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9 演戲 文 / 蕭七七
此言一出,阿丑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發現其餘人離得較遠,不曾聽見李成忠的話,這才略微放心。
本來大年初一,極喜慶的日子,恰逢李家年前辦了喜事,又是喜歸故里,可謂三喜臨門。陡然間人仰馬翻,還差點危及性命,說起來真是令人唏噓歎惋。
可是,你家做出來的香蕈燜雞,怎麼就和周家扯上關係了?雖說兩家積怨已久,但正因為宿怨頗深,周家不會送東西,李家更不會要。邏輯、證據,一樣也對不上。故而李成忠的一句猜測,私底下說出來也罷,若被有心人聽見拿去嚼舌根,又是一場大風波。
佟德全倒沒有阿丑那樣的九曲心思,只問:「為啥子懷疑是周家?」
李成忠半躺半靠著,面帶愁色:「我們離開古井村都快兩年了,這次回來,日子趕,路上又耽擱了一些,昨天剛到的。很久沒住,這屋子裡東西也不齊全,今早急著燒飯,發現當初也不知怎的,還留下些許香蕈,就一併拿來煮了。你們要不信,可以去看看,還剩下一些。」
阿丑立刻有了疑問:「你們當初可是把鍋碗瓢盆細軟幾乎全拿走了,怎麼還會剩下吃食?」
「是呀,這才是問題,」李成忠歎息一聲,「早上沒細想,現在回想著,這香蕈怕不是我們當初留下來的!」
佟德全蹙了眉,愈發犯難:「就是說,你們懷疑這毒蕈是周家拿來扔在這,故意要害你們的?」
「這說不通呀,」阿丑搖搖頭,「你們回古井村,周家怎麼知道?周家都不知道你們要回來,何苦擺些毒蕈在這裡?」
李成忠誠懇地點頭:「所以,我也只是懷疑。可是,我們自家怎麼會藏著毒蕈?若不是別家放的東西,還有什麼可能?」
佟德全安撫他:「這事俺會查清,你就好生養著。」
走出屋子,阿丑低頭想了想,開口問佟德全:「佟里正,往日和李家不合的,除了周家,還有誰?」
佟德全擺擺手:「你來俺們村晚,和李家不熟。李家最是和善大方的,你看這壓歲錢和喜糖就清楚。所以往日也沒啥子仇家。」
阿丑又細思了一回周家人的性格,突然有了主意:「佟里正,要查出誰是真兇,我有個辦法,只要您陪我演一場戲!」
「啥子戲?」剛跑過來的佟寧信恰巧聽見隻言片語。
「你這麼急著過來,發生什麼事了,」阿丑關切地問,「是不是有人情況不好?」
佟寧信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李二哥嚷著餓呢,俺來問你啥子能吃啥子不能吃。」
「米湯蛋花湯都行,清淡一些。」食物中毒解毒之後的康復期,應該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流質食物。
「那俺這就告訴人去,不過,爹,你和阿丑要演啥子戲?」佟寧信這個直腸子,愣起來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阿醜面紗下無奈地撇嘴:「這計劃要絕對保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一起唱戲去吧!」
佟德全嚴厲地囑咐:「去了不許說話,只許看,好好看!」
佟寧信被父親耳提面命,忙不迭應聲:「好,俺啥子都不說,就看。」
周家屋子裡,阿丑他們坐在那,氣氛有些詭異。
周嬸子坐在阿丑對面,三角眼斜視著阿丑,彆扭的神色透著鄙夷和不耐,一言不發。
屋子的另一邊,周靈巧趴在桌沿上,對阿醜似乎看都懶得看一眼,只盯著手邊的瓷杯發呆,就當家裡沒這個人。
阿醜如何看不出這母女倆的態度?她和周家,也算積怨頗深了,所以她心裡明白得很,沒奢望周家拿出什麼好態度。她來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確定兇手,他們的態度如何,又有什麼要緊?
就在氣氛快要詭異僵持到極致的時候,周阿興沉不住氣了,有些忐忑地詢問一臉威嚴的佟德全:「佟、佟里正,來俺們家啥子事?」
「還不是為了李家的事,」佟德全歎息一聲,「李家老二中毒太深,已經救不回了。眼見著就要出人命,俺還能不做些啥?這等人命關天的大事,明日得告訴知府衙門,查個水落石出,否則如何交代。」
「李家老二……出人命了!」周阿興驚訝不已。
阿丑看到他只是驚訝,不曾心慌心虛,便知道不是周阿興做的。
佟德全繼續說:「是呀,這下子鬧大了!剛才都查過了,是有人故意要害李家。」
「故意?」周阿興似乎難以置信,「誰家這麼大膽子?」
佟德全一副十分苦惱的樣子:「俺也想知道,誰這麼大膽子,把毒蕈放在李家等著他們吃下去,那是要殺頭的罪。你們和周家住得近,可曾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進過李家?」
話音未落,只聽「匡當」一聲,周靈巧打翻了手邊的茶水。
阿丑循聲望去,只見周靈巧手忙腳亂地扶正茶杯,本來白裡透紅的臉蛋,煞白煞白的,神色慌亂緊張。她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周嬸子轉頭瞥了周靈巧一眼,碎念著:「不中用的,趕緊清乾淨去。」
「其實找到兇手很簡單,兇手放毒蕈的時候,不當心留了一小塊緋色碎花布,應該是衣服上帶下來的東西。」阿丑一邊說,一邊看著一身緋色碎花襖子的周靈巧有何反應。
周靈巧還未曾來得及找抹布清理桌子,聽到阿醜的話,放在桌面上的手在顫抖,臉色愈發慌張。
周嬸子反應快,立馬站起來暴喝:「你該不是懷疑俺們家人做的吧,別血口噴人呀!」
「不是懷疑,」阿丑笑言,「真相是什麼樣子,可輪不到我說,明天物證交給知府大人,大人自然有判斷。如今不過再找找人證而已,周嬸子急啥,莫不是心虛了?」
佟德全自然也觀察到,周靈巧的神情不正常,只是要她不打自招,還需要費些口舌:「知府大人自有判斷,俺們別亂想瞎說。不過,到時候真來抓人,殺頭的罪都是輕的了。要是自己去衙門認錯,還能有條活路。就不知道這人能不能拎得清,去求一個從輕發落了。」
周靈巧忽地跌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娘,救俺呀!佟里正,俺不是有意的,你救救俺,俺不想死!」
阿丑看了看哭得心慌的周靈巧,心下歎息:畢竟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禁不住嚇,這才招了的。然而,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是什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怎會有這般心腸去害人?
周嬸子「噌」一下從椅子上躥起來,大驚失色:「啥子?是你幹的!」
周靈巧哭著爬過去,抱著周嬸子的腿:「是俺,可俺不是故意的,娘,你救救俺!」
周嬸子的腦子轟隆如晴天霹靂,呆愣愣怔住了:她雖然嫉恨李家,可從沒有想過要置他們於死地,更何況還把自己栽進去了。最要命的是,周靈巧這蠢丫頭,居然就認了!不過是塊緋色碎花布,那就能說一定是她?
「你這娃才多大,懂個啥子,盡胡說,趕緊做飯去,這裡沒你的事!」周嬸子厲聲呵斥,就要拎著周靈巧去做飯。
「慢著,」佟德全叫住周嬸子,「周丫頭自己都認了,就讓她一五一十說清楚。」
「佟里正,俺家大丫頭雖頑皮些,可還是個半大的娃,咋可能做這種事,該不是誤會了吧?」周阿興似乎也十分驚愕,一時間難以接受:自己的女兒是殺人兇手?這怎麼可能?
佟德全語氣稍稍緩和:「是誤會還是啥子,讓她自己說清楚。」
周靈巧抽抽搭搭地哭著:「俺,俺真不是故意的……那會子,李家剛走,俺山上采香蕈……結果,俺娘說俺……采的都有毒,沒法子吃,罵了俺一頓,又拿……又拿李家數落俺,說俺不爭氣。俺心裡憋屈,衝到李家屋子去……把毒蕈扔在那,哭了一場。之後也,不記得這回事……」說著吸了吸鼻子。
佟德全見她哭得傷心,也不像是假話,畢竟小孩子賭氣,啥都幹得出,那會想這麼多後果:「後來,你就不記得這回事了?」
「要是李家,不回來……俺興許再也想不起來,就是中毒那會子……俺也沒想到……爹,娘,救救俺,俺不是有心的!」周靈巧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周嬸子聽了這一席話,心中百感交集,可謂是又驚又懼又怒又悔:驚的是害了人的居然是自家女兒;懼的是女兒會為此付出什麼代價;怒的是自家女兒太不爭氣給她丟臉;悔的是當初自己不罵女兒興許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然而現在多想無益,關鍵是,現在應該咋辦!不管怎麼說,終歸不能讓自己女兒把責任全擔下來!
「這事不能全怪俺家靈巧!俺家靈巧不就是把東西擱那,又沒叫李家吃下去,也沒放進李家的鍋裡。李家自己不當心,揣著東西看也不看就下鍋煮,咋能怪俺家靈巧!」周嬸子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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