗政的眼睛陡然睜大,抬腿就跨進了冰冷的水中——百雨金的的頭沒有任何支撐的垂了下來,身子朝著水面的放下載下,固定在牆壁上的鎖鏈還沒有來得及支撐住她的身體。從濮陽宗政的眼中,就印出一瓣瓣白色的花瓣從她的身體中洶湧而出的景象。

    想回去啊,能在古樹下迎風搖擺、不用忍受寂寞、也許還能再次遇到他的銀屏山……

    好想回去啊……

    「咯登——嘩啦——」

    鐵索的聲音驚醒了他,她的身子像是掛在冬月枯枝上的果子,搖搖欲墜。瑩白的花瓣緩緩落下,伴隨著的是,從她口中溢出的鮮血。

    濮陽宗政看著眼前這個陪伴了自己數百年的女人,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瓣白色的花,將它貼在自己的臉上,不是冷的,更不會是溫暖,沒有一點溫度,像是周圍怎樣,它便如何一樣。

    「我也不愛你,可是,卻是真的憐惜。我不明白啊,這種感情,我根本就不明白啊百雨金。」他忍不住說著,然而,耳中只有輕輕的水聲。

    清冽的水上,豐腴的白色花瓣零零散散的漂浮著,那些銀色的小魚見沒有了平日的食餌,於是,躍上水面,尖嘴一扯,將那花瓣拖進水中,撕碎了……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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