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知心姐姐 文 / 藍惜月
送信人走後,蕭夫人依然很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送信人是八月二十五走的,騎快馬,四天便可以趕回,可直到八月三十還沒有消息。
蕭夫人讓人通知盧駿,要他派手下去道上迎候,如果仍見不到人,一路追查到南陵蕭家去。
八月三十是容恬的十五歲生日,照例要舉行隆重的成年禮,也就是及笄禮。蕭夫人心事再重,也只能強壓下,帶著女兒出席。
因為尚在服喪期,蕭夫人渾身素淡,內穿雪色合領對襟大袖褙子,外套一件深青暗紋比甲,頭上只用銀簪銀髻。又怕衝撞了人家的喜慶氣氛,令夏夫人不喜,給女兒配的衣服稍許鮮亮些,白底藍花襦裙,再加個銀藍半臂,腰間繫著玲瓏玉環綬。統統棄披帛不用。
她們到時,夏夫人的芙蓉院裡早已賓朋滿坐,因為恰是芙蓉花開的季節,院子裡千枝萬朵,美不勝收。
走進內廳,滿眼綾羅錦繡,滿耳環珮叮噹,說不盡風流富貴氣象。
容悅冷眼看去,上首的幾位太夫人,只有鄒太夫人是真高興,其他幾位不過圖個熱鬧。尤其是穆太夫人,不知為何,臉色變幻不定,笑容中甚至帶著幾分猙獰。
及笄禮從巳初(上午9點)開始,巳末(上午11點)結束。司禮官顯然諳於此道,卡點卡得很準,正好用了一個時辰。
禮畢,全體客人起立,容徽夫婦鞠躬拜謝賓朋,賓客亦答拜,再說些耳熟能詳的吉祥話道賀。
蕭夫人既以未亡人自居,便不會往人多的地方湊,帶著女兒隱在眾人後面。準備一散場就隨著人流退出去,避到側廂巫姨娘屋裡坐坐,等開筵後再入席。
可惜剛走到廊上,就有人站在轉角處朝她招手:「老二家的,你跟我來。」
叫她的正是穆太夫人,對方是長輩,蕭夫人不能拒絕。容悅見母親一臉為難,搶上兩步想自己過去應付,被蕭夫人一把拉住,輕斥道:「你幹什麼?大庭廣眾之下,怎麼這樣沒規矩?」
容悅委屈道:「我不是怕她欺負你麼?」
「就算她欺負我,你去了能起什麼作用?你是孫輩,她說什麼你都只能聽著,真惹火了她,給你一頓板子你都只能受著。乖,她要說的話你一個女孩兒不方便聽,去巫姨娘屋裡等我。」
容悅無法,只得看著母親走了,容恬卻在這時派人出來尋她。
容悅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心想:是你自己找上來的,可別怪我。
容恬穿著大紅色的深衣,拖著長長的裙裾,頭上插一堆明晃晃的首飾,盛裝之下的她,確實美得出眾。
容恬自我感覺肯定也非常好,招呼她坐下後,自己又在屋裡轉了好幾個圈,才停在她身邊問:「這套衣服好看嗎?」
「好看。」
「等你及笄的時候借給你穿。」
容悅沒搭腔,她母親沒那麼窮吧,唯一的女兒及笄,還要揀堂姐的舊衣穿。
容恬立刻不高興了:「你嫌我穿過了?你搞清楚,我看得起你才借給你,剛有個人問我借,我還沒答應呢。」
容悅忙道:「怎麼會嫌呢?二姐姐這樣的大富大貴之人,能穿你穿過的衣服,是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妹妹不過是惶恐,怕把姐姐的衣服弄髒了。」
容恬臉色稍霽:「還是你知好歹,不像有的人……」說到這裡,朝大丫環桃兒使了個眼色,待桃兒帶著人下去後,才繼續吐槽:「明裡一套背後一套,枉費我對她那麼好,有好吃的好玩的總忘不了她,早知她是這樣的人,當初還不如拿去餵狗!」
容悅知道她惱的是誰。「燒頭香」回來後,就聽說她大發脾氣,連著幾天打人罵狗,吵鬧不休,後來被容徽訓了一頓,才消停下來。
這會兒且不點破,從茶几上叉起一塊芙蓉糕送進嘴裡,自顧自津津有味地吃著。
容恬急了,她特意把人找來可不是請她吃點心的,可對方充楞不上道,她只好自己挑明:「妹妹,姐姐問你一句話,你可要老實回答。」
「是,妹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臨風哥哥有沒有……」
容悅眉彎輕佻,靜靜等她的下文,卻見容恬頰染嫣紅,細聲悄問:「他有沒有跟你說,不久就會來下聘,要……要娶我?」
容悅又叉起一塊綠豆糕,容恬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一把搶下她手裡的小竹叉子:「唉呀你從餓牢裡放出來的是不是?怎麼盡顧著吃,你要是饞這些東西,等會散席後我叫人給你送幾大包去,你先回我的話。」
容悅失笑:「姐姐,姑娘家要講矜持,哪有那麼急著嫁人的。」
「你」,容恬揚起手,做勢要打,容悅閒閒地表示:「我病了以後,特別愛忘事,你剛剛那個問題,我本來想起來了一點點,你這一巴掌下去,可就給嚇回去了。」
容恬怒目而視:「你到底說不說?」
「讓我想想,好像真有這話呢。」
容恬激動不已,臉紅得像火燒,但很快,又浮起了一層陰霾,以審視的目光看著容悅:「臨風哥哥是什麼時候跟你說這話的?當時除了你,可有旁人在場?除了這話,可有說過別的什麼?」
容悅籠統回答:「有。」
容恬頭髮都快豎起來了:「還有誰?」
容悅笑道:「沒誰,我是說,還有別的話。」
容恬鬆了一口氣:「什麼話?」
容悅輕描淡寫地說:「一妻可以帶二滕。」
容恬差點從椅子上跳下來,拔尖的嗓子又出現了破音:「帶……帶哪二滕?」
容悅不介意告訴她:「我和四妹妹。」
容恬妒火狂燃,惡狠狠地問:「你答應啦?」
容悅搖頭歎道:「姐姐,原來你為這事著急,其實根本沒必要。別說我和憐妹妹不會同意,便是我們同意,伯父也不會同意。容府統共才三個成年的女兒,都讓他一人娶走,而且只用一份聘禮,伯父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做這種賠本生意?依我說,臨風哥哥純粹是異想天開。」
容恬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不同意?」
容悅咬住唇,口氣有些泛酸:「當然,我又不傻,他明明不喜歡我,只喜歡姐姐……」
容恬驚喜地打斷她,連珠炮似地問:「你親耳聽到他說喜歡我?什麼時候?在哪裡說的?怎麼說的?」
激動了一會,又像洩了氣的皮球,噘著嘴說:「可他給你送這送那,給憐兒也送了不少東西,唯獨沒送過我什麼。」
容悅一副知心姐姐的樣子,很耐心地開解道:「他那不過是氣你罷了。他說你性子太強,就這樣嫁過去,怕將來處不好關係,因而用這種方式磨練你,讓你懂得隱忍,懂得謙讓。臨風哥哥一片苦心,姐姐你可別辜負他。」
容恬聽得心花怒放,可仔細想想,又有些不確定:「既然他喜歡我,娶我就好了嘛,為什麼還要你們為滕?」
「其實還是那個原因。他說你心地純良,完全沒城府,偏偏心直口快,有時候得罪人而不自知,有兩個妹妹跟在身邊,可以適時地提醒、幫襯。他這麼為你著想,你可不能誤解他,不然臨風哥哥會傷心的。」
容恬忽然警惕起來:「你這麼幫他說話,是不是想跟著我一起嫁過去?」
容悅馬上表態:「我要是腦子裡轉過一次這樣的念頭,就罰我一輩子嫁不出去好不好?」
古人都相信誓言,容恬聽了,疑慮盡消,不僅對容悅的印象徹底改觀,簡直引為閨中密友。
此時的蕭夫人,卻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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