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7 為敵 文 / 蕭七七
來到主屋,阿丑指出暗室開關所在地方,血殺的人果真很快就打開了。
夏翌辰親自走下去,看到了滿屋子的武器,但卻只是略打量幾眼,就走回去:「我們先出去,回大營。」
走出主屋,夜色正濃,月光灑下淡淡光輝,照亮的卻是一地血跡斑斑、屍首纍纍。秋風吹過,阿丑不禁打了個寒顫,似乎溫度又高了些。
夏翌辰發現了阿醜的異狀,不由問:「你怎樣?」言簡意賅。
阿丑擺手:「沒有大礙,盡快回大營,我急需藥。」說著便繼續向前。
有些感慨阿醜的倔強,夏翌辰搖搖頭跟上去。不過對於倔強的人,他向來不輕易阻攔,按他那不羈的性子,堅持自己的就好,何必束縛他人。
走出主屋,來到馬廄,夏翌辰拿起馬鞭問阿丑:「你能騎馬?」
阿丑坦然接過,也不回答,逕自上了一匹馬。騎馬而已,她雖不擅長,卻不至於不會。在現代也學過些皮毛,誰讓她曾經是紀氏藥業唯一繼承人。
群馬奔出大營,朝隱秘的路而去。一直跑了很久,才停在一座大營外。
阿丑下馬,有些站立不穩地靠著馬身,一手摸著額頭:真是病來如山倒,怎麼這麼快就這麼燙了?
夏翌辰瞥見阿醜的反應,迅速伸手探向阿丑額頭。斑駁的觸感自他帶著薄繭的手心傳來,他有一剎那間恍惚。那不是一種恐懼,也不是一種厭惡,而是,痛。是的,那樣的斑駁陸離。刺得他痛。在那一瞬,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最後只剩一聲歎息,連感知她溫度的本意都被他遺忘。
他放下自己的手,卻伸出雙手將她抱起:「你需要醫治。」便再無話語,走向官軍大營。
這幾天,阿丑燒得迷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雙眼有時都是漆黑一片。
來診脈的軍醫說。阿丑底子不好,大約從前吃了太多苦,如今又受過心理和生理的雙重考驗,必須好生將養著。
夏翌辰聽得不耐煩,一揮手打發掉他:「你只需要讓她醒來。自己給自己開方子,就是你的功勞了。下去吧!」
那軍醫剛走下去。一位血殺上來回稟:「世子,四王爺已經搶先一步,把淮南道貪墨官員的證據挖出來,交給皇上了。」
「那失蹤軍器下落呢?」夏翌辰問的輕鬆,像是早知道答案一般。
「自然是太子發現上報皇上的,並且全數原物歸還淮南道。」血殺回應。
「這次我們勉強打了個平局。可惜的是罌粟線索被容清瀾搶先一步。這次大清洗過後,淮南道會空出很多位子,你去告訴太子,淮南道空缺官員的安排。請太子務必努力且要小心。」夏翌辰打了個哈欠,姿態卻十分慵懶優雅。
「是,那這次容清瀾那邊究竟是……」血殺還想問個清楚。
夏翌辰抬手制止:「我先睡個覺,其餘的睡醒再說。該知道的,總會知道,不急!」
血殺只好一言不發地退下去——世子就是這脾氣,稀奇古怪難以捉摸,但每次都恰在剛好的位置。也罷,只要事情不辦砸,那就夠了!
阿丑睜開雙眼,週遭的一切有些模糊。穹頂似乎是帳篷樣式,而其餘……
她側身偏頭,打量一圈室內佈置。之前燒得迷迷糊糊的,她都有些忘記身處何方了。
「你,」軍醫走進來,神色古怪地看著阿丑,「你……」卻愣是半天沒出處什麼有用的話來。
阿丑撇撇嘴,不太滿意:「你是?」
「呃,淮南道,軍醫……」軍醫唯唯諾諾。
用膝蓋想也明白,這傢伙是被她容貌嚇到了:「你下去吧。」她自己就是醫生,現在甦醒了,還要軍醫何用?
不多時,剛睡醒的夏翌辰走進來,大約是得了軍醫的通報,來詢問阿丑一些事宜。
「你病好了嗎?」夏翌辰隨意坐下,隨口問道。
阿丑點點頭,忍不住咳嗽幾聲:「已無大礙,多謝。」
「那日你離開堇堂,堇堂的人說你是去了看病。你給誰看病?」夏翌辰從頭問起。
「那日叫我去的人,是徐泰,並不是真要給人看病,而是懷疑潘志瓊的真實情況,」阿丑歎息一聲,「徐泰醫術不凡,我自然無法百分百瞞著他。不過也沒有透露千金子。」她清澈的雙眸微微低垂,神情淡漠。
「你透露了什麼?」夏翌辰自然聽懂了阿醜的潛台詞。何況,徐泰又不糊塗,不透露什麼,他哪能相信?
「之前徐泰曾經請我去給岳進賢診脈,」阿丑和盤托出,「所以,他知道岳進賢中了毒。我告訴他,潘志瓊中了一樣的毒。」
夏翌辰凝神不語:若非阿丑告訴徐泰,容清瀾便不會知道罌粟的事,也不會先發制人……
阿丑深吸一口氣:「我清楚我之前所做,怕是令世子處於不利地位了。而我也為此付出代價。」
「你是怎麼落到山賊手上的?」夏翌辰提出另一個疑問。
「他們潛入主屋尋找罌粟之際,被山賊識破。雙方發生打鬥,隨後他們自己逃出,沒有理會我。」阿丑攥緊拳頭,容清瀾,你大約不曾料到我還會生還,以為借山賊的手殺了我,便永無後患了?我會讓你好好吃些苦頭的!
夏翌辰聽罷,理了理思緒,似乎已經沒了興致:「你且休養,我會派人送你回淮南城。」他剛起身走出營帳,卻在聽了阿醜的話後,生生停住了腳步。
「世子並未乘勝追擊,清剿餘孽,可是為了追查線索?」阿丑聲音沙啞卻淡然從容,似乎一切洞若觀火。
夏翌辰轉身,定定看著一旁坐姿端正的阿丑,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弧度:「所以呢?」
「世子做事從來都有自有道理,阿丑不敢妄加揣測什麼,但那群山賊有一番對話,卻讓我疑惑不解。」阿丑瞇起清澈的雙眸,認真思索起來。
「願聞其詳。」夏翌辰復又坐下,姿態依舊懶散不羈。
阿丑遂把剛隨容清瀾潛入主屋時聽到的光明劍那段,說了出來。
夏翌辰閉目不語:光明劍是什麼東西,他竟然聞所未聞。他自小出入宮廷,什麼稀罕的東西沒見過,可是光明劍……
「此事我會查個清楚,不知阿丑姑娘還有什麼想說?」
「世子這次帶了多少兵力?」阿丑又轉了話題,令夏翌辰一時間也捉摸不透她意欲何為。
「一千。」夏翌辰坦然相告。
阿丑頷首:「一千兵力,從何而來?」
「淮南道冷都督借兵。」夏翌辰如實回答。是真是假,只要阿丑走出去,看一看問一問,就全部知道了。他沒必要瞞著。
「世子前些日子讓潘志瓊臥病,就是為了親自來?」阿丑說出自己的揣測。
夏翌辰卻提起另一件事:「你可還記得,憐香?」
「當初的墮胎案件?」阿丑憶起當初她剛到譙郡時,被牽連進的這樁命案。而徐泰,也是那時候出現的……
「憐香懷的,是前淮南道將軍林浩淵的孩子。林浩淵,是被徐泰他們拉下馬的。倘若今日林浩淵還在,也就不需要我親自出馬,只拿著一千的兵力和山上幾萬人鬥。」夏翌辰語氣淡然,沒有責怪,也沒有歎息,似乎在說久遠之前的陳年舊事,不帶一絲情感。
阿丑這才恍悟。當初她就覺得這案子蹊蹺,後來夏翌辰在錢府雖有提示,卻模糊不清。如今知道真相,她才恍然大悟,當初,無論是她,還是江永堅江三嫂,都是徐泰他們利用的棋子。
「世子,」阿丑突然站起來,「過往種種,我深知彌天大錯已經鑄成,無可挽回。但今時今日,我希望能有機會改變局面。」
「你倒說說,局面應當如何改變?」夏翌辰一手支著下巴。
「此前世子希望我擊垮永和堂,」阿丑頓了一下,「這件事,想必世子也明白,即便你們不說,這也是我一貫而來的目標。如果你們肯給予助力,阿丑何樂而不為?」
憑她一己之力,打倒永和堂尚且勉強,更何況要打倒容清瀾。當下的局面,固然她曾壞了太子黨的事,可她也壞過四王爺的事。罌粟的問題,她已經拿光明劍抵過,俞則軒又有話在前,夏翌辰,未必不欣然接受她的投誠。
夏翌辰桃花眼沒有焦距地迷濛,面無表情看著前方。
阿丑見狀繼續說:「一千兵力,想必是借,故而世子沒有拿他們做主力,因為從數量和質量來看,都不可能攻進去。因此你領著自己的人,只求破了山寨,至於山賊去向——一來你沒有兵力追擊,二來也算是看他們是否有同謀,畢竟這麼大的案子牽扯甚廣,萬一有漏網之魚,難保日後不會東山再起。」
她要告訴夏翌辰,她的作用遠不止醫藥這麼簡單。
站起身,夏翌辰鬆了鬆左手護腕,語氣輕鬆:「容清瀾與你為敵,當真是她的遺憾。」
看著夏翌辰離去,阿丑勾起嘴角:自然是她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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