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2 紅塵 文 / 蕭七七
第二日清晨,浠寧從房間裡走出來,把鳳麟交給青影綽:「用文火燉煮兩天兩夜。多派幾個人看著。」
「是。」青影綽答應著下去。
旭梓虞看著浠寧如常的表情,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問了今日的行程安排。
「太子殿下邀請我去狩獵,你弓箭如何?」浠寧轉頭問旭梓虞。
「還過得去,但,」旭梓虞頓了一下,「弓箭始終不是我們華胥的主要武器。」
旭梓虞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會而不精,想要彰顯華胥的實力,恐怕不簡單。
「我用火系給你加生命力,雷系給你加精神力,你盡力就是。」浠寧淡淡說完,走出華胥驛館。
旭梓虞輕聲歎息。
建業城東的圍場,浠寧步下馬車。
她今日沒有穿寬袍大袖的華服,而是一身英姿颯爽的騎裝。
「射箭我不會,騎騎馬總是可以的,」浠寧淺笑,「聽聞龍鈺公主和璃雪郡主是你們大乾的巾幗英雄,可惜無緣見她們馬上英姿!」
太子慕天弘騎馬陪在一旁,笑容禮貌:「若有緣,日後自然能見。」
「璃雪郡主不日即將到京,到時候本王做東,請浠寧殿下和璃雪郡主來圍場轉轉!」四王爺慕天卓說得豪爽,看著慕天弘多了幾分深意。
璃雪郡主的事,他如何沒有察覺?
不過這件事,他要盡力促成。這樣既可以加深太子手下的人的矛盾,又可以趁機爭取昱王府的兵權。
「那浠寧就先謝過四王爺好意了!」浠寧在馬上抱拳道謝。
「浠寧殿下客氣了,」慕天卓一揚手中馬鞭,「要說今日來狩獵,怎麼第一箭遲遲不開?」
太子慕天弘彎弓搭箭:「是本王疏忽了。」旋即利箭射出,正中一隻梅花鹿。
浠寧對身邊旭梓虞使了個眼色,旭梓虞手中的弓箭直接對準了天上高飛的一對大雁。
「還是別射他們了,」浠寧伸手攔下旭梓虞。有些歎息,「好不容易成雙成對,就讓他們去吧!」
「想不到浠寧殿下還是個性情中人!」慕天卓也放下了弓箭。
浠寧淺笑:「這世上,能如意的事太少。還是多一些寬容平和罷!」
慕天弘若有所思,慕天卓則不置可否。
旭梓虞卻瞭解浠寧為何有此感慨,默默將弓箭對準遠處的一隻獐。
「這麼遠的距離,旭大將軍有把握嗎?」慕天卓很好奇。
旭梓虞沒有吱聲,浠寧面上仍是淺笑,暗地裡卻給旭梓虞加力。
箭矢飛出,穿林而過,正中那只獐。
眾人不禁拍手稱好,歎為觀止。
「旭大將軍好箭術!」慕天卓拍手稱讚。
「過獎。」旭梓虞謙虛地暗暗抹一把汗——壓根就是作弊,正常人誰有這樣的本事?
後來。旭梓虞再露了一手,便不再有所動作。
浠寧清楚要見好就收,太出眾容易遭人忌憚。因此全程她都只是騎騎馬說說話,看看景色。
狩獵這種需要真刀實槍的活動,「不學無術」的夏翌辰自然不會參加。即便他如今左手已經治好了。但他一開始出現在人們面前的形象,就是不會射箭,而非不能射箭。
因而浠寧很放心,她不希望遇見他,如今,便是不見最好。
遊樂一日,再回到華胥驛館。浠寧意外地接到了太子妃范秋玲的邀請,說是明天請她去東宮。
范秋玲打的什麼主意?浠寧搞不明白,不過想來不是什麼涉險,也沒啥好顧忌的,去就去唄。
但是,夏翌辰等在她房門口。
在馬車裡聽了青影綽的匯報。浠寧吩咐車伕:「在城裡找家酒樓,我們去逛逛。」
墨家的開悅酒樓倒了之後,酒樓業重新洗牌,逐漸成了百家爭鳴的格局。
如今這家春暉閣,就是那之後興起的。
浠寧坐在雅間內。一邊品嚐美味佳餚,一邊問青影綽:「鳳麟處理得怎樣?」
「一切有條不紊,請殿下放心。」青影綽回答。
「華胥那邊有消息嗎?」浠寧停下筷子。
青影綽搖頭:「暫時沒什麼大動靜,雖然,五大家族對殿下突然離開頗有微詞。」
「微詞,就讓他們微去吧,」浠寧不以為意,「也好叫他們清楚誰才是一國之君。」
「明日太子妃的邀請,殿下需要做什麼佈置?」青影綽問。
浠寧舉著茶杯輕笑:「范秋玲的手段,我還真沒放在眼裡,不需要準備也罷。倒是我聽聞璃雪郡主馬上就要到京城了,怕是會有好戲看。你們當心著點,別讓璃雪郡主著了道。」
「著了誰的道?」青影綽不解。
「還能有誰?太后和四王爺,」浠寧看著窗外逐漸暗沉的天色,「等到璃雪郡主進京,我大約要時刻陪著她才是,否則我真的不放心。不過,也算解決了我無家可歸的問題。」
夏翌辰要解釋什麼,她全都清楚,可是和她如今的處境無關。
她不想再見他,再心軟,這對誰都不好。
靜宬長公主說得對,人不能太貪心。在責任和愛情面前,她選擇了責任;在親情和愛情面前,夏翌辰也勢必要做出選擇。
她從來認為,因為愛情搞得父子反目六親不認,是不理智的。
愛情的保質期,遠比親情短得多。
「今晚,」浠寧放下茶杯,「青影,你去打聽打聽,誰家做賣笑生意的,我們,去借住一晚。」說著有些歎息地輕笑。
青影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旭梓虞:「賣笑?」
旭梓虞理解浠寧的想法:「青樓,不過,殿下需要賣笑的男人,而不是女人。」
青影綽當場愣住,完全接受不了——怎麼可以這樣!這完全超出他的認知範圍!
不過等到了當場,青影綽又是另外一種反應。
浠寧坐在花琉離的對面,壓制住內心的意外和疑問,輕飲淺啜,姿態優雅:「聽說,花老闆這裡,如今是最出名的地方?」
她沒想到花琉離也做起了這單子生意。
「這位姑娘謬讚,」花琉離神色一如既往的疏離,「不過我們這裡,從來都只接待男子。姑娘這般灑脫的,著實少見。」
浠寧晃著手中的酒,搖搖頭:「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心裡不痛快。沒有旁的想法。」
花琉離會意:「其實像姑娘這種,才最苦。酒肉之歡根本就無法排解你的苦悶,你是想找個聽眾而已。」
「倒也不是,」浠寧悵然,「我懂得所有的道理,也並沒有什麼不吐不快,卻依然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傷心,或者說,是遺憾。」
「遺憾?姑娘貌若天仙,衣飾華貴,有什麼可遺憾的?」花琉離狀似不解。
「花老闆你自己都說了,我這種情況,非酒肉之歡可以開解,」浠寧失笑,「那麼遺憾什麼的,又和這些外在的東西,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坐的地方和外間只有一道竹簾相隔,酒令、歡情之聲隱隱飄來。
「姑娘且看這紅塵,」花琉離指了指簾外,「姑娘覺得這紅塵如何?」
「紅塵雖苦,」浠寧幾乎是脫口而出,「但誰願跳出紅塵?」
「是呀,都在其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花琉離頷首。
浠寧一手托腮,已經有了幾分醉意,連稱呼都喊成了從前的:「那花公子呢?越陷越深,還是,跳出紅塵?」卻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酒。
「我從未入過紅塵,又談何陷入?談何跳出?」花琉離面色平淡。
「未入……你既然未入,又為何要唱戲開館,為何要幫他……」浠寧兩頰紅雲婀娜。
花琉離微微蹙眉,頓了一下才道:「姑娘,是何人?」
進館者不問身份,更何況是個要保全名譽的姑娘。但如今她說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話,花琉離不得不警惕。
浠寧已經睡著了,沒有回答他的話。
旭梓虞歎息地進去塞了銀票給花琉離:「找個幽僻的房間,讓她借住一晚。」
什麼時候華胥堂堂浠寧殿下,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第二日日上三竿,浠寧才起身。
第一次喝得這麼醉。
似乎也沒喝多少酒,怎麼就醉了呢?
東宮外,太監看到走來的浠寧,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巧,太子妃進宮給太后、皇后請安了,勞煩浠寧殿下等一等。」
「等,在哪等?」浠寧有些意外,按理說這時辰不早了,就算進宮請安,也該回來了吧?不都說晨昏定省嗎?
太監沒有再說話,退到一旁把浠寧撂在一邊。
「你們該不會讓本殿下在這裡,站著等吧?」浠寧冷笑。
門口的守衛和太監面面相覷。
太子妃吩咐他們,不准讓浠寧殿下進東宮,直接讓她站在大門口。
他們也很難做,畢竟都是東宮的人。雖然太子殿下算不得十分寵溺太子妃,但不痛不癢的小事,例如處置幾個看門的,太子殿下從來不過問太子妃的決定。
故而為了保住差事性命,除了遵命,別無他法。
但顯然這個華胥的浠寧殿下,不是好惹的。
浠寧袖子一甩,深吸一口氣:這下她算是明白了,范秋玲的這一局,壓根就是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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