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忍無可忍 文 / 藍惜月
雲門山海拔相當於泰山,清虛觀建在峰頂。站在山腳看上去,雲遮霧障,最糟糕的是,沒一條像樣的路。
據說是怕太多人上山,污染了龍脈之地的靈氣,別說纜索,連石階都沒有,攀爬確實存在一定的難度。
那樣崎嶇陡峭的山路,饒是有武功,連縱帶爬到達山頂時,容悅還是渾身無力,衣服早汗透了,山風一吹,遍體生寒,兩條腿更跟灌了鉛一樣。隨小道童進客院後,只想快點安置。
清虛觀的客院是個二進的院子,典型的四合院結構,前後都是五間正房,外加十幾間廂房。他們一行被迎入後院,從前院經過時,迎面走來一群人,容悅一眼就瞥見了幾張似曾熟悉的面孔,不禁咬住下唇,攥緊衣袖。
那是穆遠的手下,裡面有試圖為她開脫的青衫文士,也有把她裝進麻袋丟入河裡的幫兇。
雖然她戴著帽帷,那些人認出了穆坤和其他幾個侍從,目光頗為不善,雙方沉默而又敵視地擦身而過。
直到在自己的房間坐下,容悅的心口兀自砰砰亂跳,看穆坤走進來,蹙眉道:「師傅,我們怎麼能跟這些人住在一個院子裡。」
穆坤為難地說:「初來乍到,只能客隨主便,今晚先將就一下,等明天見了你師伯再做打算。」
容悅詫異地問:「您也要等到明天才能見師伯?」
穆坤不能確實:「也許晚飯後就能見吧,我已拜託小道童明徹稟明玄清道長了。」
「這裡的掌門澄虛真人呢?他不管事嗎?」
「為師已問過明徹,他說掌門前幾天下山去了,估計就這兩天會回來,現在是真人的大徒弟玄清道長暫代其事,這會兒正在客堂接待三皇子。」
「這個人總是陰魂不散,走到哪兒都能碰到?」因為心情惡劣,容悅沒好氣地說:「修道之人不是應該以平等心對待一切眾生嗎?怎麼這種遠離塵囂的地方,待客也分三六九等,只因他是皇子就賣力巴結,把我們撇一邊無所謂,可憑什麼連您見親兄弟都不能拔冗安排一下。」
「別亂說」,穆坤壓低嗓音教導徒兒:「做客也要講個先來後到,三皇子比我們先來,道長理應先接待他。至於你師伯,明徹說他身體極虛,這個時候已經吃藥睡下了,要等明早醒來才能見客。」
容悅無法可想,滿腔郁卒,悶悶地說:「師伯需要稀罕難覓的藥材救命,三皇子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在山上有眼線?」
穆坤道:「他半個月前來過一趟。」
容悅忽然了悟:「您之所以要在山腳停留一晚,是因為跟他有約?」
穆坤搖頭:「那倒沒有,是進客棧後才收到他傳來的紙條,就晚上要見為師。」
「那他讓人往我房裡吹迷香,後來又放冷箭,其實是警告我,不要礙了他的事?」
提起那一晚,穆坤面有愧色:「為師的確有意讓他等一等,好挫挫他的銳氣,所以教你的內容比較多,挨得比較晚。以為他即便惱火,也只會衝著我來,卻沒想到連累了你。」
容悅輕歎:「連累倒不至於,穆遠會對付我,是容徽想殺我,他不過順手幫盟友解決一隻小蟑螂而已。」
穆坤啞然失笑,同時不得不承認,這個詞用得很貼切。在穆遠心目中,女人大概真的跟老鼠蟑螂差不多吧,尤其自己的愛徒,更是打不死的蟑螂,讓穆遠見一次踩一次。
笑過之後,他出言安撫:「你放心,在這裡穆遠不敢隨便殺人。清虛觀是楚溟國的皇家道院,主殿供著太上老君,側殿供著四尊龍神,那是龍脈守護神,穆遠不敢在這裡開殺戒的。」
「師傅您誤會了,我不是怕他,就算被他裝進麻袋扔進河裡,我也沒怕過。我只是極端討厭這個人他給我感覺,就像一條冰冷黏膩的毒蛇,看一眼就能寒毛倒豎,若碰一下,只怕噁心得連膽汁都要吐出來。我不想住在這裡,也不是怕他,而是怕跟這種噁心的爬蟲類動物住在一起,會連飯都吃不下去。」
過了好半晌,才聽見穆坤開口:「何苦故意讓他的人聽見這些,他本來就……」
「本來就討厭我,幾次三番**置我於死地,我罵不罵他,有差嗎?」
沒錯,容悅就是故意罵給穆遠聽的。最近一段時間的苦練,讓她的境界提高了不少,能察覺到窗外不尋常的氣息。那人趁容悅的隨從去澡堂洗浴,偷偷摸到後窗底下偷聽他們師徒倆的談話。
穆坤幾次給容悅打眼色,見她視若不見,嗓門反而越說越大,便知她有意如此。轉念一想,穆遠欺人太甚,讓她出出氣也好,故而也沒阻止,等偷聽者溜走了才出聲。
過了一會兒,隨從們洗浴歸來,還拎回了一大桶熱水,小道童明初也來了,他要帶穆坤去見玄清道長。
穆坤走時**言又止,容悅知道師傅不放心,怕她惹事,故向他保證:「我這就進去梳洗,晚飯也會讓他們送到房裡吃,明天太陽出山之前不再出門,這樣行了吧?」
容悅說到做到,用過素飯就睡下了。爬了一天山,早就疲累不堪,雖然對前院的住客心懷警惕,想到隔壁左右都是自己的護衛,慢慢進入了夢鄉。
且說穆遠聽到屬下回報,氣極反笑:「冰冷黏膩的毒蛇是吧,你們給她弄幾條去,讓她好好感受一下。」
沒想到這位素來順從的心腹雙膝跪下道:「是屬下的錯,這樣的話本不該說出來污了殿下的耳朵,殿下若生氣,等離了這裡,要將那女人千刀萬剮都憑著殿下高興,何必……「
「何必定要在這裡?這山裡毒蛇多啊,晚上會爬進房裡咬人的。」
屬下這才明瞭主子的用意,原來是要不留痕跡地借蛇殺人,馬上爬起來應道:「是,屬下愚鈍,這就去抓蛇。」
「叫毒手去,你繼續帶人盯著後院的動靜,尤其是盯牢穆坤。」
毒手,顧名思義,是煉毒製毒的高手,一雙手從小在毒水裡泡過來,早已百毒不侵,捉蛇的活計,對他而言,跟麵館的廚子擀麵條一樣簡單。
穆遠這一晚幾乎沒睡著,也不知為什麼那麼興奮,耳朵伸得老長,時刻關注著後院的動靜。可等到天亮,也沒聽到撕心裂肺、劃破雲霄的慘叫,更沒有聽到死了人的嚎哭。倒把他自己的一雙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
等後院的人起床後,他忍不住派人去打聽,結果讓他難以置信:那女人竟好好地走出房門,一點兒事都沒有。
梁竟過來請安,聽聞這個插曲,忍不住讚歎:「這個小孤女不簡單,容徽實在太低估她了。」
穆遠不屑地說:「什麼不簡單,不過是運氣好,下次看我整不死她。」
梁竟不解地問:「殿下,您為什麼一定要她死呢?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女孩,不可能跟您結怨,難道是她祖父和父親得罪過您?即便如此,他們也死了,人死債消,難不成你要父債女還?」
「跟她祖父和父親不相干,是容徽要她死。」
「容徽要她死,叫他自己想辦法,殿下如果有興趣,不妨看他們伯侄相鬥,就當取個樂子,她哪裡配殿下親自動手。」
在梁竟看來,堂堂皇子,多少大事都忙不過來,卻勞神費力幫著人迫害失怙小侄女,不惟沒意義,還有份。
梁竟走後,穆遠陷入沉思中,他反覆問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殺她呢?兩人並無冤仇,唯一的過節是蕭府那次,容悅有窺視嫌疑,可畢竟沒成功,自己後來殺了她好幾次,怎麼都該恩怨相抵了吧。
他是厭惡女人,可並非嗜殺狂,除非必要,決不會隨便對一個女人動手。
穆遠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吵嚷聲。
眾侍衛的喝斥中,一個女人的聲音清晰傳來:「這毒蛇是你們放的吧?又是,又是冷箭,又是毒蛇,你們家殿下連欺負女人都這麼卑鄙、這麼猥瑣,跟他的人一樣卑鄙、一樣猥瑣什麼皇子,一個下三濫的乞丐都比他有涵養、有風度。告訴你家主子,雖然我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了他,但他已經殺了我三次一個沉河,一次冷箭,一次毒蛇,三次殺我不死,是我命大,希望他適可而止,別再糾纏不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穆遠剛踏出房門,一樣東西帶著風聲砸過來,幾個侍衛撲過去接住,其中一人嗷地一聲慘叫,然後抱著手臂倒在地上呻吟。
容悅見他出現,滿含輕蔑地看向他:「這是你昨晚叫人丟到我屋裡的毒蛇,只剩下這一條活的,我還給你別說毒蛇不是你放的,別叫我瞧不起,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說完,丟下一顆藥丸,冷笑著說:「這是解毒藥,剛才只是警告,我無意傷害任何人,我永遠做不到像你們一樣喪心病狂,濫殺無辜,雖然……」她環顧四周,滿眼毫不掩飾的憎恨:「你們並不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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