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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5 治病 文 / 蕭七七

    片刻後,阿丑收了手退回來:「脈浮弦以滑,氣瘀滯,中風火盛,拿紙筆來。」其實這病,放在現代就叫中風。

    不多時,紙筆呈上,阿丑提筆寫方子:

    羚角磨沖二錢.陳膽星燉和服一錢五分.石菖蒲次入一錢.紫丹參四錢.白茯苓三錢.鉤籐鉤次入五錢.冬桑葉四錢.川貝母杵一兩.賴橘紅次入一錢五分.白蒺藜三錢.牡蠣八兩杵。炭先煨六句鐘,取湯代水煎藥。

    「此方息風降火為主,順氣蠲痰為輔,趕緊給他煎服!」阿丑把方子遞給小廝。

    也不怪彭郎中束手無策,這個方子,還是晚清時期才出現的,她不過拾人牙慧罷了。

    半個時辰後,湯藥端了上來,那老爺喝下藥沒過多久,便漸漸醒轉。

    阿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向後大退幾步:她如今的模樣很是嚇人,病中受不得驚嚇,要是把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又嚇昏過去,煮熟的一兩銀子就飛了。

    老爺似乎很是虛弱,只微微在小廝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小廝還沉浸在「老爺居然真被這醜八怪救活了」的愕然中,愣愣走到阿醜面前:「我們老爺說了,給你,給你二兩銀子,你就,別過去嚇唬我們老爺了!」說罷嫌棄地將二兩銀子扔給阿丑。

    不用過去,正合阿丑心意,她行了一禮:「還請這位老爺日後不要一味溫補,飲食清淡為佳。」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大補到上火的。估摸是縱慾過度,然後又拚命壯陽……

    彭郎中站在彭氏醫館門口,看著徐奶奶扶著阿丑漸行漸遠,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一個醜陋乞丐,居然治好了他都治不好的病人?

    這真的是乞丐嗎?

    阿丑揣著那二兩銀子問:「奶奶,建業最小最便宜的院落,要多少銀子?」

    徐奶奶一時間答不上來:「這我還真不曉得,也許能幫你打聽打聽。但肯定是個大數目!」

    阿丑點頭思索:一兩銀子一千文,這裡也就兩千斤米,要買房子,肯定遠遠不夠。

    一陣「咕嚕」聲打破了兩人的平靜——阿丑兩天粒米未沾,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不由得有些尷尬:「奶奶,我,我去找東西吃……」

    窩在牆角捧著紅苕,阿丑啃得牙齒都疼,卻還在狼吞虎嚥——她真是餓瘋了。

    徐奶奶在一旁就顯得平靜許多,只是默默地吃。

    一連吞了三個大紅苕下肚,阿丑喝了些井水,才舒緩一口氣。

    她再也,再也不要體驗餓肚子的感覺了!

    疲累地靠著斑駁的牆壁,阿醜的心思卻沒有停歇。

    吃飽喝足,孝敬錢也有了著落,現在要謀劃的是,怎樣逃出生天。

    「奶奶,如果我們拿著銀子賄賂軍爺,要多少才成?」方才兩人已經打聽過,建業最便宜的屋子,也要五百兩左右。京城物價太貴,地價太高,若是跑到其他地方買幾畝田,要成為合法公民想必不難。

    可是黑戶身份要出城,除去賄賂守城士兵,手無縛雞之力的她,真是想不出更高妙的絕招了。

    徐奶奶似乎被她的跳躍性思維整暈了,茫然搖頭。

    阿丑歎息一聲:「奶奶,您先回去吧,我四處轉轉。」奇哉怪也,不過是小半日功夫,她的腿竟然恢復這麼快,如今走路都不成問題了。

    莫非,這具身體不是個人,而是什麼仙妖?

    甩甩腦袋,自己太異想天開了吧,若是仙妖,仙術妖術也不會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呀!當務之急,不是糾結於她的特殊體質,而是尋摸門路和尋找商機。

    走在大街上,建業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阿丑不禁陷入沉思:坑蒙拐騙的事情,她是幹不出來,自己所長,不過是懂醫識藥。如今條件所限,除了從醫術上下功夫,似乎別無他法。

    許是思考太入神,怔忪間,陡然發現一匹駿馬已然近在眼前,正要直直撞向自己。

    阿丑急忙低頭,一個翻滾,從馬蹄下滾到一側,險險躲過了這場無妄之災。

    她拍拍喘息的胸口:還好這具身體雖然瘦弱,但也算靈活,否則真要被馬蹄踩成肉泥了。

    「何人驚了本公子的馬?」一個年輕男聲響起,語調中帶著超然的高貴,和山雨欲來的怒氣。

    阿丑驚魂甫定,循聲而去,只見駿馬之上,一位波濤暗紋藍色錦袍的公子正勒著韁繩,安撫自己的愛騎。這公子年紀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樣子,長相自不必說,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姿俊朗。

    古代大富大貴之人多娶美妻嬌妾,生出來的子女也都遺傳優質的外貌基因。如此循環往復,只會一代比一代好看。聽這藍色錦袍公子語調中超然的高貴,想必也是有積澱的世家大族熏陶出來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對,是好女不吃眼前虧。阿丑當即跪地道歉,心中卻恨死了古代動輒下跪的禮儀。你們不知道我們這些窮人,本身就營養不良膝蓋沒肉,跪下更是硌得慌嗎:「對不起,這位公子,草民並非有意,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聲音沙啞,語氣誠懇卻不卑不亢。

    那公子也沒有爆發他語調中隱隱含著的慍怒,只淡淡地說:「眼神不好,腦子倒是清楚。翌辰,你說如何?」

    另一男聲響起,語氣十分散漫隨和,帶著一點玩世不恭:「則軒,不過是個小乞丐,你怎麼就計較上了?」

    方才沒有注意,原來這公子還有同伴?阿丑微微抬頭,一抹杏色袍角映入眼簾,金絲暗紋繡著三爪金龍。三爪金龍非等閒人可用,方纔那藍衣公子都只是波濤暗紋,如此說來,這個人,比藍衣公子身份還要尊貴,三爪,不是郡王就是親王世子了。

    一番權衡利弊,那個藍衣公子似乎不是好說話的,而這杏衣公子,聽語氣明顯親切隨意許多,身份又更高貴,誰是救星,頃刻見分曉。

    阿丑又是一個扣頭,方向大半對著那杏衣公子而去:「草民並非有意衝撞,還請兩位公子恕罪。」

    關於草民這個自稱,實在是阿丑想不到其他更合適的。若是說一句民女、奴家或者妾身之類如此柔化的自稱,再看看那張駭人的臉,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怕。

    不過,這個杏衣公子,會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樣隨和,勸藍衣公子饒恕自己嗎?

    ****

    註:

    出自《王孟英醫案繹注》,清·王士雄著

    紅苕:紅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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