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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75染血的百合 文 / 搖情月

    075

    夕陽下的醫院是如此的平和,病人們坐在紅彤彤的天空底下吹著晚風聊著天,一片祥和安然,突然,整個地一震,可這一震就如晚風吹過一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為,當大型卡車經過公路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甚至比這種震動更強烈。

    人們繼續交談、嬉鬧,然而,在不遠處半人高的灌木後,一個女人猩紅的眸子閃了閃,恢復普通的灰黑色澤,她看著十幾級台階下淌出的殷紅液體,眸中閃過驚慌。

    她看著自己蒼白的雙手,她剛剛做了什麼?她……她殺人了?

    沈丹芝一動不動的看著倒在地上被輪椅壓著的倪詩顏,看著她的貼在地上的頭顱下流出血液,整個人一個激靈,她殺人了,殺人了!

    沈丹芝緊張地環顧四周,透過樹葉縫隙,還能看到遠處有人在伸展著手臂活動筋骨,她慌亂的跑下山坡,圍著山坡繞了一大段路,跑到一處鮮有人來的小路,整了整衣服頭髮,確定自己沒有異樣,才走出樹叢。

    原來這裡是醫院後院,離住院部較遠,空曠坑窪的地上還放著木材,遠處停著一輛挖土機。

    沈丹芝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寬邊帽簷兒,盡量形態自若的走出去。

    在隱蔽的台階下,一個略顯纖細的身影走出來,他看著台階下被壓在輪椅下的女人,緩緩蹲下身,纖長的手指帶點病態的蒼白,食指和中指捻起一朵染了血的百合,血水在潔白的花瓣上淌出一條溪流,進入花芯,妖冶的詭異。

    天色漸暗,柳飄飄收了電話快步走出來,不知道阿姨等急了沒有,可走到她離開的地方,卻沒有看到倪詩顏的人。

    柳飄飄有些急了,阿姨不是個愛亂跑的人,更何況,她剛醒過來沒多久,身體許多機能正在恢復過程中,想要一個人搖動輪椅走太遠也不可能。

    問了附近的病人,都搖頭說沒看到。

    柳飄飄不禁放開聲音呼喊,越是喊,心裡越是沒由來的揪得慌。

    前方是一個山坡,柳飄飄的視線掠過去,繞開山坡向前方走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柳飄飄臉上閃過著急的神色,她已經圍著大半個醫院走了一圈,把阿姨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手機響起,柳飄飄看著寵唯一的名字有種想哭的衝動,接起電話,寵唯一的聲音響起,「飄飄,你還在醫院嗎?我去替你。」

    「唯一……」柳飄飄的聲音有些哽咽,「阿姨她……丟了……」

    「開……什麼玩笑……」媽媽行動不便,怎麼可能丟了,寵唯一的心臟有些發顫,騎著的自行車左右扭動,差點撞上一旁的路邊攤。

    「唯一,我找不到阿姨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我找不到阿姨了……」柳飄飄無助四下張望,雖然醫院的燈光亮如白晝,可她還是感覺夜的冷侵蝕進身體。

    遠處鬧鬧穰穰的,隱約還傳來一聲尖叫。

    柳飄飄的腳不受控制的走過去,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到了山坡後,此處處在背光面,鮮少有人來,樹影幢幢下,隱約看到的一個輪廓。

    心裡咯登一下,柳飄飄扒開人群衝進去,整個人呆怔了一下,「阿姨——」

    寵唯一正把自行車鎖在路邊,手上一痛,手指冒出殷紅的血珠兒,是被車鎖劃到了,就在這時,耳機裡傳來柳飄飄的尖叫,寵唯一一個激靈,大腦像被電擊一般,顫著聲音,「我媽……我媽怎麼了?」

    可那邊除了噪雜的人生再無其他。

    再次接到柳飄飄的電話時,寵唯一已經坐在飛馳的汽車上,還有幾分鐘就可以到市醫院。

    柳飄飄的聲音充滿了自責,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唯一,阿姨,阿姨,她摔了一跤,你……你別慌,在路上注意安全。」

    通常,出了大事兒,真正關心你的人都會這麼說。因為怕你聽到事實後在路上慌了手腳,分神出事。

    寵唯一握著包帶的手緊緊扣進皮子裡,催促著司機快點開。

    醫院——

    柳飄飄坐在外面抱著頭,肩膀劇烈聳動,壓抑的走廊上隱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寧非站在一邊,單腳撐地,夾著香煙的手扶著額頭。

    柳戰陪著柳叔坐在排椅上,柳叔戳著柳飄飄腦門,恨恨的甩手,「你怎麼跟唯一交代啊你!」

    「爸,飄飄也很難受,你別說她了。」柳戰開口勸道,不由得望向深深的走廊。

    寂靜到壓抑的走廊上傳來撲通撲通的腳步聲,那是人奔跑的聲音。寧非轉過身看著奔跑過來的人,張開手臂一把攬住她。

    「怎麼……怎麼回事?」寵唯一通紅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害怕,她看到角落裡的柳飄飄,揪緊的心咯登一下跌落山崖,怔怔地抬頭看向寧非,「發、生……什、麼、事、了?」

    一字一句,艱難的吐出,每一個字,都剌地喉嚨生疼。

    「媽摔了一跤,醫生正在做檢查。」寧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描淡寫。

    寵唯一瞭然地靠在牆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沉默良久,她輕聲開口,「媽媽會沒事的,是不是?」

    那不是問句,是請求。

    她知道,寧非在騙她,如果只是摔了一跤,柳飄飄不會在看到她時臉色慘白,柳叔不會不敢看她的臉,柳戰不會欲言又止。

    寵唯一沒想到,在母親昨晚手術成功甦醒後,她又站在這裡,煎熬的等待著醫生的宣判。

    一個小時過去,寵唯一收回瞪得酸澀的眼睛,怔怔然望著窗外,不知何時,外面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點打在植物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夾著濕意的風吹進來,讓人不由得攏緊衣服。

    檢查室的門被打開,護士推著推床出來,寵唯一推開寧非疾步上前,「醫生,我媽怎麼樣?」

    醫生斜了寵唯一一眼,「你是病人的女兒?」

    寵唯一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醫生的聲音變得冷沉,「做女兒的怎麼這麼粗心,把病人放在滑坡處,也不給輪椅拉閘……」

    「醫生,患者怎麼樣了?」寧非冷冷的開口,他的女人,來輪不到別人來教訓。

    許是寧非面色黑的嚇人,醫生閉了嘴,不帶任何表情的開口,「腦中有血塊導致昏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

    其實,醫生也沒有惡意,在這個醫院,都知道有個沉睡了十二年的植物人醒了。雖然見慣了生死離別,但這麼令人興奮的事兒還是讓醫生們高興了一把,大家自然也知道倪詩顏是誰。

    所以,在看到這個苦命的女人孤獨一人摔在台階下的時候,年長的醫生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兒女的粗心導致的。

    寵唯一身子一軟,寧非忙從後面托住她,「唯一……」

    寵唯一靠著寧非緩了緩,抬起頭看著寧非,晶亮亮的眸子閃著濕意,「告訴我,怎麼回事?」

    柳飄飄從角落裡走出來,低垂著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唯一,對不起……」

    如果她沒忘記那毯子,如果不是她接了一通電話,如果她沒有推著阿姨出來,一切都不會發生。

    寵唯一看著柳飄飄自責的模樣,什麼也說不出口。

    柳飄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邊,寵唯一坐在一旁靜靜聽著,整個房間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寵唯一突然站起來,向外走。

    「唯一你要幹什麼?」柳飄飄緊張道。

    「我去看看那個山坡。」不知怎地,寵唯一心中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外面還下著雨……」柳飄飄擔心道。

    「沒事,我陪著她。」寧非走到寵唯一身後,脫下西裝罩在她身上,「怎麼了?」

    寵唯一搖頭不語。

    倪詩顏出事的土坡離住院部有段距離,秋天的雨不同於夏天的瓢潑大雨,但也足夠人心煩的。

    燈光四散,照出細細密密的雨絲,如萬千的思愁,剪不斷理還亂。

    都說秋季是收穫的季節,寵唯一卻覺得,這個秋天格外的多災多難。

    不怪柳飄飄嗎?怪,她不是聖人,她也會想,若是柳飄飄沒有放母親一個人在外面,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可是,她有什麼資格怪她?

    走到柳飄飄說的按個山坡前,大約用了五六分鐘的路。

    草地黃黃的,因為下雨的緣故,腳踩上去很鬆軟,寵唯一望著黑黝黝的山坡,雨絲落在她的臉上,落入眼睛裡。

    「媽怎麼會到那上面去?」寂靜的夜,寵唯一突然開口。

    「你懷疑什麼?」寧非同樣看向山坡,腦中有個年頭一閃而過,「媽一個人能上去?」

    寵唯一回頭看他,他在她眼裡看到同樣的疑惑。

    寧非立刻打電話給院長讓他查看醫院裡的監控錄像,並找來之前他安排進手術室監視喬院長和喬芸的醫生,「病人自己能不能把輪椅搖上去?」

    醫生讓助手拿來一把輪椅,用手搖了下,不確定道,「健康人是可以的,至於病人……這個不好說。」這要看人力氣的大小。

    「一個剛甦醒身體機制還未完全恢復的女人呢?」

    「有些困難。」醫生答道,他在山坡前走了幾步,蹙眉道,「不過從那邊的話,會輕鬆些。」

    再往前走幾步,坡度較緩,幾米的路程就有一個平坦的地方供歇息。

    寧非向醫生到了謝,低頭看寵唯一。

    「不可能,」寵唯一望著較緩的斜坡,「先不說媽媽本來就是個不愛動的人,就算是她想上去,可是她上去幹什麼?走幾步就要歇息一下,這無異於我們健康人爬山,她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周折?」

    「我要知道喬芸和那老頭今天下午在幹什麼。」寵唯一灼灼的目光閃過恨意。

    母親是她唯一的底線。

    寧非點頭,帶著她回到醫院裡。

    一進門,就看到柳飄飄站在門口張望著,寵唯一抱住她的肩膀,輕聲說,「不關你的事,如果知道會出事,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那個媽媽一個人在那裡的。媽媽那麼愛我,她一定不會捨得離開我的。」

    柳飄飄眼眶漲紅,重重的點頭,她知道寵唯一在安慰她,也在催眠自己。

    一行人去了監控室,院長的電話也過來了,他讓人查了,喬院長和喬芸今天都不當班,不在醫院裡。

    寵唯一緊緊盯著監控畫面,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什麼似的。

    「等等……」寵唯一開口,讓人把監控回放。

    寧非放下電話,「有發現?」

    寵唯一指著屏幕上的女人開口,「她怎麼會在這兒?」

    那個女人正向醫院大門走去。

    「去查。」寧非命令道。

    監控繼續,寵唯一繼續看了幾分鐘,「怎麼沒有山坡那邊的視頻?」

    「那裡的電子眼壞了,對了,小馬,咱們不是上週五剛檢修過,怎麼這麼快就壞了?」監控人員說道。

    這時,王秘書回來報告,「沈丹芝是來給兒子拿藥的,這位是寵明宇的醫生。」

    醫生點頭證實道,「前幾天寵康國和他太太帶著兒子來,兒子手燙的不輕,不過那孩子在醫院裡總是哭,他們就把孩子給接回去了。」

    一夜,一無所獲,喬芸和喬院長並沒有出現在醫院監控裡。

    而另一邊,寵家大宅——

    沈丹芝大睜著眼躺在床上,渾身發冷,卻不敢有大動作,怕驚醒了身邊熟睡的寵康國。

    床頭櫃上的手機叮的一聲,沈丹芝一哆嗦,覺察是信息,才長舒了口語氣。

    已經是十二點多,誰會給她發信息?

    沈丹芝解開手機鎖,上面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這麼晚發信息廣告真不厚道,沈丹芝想著點開信息。

    「啊——」

    沈丹芝驚得從床上坐起來,寵康國揉著眼翻了個身,「還讓不讓人睡了,你叫什麼?」

    「沒……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噩夢……」沈丹芝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渾身冷汗。

    寵康國打開床頭的檯燈,看了她一眼,隨口關心了幾句,「沒事就趕緊睡吧。」

    檯燈下,沈丹芝慘白的臉上佈滿細汗,退去血色的唇微微顫抖,壓在枕頭底下的手緊緊攥住手機。

    那條短信……沈丹芝閉上眼,眼前突地浮現傍晚的畫面:倪詩顏被壓在輪椅下,背景是一片血染得紅。

    而這,也正是手機彩信的畫面!

    不同的是,血泊上,飄著一朵染紅的百合花。

    妖異,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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